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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近代现代)——浮吞

时间:2024-09-18 07:35:47  作者:浮吞
  沈洲隐瞒了宋祁类似于自杀的作为,对他撒了谎:“宋老师下班后路过小卖部,买了几瓶酒,在港口喝了不少,我恰好路过,见他醉得不省人事,就把他带回来了。”
  宋涸不疑有他,依照他的指示把宋祁安顿好,又让他换身干衣服洗个热水澡。
  沈洲统统拒绝了,只拿了条干毛巾擦水渍,走之前还要洗干净拧干再晾好,唯恐留下太多存在过的痕迹。这种莫名的倔强像在同谁对峙,但对手只有他自己。
  宋祁躺在床上,很不安稳,仍在呢喃妻子的名字,宋涸闻声红了眼眶,沈洲伸出手揉了把他的头,想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孩子也不容易,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八岁,无忧无虑地噘着嘴要糖吃,再见是在大街上,十五岁的他风风火火,气焰嚣张,如今他十六岁,据说徐一玲死后他尝试更加努力地学习了,然而除了上涨的分数,他也没得到过其他什么。
  觉得惋惜之余,再度抠伤的手指渗出血来,沈洲感受到宋涸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很快跟他告别。临走时嘱咐他照顾好宋祁和自己,那小孩很少向他露出听话的神情,彼时却攥紧门框低眉敛眸地对他说:“知道了。”
  他的面色隐藏在沈洲被楼道照明灯打下的阴影里,看起来孤立无援的,身形似乎比以前单薄了不少。沈洲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此后的三年里,沈洲不再特意跟踪,也不再刻意躲避,偶遇他们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宋祁总说要还他钱,他知道老师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拒绝,也不催,双方加了联系方式之后,比起假日客套的寒暄,转账记录还要更多些,几百上千的,有时甚至只是十多二十块钱,分分毫毫都是对方的自尊。
  两个人都没再主动提过港口那晚的事,不知道老师是记得还是忘了。
  忘了也好,记得也罢,总之日子就这么没什么来去地过着,一直到宋涸高考结束那年的暑假。
  依旧是那片港口,某天早上有人落水,宋祁上班路过,下水救人,人是救回来了,自己却被海浪卷走,尸骨无存。
  沈洲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在发散这种没必要的善意,做好事之前真的有把握所有人都能不产生任何负担吗?能保证自己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吗?
  没想到他最后也要栽在那片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的善意里面。
  宋涸年纪还小,奶奶年纪又太大,也许宋祁在世时人品和口碑都打压似的盖过了一众亲戚,积攒了嫉妒和怨怼,总之前来吊唁的更多是他的同事和学生,连葬礼都是由沈洲帮忙操办的。
  临到最后也还是觉得恍惚,沈洲站在人群之外抽烟,遥遥望着遗像上的宋祁,甚至忘了要告别。
  他其实并不经常抽烟,感到无聊时也许会来上一根,但更多时候是内心的情绪无以宣泄,需要靠一些媒介来克制。手指还总是无意识地动作,指尖往往落得个遍体鳞伤。
  为什么是宋祁老师呢?当时的沈洲一遍又一遍地暗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宋祁呢?
  下水救人的人为什么不是别人,又偏偏是你呢?
  是上天觉得你在我心里的光环还不够,满打满算地又要加上一层吗?
  是的,你足够善良,全世界你最善良。……
  “绿洲大大!”
  眼看着座位上的人机械性地签完名字,却握着笔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别的动作,读者喊了两声也没喊应,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更大了些。
  沈洲猛地回神,对自己的走神感到抱歉,贴心地在读者指定的to签末尾画上了一个小爱心。
  回忆像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时间内好像又把往事经历了一遭。沈洲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头望了眼跟前长长的队伍,这么多人因他而来,他却只觉得受之有愧。好多读者都说能在他的文字里感受到热爱,可沈洲并没有,他不做无用功,出发总会有目的,活得很功利,谈不上所谓的热爱。
  限时签售会结束后他又坐了一会儿,签字的手几乎要抽筋,想着尽力不让太多人空手而归。
  在这冗杂而熙攘的人群里,大家好像互相不认识,又好像熟识到类似异性亲人,人人都笑容满面、亲切可人,读者仿佛经由文字已经结识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沈洲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个正儿八经认识的人。
  那人抱着几本同平台其他作者的书,站在会场边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而他直到离开时才发现。
  沈洲看清那人的脸,脚步停下了,疑惑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上去打招呼了。
  没想到刘明阳跑了几步主动到了他跟前,喊了他一声:“沈洲?”
  沈洲把口罩往上扯了扯,抵在了眼睛下方,说:“真巧。”
  “你是……”刘明阳回头看了眼他刚刚坐的席位,上面的座位牌上有他的笔名,“绿洲?”
  沈洲并不想承认,被认识但不算亲密的人撞破笔名,意味着对方即将知道他的作品,并知道他写的是什么类型,还可能会大肆传播,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还能怎么办?他已经亲眼看见了。
  沈洲只能点头,扯开话题:“你是来参加签售会吗?喜欢哪位作者?”
  刘明阳的脸色已经煞白了,很是尴尬地举起手里的书给他看了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之前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刘明阳企图就写作一事让沈洲在一众同学、甚至逝去的宋老师面前难堪,今时今日却以这种方式无形中挨了打脸的一巴掌。
  至于他献在宋祁坟墓前的两本书不过是自家爹妈帮忙自费出版的,总共也没印几本,打肿脸充胖子的假把式而已,只能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同学和他自己。
  刘明阳煞白的脸颊渐渐开始发烫,觉得很是难堪,刚刚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看看鸭舌帽和口罩底下的人万一不是沈洲呢,那就要个合影,发在班群里@沈洲,说自己在某签售会上看到一个人气火爆的作者,长得很像沈洲,却不是沈洲,玩笑间浅浅再挖苦一下。……谁能想到还真是他。
  沈洲没心思浪费口舌去应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也知道刘明阳此时心里膈应得慌,随口跟刘明阳聊了两句,夸他看书品味好,也就转身离开了。
  返程的机票订在明天上午,沈洲回酒店前去逛了一圈当地特产,发消息问宋涸和陆以青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宋涸没回,陆以青让他帮忙带些食物特产和当地独有的食材,沈洲一一买了,这趟行程也算画上了句号。
  躺在酒店大床上时,沈洲还在感慨,买特产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接踵的,他穿在湳諷脚上的鞋子都差点被挤掉。不愧是国庆小长假,各地都是游客,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放松,只有宋涸那小子,忙着兼职,连信息都懒得回自己。
  沈洲想起当初自己念大学时也是半工半读,抓住一切机会找兼职,甚至比宋涸还要辛苦,至少宋涸晚上不常工作,当年的沈洲偶尔接到加急的约稿还得熬夜,万一被打回来了还得通宵修改,他怕吵到室友,只能抱着廉价促销买来的笨重的二手笔记本去厕所码字,在臭气熏天中掐着大腿强迫自己不要打瞌睡。那种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生活很煎熬也很压抑,那段时间沈洲的身体很差劲,有好几次差点晕倒,免疫力低下还容易生病。
  不行,宋涸可不能这样,沈洲怕自己以后死了遇见宋老师,都没底气说自己把他儿子给照顾好了。
 
 
第17章 
  回到林港市是中午十二点多,沈洲还没吃午饭,宋涸这几天在附近湿地公园做兼职,那份工作是包了午饭的,所以他晚上七点下了班才回家。沈洲回家把行李搁下,打电话问了陆以青,得知他正在做饭,干脆就过去蹭一顿,顺便把带回来的特产捎给他。
  许历不在,一大桌子丰盛的午饭最终只有两个人吃,沈洲在饭桌上问陆以青,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可以放松心情?
  “放松心情?”陆以青揶揄他,“说清楚到底要放松哪方面的心情?是寂寞的心还是疲惫的心?”
  “是宋涸,”沈洲无语地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夹菜,“我想带他出去走走,他那副勤奋样我看了都心烦,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群催债的拿刀追着他还债一样。”
  陆以青正了脸色,深以为然:“那小子确实,一下课就跑没影儿了,什么课余活动都不参加,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兼职的路上。”
  沈洲忍不住抱怨:“再这样下去,真担忧他哪天过劳猝死了,见了宋老师说我亏待他。”
  “得了吧,真担心他就让他腾一天假期出来,我正好想拍个野餐vlog,咱们上海边搞沙滩露营去。”
  “沙滩露营?”沈洲很是质疑,“海边怎么吃?吃沙子吗?”
  “我的重点是怎么制作野餐,不是怎么吃,你的重点是放松心情,不是吃什么。”
  陆以青的一番话说的在理,沈洲耸耸肩,妥协了。
  蹭完饭回家洗完澡,他下午还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叮叮当当在厨房做了四菜一汤,等着宋涸回家吃晚饭。
  沈洲是个懒人,若非必要,向来能不动弹就不动弹,以往的生活质量也就那样,在宋涸没来之前勉强能维持自己“活着”,在网站当全职作者之余还要接稿接单写剧本,想方设法地赚钱,没空下厨悉心照料自己的胃,但他其实是会做饭的,不然跟着沈良友那几年早就饿死了,虽然他的厨艺跟他的生活质量一样,也就那样。
  等宋涸下班回到家,天已经黑尽了,沈洲正站在餐桌旁摆放碗筷,照例一句:“回来啦?”
  宋涸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菜,问他:“你为什么要把外卖倒在碗里吃?”
  沈洲嘴角抽了抽,呵呵道:“你想得美,外卖可比我做的菜好吃多了。”
  宋涸就见他上回生病煮过一次粥,以为他不会做饭,听他这么说,又多看了两眼桌上的菜,甚至拿筷子夹了块里脊肉,嚼完后很给面子地吐出两个字:“难吃。”
  “礼尚往来嘛,毕竟我也吃了这么多天你做的饭,”沈洲拿过空碗给他添饭,“咱俩下厨谁也别想好过。”
  宋涸今天在湿地公园当巡场保安,工作虽然不累,但是公园很大,要不停地转,他走了一下午早就饿了,中午的盒饭根本吃不饱,嘴上说着沈洲炒的菜难吃,最后还是吃了两大碗饭加一大碗汤。
  沈洲饭后难得殷勤地帮着他洗碗,趁机问他说:“你这两天有空么?”
  宋涸麻利地搓着手里的脏碗,随口答:“没空。”
  “一整个国庆假期都没空?”
  “湿地公园的工作要做四天,最后两天再找别的。”
  “已经找到了吗?”
  “还没找。”
  “那就先别找了,至少空一天出来行不行?”
  宋涸吃人手短的耐心已经告罄,嫌他烦了,啧了一声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有屁就放。”
  “陆以青要拍沙滩露营vlog,让咱俩跟着去帮忙,餐具、食物、帐篷、拍摄设备……要搬的东西很多。”
  沈洲还算清楚他的尿性,单纯说出去玩一准儿不答应,还是这个说辞稍微可靠些。
  宋涸果然犹豫了,在心底盘算了一番,还是开口拒绝:“那个许历呢?你俩一块儿帮忙总该够了吧?”
  沈洲发觉这小子当真油盐不进,对欠他的这笔债几乎有种执念,除了少一丝火烧眉毛的紧迫感,简直恨不得做梦都在赚钱。估计也是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和他爹宋祁一样,对圈定的外人界限分明,附加极强的自尊心。
  沈洲一瞬间决定放弃这次的出游计划了,心说就这样界限分明也不错,宋涸是否会因为太过劳累而损害身体都跟他没关系,自己的好心总会被当成负担。
  “许历不在林港,陆以青说他出完差已经回去了,你要实在不想帮忙就算了……也确实耽误你挣钱。”
  宋涸听出他语气里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就六号一天。”
  “不用,陆以青有车,到时候我俩多跑几趟也就搬完了。”
  “我说我六号有空!”
  “我说不用了。”
  宋涸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他一顿,把洗碗巾一扔就下意识想撸袖子,又发觉手上都是泡沫,只得烦躁地甩了甩双手,逼着自己耐着性子问沈洲:“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我六号有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呢?”
  沈洲之前挨过他两拳,对他的拳头还是心有余悸的,赶忙把手里的盘子丢进水池溜出了厨房,背对着他摆手:“行行行,就六号一天。”
  宋涸把他没洗完的盘子捡起来搓干净了,骂骂咧咧地拧开水龙头清泡沫,嘴里骂道:“神经病。”
  六号,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一天,陆以青早早起床备好了工具拍完了素材,沈洲和宋涸按约定时间到了他家,过来帮他把东西搬进地下停车场,整齐地安置在车的后备厢里。
  陆以青不知道沈洲是怎么说服宋涸的,总而言之,宋涸的神情看着不像是来放松的,臭着一张脸好像很不情愿,但又很听话的样子,搬东西搬得十分勤快。
  林港市距最近的海滩也有些远,开车要开两个半小时左右,这天是个阴天,偶尔会从云层里漏出几线太阳光,透过车窗看外面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小长假接近尾声,游客们该返程的已经在路上了,再加上是阴天,海边的人相对较少,就是风有些大。
  从车厢上把东西都搬下来,安置遮阳帐篷、铺野餐布、撑开折叠桌椅、摆放食材、拼装设备、点一次性炭火、拍摄素材……
  忙碌了大半天,头顶厚厚的云层暂时破了个洞,放了会儿晴。沙滩上的游客散落在各处,这种天气也依然有下水游泳的,还有些放风筝的、堆沙堡的、打沙滩排球的,沈洲咬了口铁板鱿鱼,半口调料半口沙,心说还不如放风筝。
  视频拍出来再加点滤镜,陆以青的粉丝确实大饱眼福了,不过还是劝他们不要效仿了,看看就得了。
  短暂漏出的阳光还没被云层遮完,正好洒落在海面上,金灿灿波光粼粼的,被阴郁的天气衬托得愈发耀眼,沈洲望着那一小片浮光跃金,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跟在宋祁背后看的夕阳。
  大海啊大海,嵌在鳞次栉比城市群的边缘,辽阔无际,看多了繁杂人群的双眼突然间接触到它的浩大,会忍不住停下来思考一番,不过想的东西也和大海一样漫无边际,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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