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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待你们很久了，哦不是，”常吉在淮澈身前站直，“首长等待你们许久了。”
他笑得那样从容，像一把刀子插在淮澈心口--作为鱼斯南的助手，现在等着他的职位，为着其他人效力。
鱼斯南活着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想让他死的人不只是他们这些外来群体。
淮澈从他身上移开眼神，一刻也不想看见他，他陌声道：“我的...朋友被困在里面。”
常吉一点头，手一挥，身后几位身着同样制服的男子齐齐跑了过来：“您放心，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淮澈这才松了口气：“多谢。”
常吉道：“不敢不敢，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叙旧，我们首长正在等着您的到来，您放心，决定不会像鱼斯南一样随随便便将你们困在这里，说起来，这个研究所也该拆掉了。”
淮澈沉默几秒，问道：“你们首长--”
“忘了介绍。”常吉顿悟，“便是那位委员会的柏郎朝。”
听见从来没听过的名字，淮澈还有些恍惚，他默不作声的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头一点，让常吉带路。
常吉并未说谎，那几个人在做好标记后，便迅速撤离，待所有人离开隧道后，几声巨响从隧道内响起，淮澈坐在车内，也能感受到隧道内带来的震响。
当他回头观望那时，那里只有浓重的烟雾遮挡着视线。
“我们首长说了，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全是我们看管不牢让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趁这个机会要把你们安安稳稳的接过去，免得再出现第二个鱼斯南。”常吉主动打破车内的沉默，“已经责罚了我们，不过当初我去汇报这类消息的时候，首长还对失去鱼斯南这样的人才感到可惜，如果他安分些，也不至于连个尸首也不会留。”
淮澈看了他一眼：“是你们动的手？”
“那也不全是。”常吉对此毫不避讳，“不过是每天让他喝点药而已，倒也没有那么快想要他的命，待母子芯片成功的时候，他的药就该停了。”
“谁知道他这么没出息，这点时间也熬不住，不过那样惨烈的死状，与我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那多半也可能是楚庭做的。
淮澈默默闭眼，他甚至连寻问缘由都懒得问，这个时间，这个世界的人，都先满足自身的利益，他的利益已经满足，那位柏郎朝寻找他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车开了许久，颠簸了许久，淮澈被闷出一身汗，车子停下来的瞬间，他便睁开眼睛，窗外灰蒙蒙的，带来强烈的不安感。
他没有下车，盯着常吉问道：“你找到他们了吗？”
常吉随口道：“你的同伴吗？隧道几乎堵了一半，现在正在爆破中，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人存在的痕迹。”
淮澈盯着他好一会，从他的脸上没有看见任何说谎的痕迹，才移开视线，下了车。
委员会依然在生态圈之外，不过从高处望去，倒也能看见远处沙漠中存在的唯一的绿色世界，一层薄簿的防护层笼罩着那个绿色世界，单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向往。
委员会的规模巨大，在经过一层层的建筑中，常吉带着淮澈一个人来到了最深处的房间。
“扣扣扣。”
敲门声在房间内空荡的传播，敲完后，常吉便自己离去，留下淮澈一个人在原地。
淮澈还未回神，面前的门便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席白色的地毯。
淮澈在这时，竟然回想起在家时父亲的叮嘱--进门要换鞋。
他犹豫半天，并没有看见门口有什么鞋要换，门内的长排桌椅处便站立起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身形魁梧，留着半截胡须，半扎的头发下戴着一个独眼眼镜。
见到他的到来，男子快步从椅子上站起，向外跨了一步。
“你好，来自预言的旅客。”
第52章
男人伸出去的手悬浮在半空，停顿了几秒，见淮澈依然没有动作，微微一笑，收回手臂，他绕了一圈走到淮澈面前。
“我知道你是谁。”柏朗朝道，“三百年前的降临者，时隔三百年，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他的眼睛里带这些于心不忍，但说出来的话让淮澈感到致命一击。
“但是，你不过是一百年前，人类集体外迁时，被那个联络员带走的孩子罢了，名单上失踪的太空遗孤会被判定为死亡，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活着的，那个联络员把你带到哪里去了？”
淮澈猜测，他口中的联络员多半就是失踪已久的淮博士。
他在这里，这个时空，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联络员吗？
他把目光定位在那些军政官上，竟然忽视了这样普通的存在。
“他在哪？ ”淮澈反问道。
“什么？”柏朗朝顿住，没想到他会有胆子反问。出于好奇心，又确认了一遍，“你是在向我询问那位联络员的踪迹？”
柏朗朝大笑一声，回到座位上，那只暴露在外的独眼死死的盯着淮澈，他耐人寻味的开口。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次回来，在三百年前留下的预言中，并没有提及过他的痕迹，他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在你们之前过来，有些打乱我的计划，所以--”
柏朗朝道：“我把他丢在太空监狱了，是生是灭，也要看让他的造化。”
太空监狱？淮澈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证过它的建立，它与整个新星元年一般的历史相存，森严的机械守卫和独立在太空内构造的一座小行星而囚禁着所有生态圈内的犯人，里面的生命体又有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他那只知道痴迷于行星的博士，在里面但凡有些高谈论阔的倾向，便会受些苦头。
淮澈也清楚，他费尽周折，不过是拿到了进入生态圈的资格，他现阶段还够不到太空监狱的门框。
淮澈不知不觉间，微微颤抖的双手将自己现在的心理暴露在柏朗朝眼前。
“你想见他？”柏朗朝道，“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经过鱼斯南的警告，淮澈并不想和任何人进行交易，面前的这位一定是个老油条，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现在他与楚庭失联，再也不能去赌了。
他放松心态，试探问道：“什么？”
“鱼斯南原本是属于我与生态圈内的行政总长雷尔夫手下共同的科研人员，他是我与雷尔夫的牵引线，但前几日他私自将我的委员会绞的不成样子，自己偷偷将你们邀请过去，单单是这样，我也不好责罚，但问题就出现在--”柏朗朝一手指向淮澈的胸口，“他所研发的母子芯片正是雷尔夫所需要的，并且开发程度也达到了百分百，我检测到，那完整的芯片就在你的体内，如果流传出去，雷尔夫那家伙应该很高兴吧。”
他自顾自的笑着，像是看见了他口中雷尔夫的败状一般，眼底对淮澈明晃晃精明的算计都不见了踪影。
淮澈却彻底冷静不下来。
“他说那只是进入生态圈的通行证！不是那些所谓的母子芯片！”
母子芯片？有一个虞冬明晃晃的例子还不够吗？那还不是完全形态，自己体内的才是纯正的百分百的母子芯片，那他自己能做什么？
会第一时间变成虞冬那个样子吗？
淮澈打了个冷颤，他瞪着柏朗朝。
“你们安安生生的在圈内生活不好吗？我们的文明也有自己的生活区域划分，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发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
柏朗朝沉吟道：“因为活的不安宁。”
“我们的文明，是这个银河系中仅存的生命体征，它持续了上亿年才来到现在这个星空下，而在我们能够看到更多星空，能见到更广阔的宇宙时，全然被一个母子芯片绊住了脚跟，在圈内的人，大都没有什么自我意识，他们看见虚假的蓝天，呼吸着过滤的空气，还抨击着圈外为了他们生命防线的守护者，每当我看见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会在想，我们新星元年之前，我们的自由，都去了哪里。”
“如果你不是偶然来到这里，你会觉得，这个宇宙中会存在那么多的生命体吗？”柏朗朝摇头，“不，像你这个年纪，应该想的是去哪里工作，你不会觉得你存在的世界，一生被困在一个地方，是多么的不公，你只会觉得，那是秩序，只有那些才能对所有人负责，反而打翻了一些萌发的激情，麻木不仁会害了我们所有人，无关文明。”
淮澈从小在联盟长大，一切都觉得应该在接收范围之内，大到结交朋友，小到吃什么东西，都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他长这么大，做的做出格的事情，便是溜进淮博士的实验室，偷偷拷走了楚庭的毕业资料。
经过柏朗朝的愤恨的表情，淮澈连争论的欲望都消失了。
——他似乎，也是合理的。
联盟的人一出生，便没有自由意志，身上的编号会记录这着一个人的一生行动轨迹，没有一个人踏出过联盟之外，除了那些联盟外交官。
那是他们仅有的权利，淮澈见过几次，每次那些外交官在拿到工作回执单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笑得开心。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像众所周知的自由联邦内那些星域的名字，每个人熟记于心，但不曾见过真正的风景。
“你们的存在，是三百年前的首长留下的预言，我接任以来，每一天都在观察着周围的行星，我以为在这个银河系里那些死寂一般的星体会产生新的文明，我认为那些初生的文明不足为据。”柏朗朝道，“但你毫无征兆的进入这个世界，我才知道，你们的文明，在于我们之上，如果两方产生矛盾，毁掉的只是我们。”
“现在的地球，没有丝毫自救能力，沉醉在表面祥和之下的生命体，怎么又能想到在今日，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商讨这颗星球的下一步发展。”
“我找到一本古书，上面一句话很经典——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现如今，不过是自由与毁灭直接的关系，并无区别。”
淮澈于心不忍：“你想做什么？”
柏朗朝脸上重新出现一抹微笑，眼底带着欣赏的目光。
“那个完整度重合的芯片在你体内，它是阻碍我们继续下一步发展的东西，除了毁掉它，还能怎么做？”
毁掉？
如果没有记错，那枚芯片，是被移植在距离自己心脏的地方？
“你想，”淮澈蹙眉，“杀了我？”
“如果有不杀死你的办法，我也会去做。”柏朗朝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并非一定要你的尸首，只是雷尔夫没有消停之前，你不易露面。”
淮澈好不容易消化掉刚刚的信息，此刻又悬浮起来，雷尔夫在与他没有谋面的状况下，已经将那研究所炸平，楚庭至今生死未卜，哪怕是良好的素质教养，也没有办法对这个行政总长和颜悦色。
“既然是合作，想让我配合，哪怕您身居高位，现在也要听我的安排。”淮澈说。
“您请讲。”
淮澈沉吟几秒，慎重道：“除了刚刚拜托你们找到我的同伴以外，我还希望去一次太空监狱。”
柏朗朝签署文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你要见那个人。”
“可他明明——从本质上讲，一直在骗你——”
淮澈打断他的话，微笑：“人生在世，一生下来说的慌不下三十万次，他只骗了我一次，即便骗了我二十多年，我也该给他自我辩驳的机会。”
更何况，他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贯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
第53章
太空监狱。
一日的时钟准时从墙内转出，上面电子的时间增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时钟的下方，是被铃声闹醒后整齐排队向外走出的犯人，这里的罪犯被刻上编码，永久不许进入生态圈。
他们垂着头，在半睡半醒之间猛然受到监狱长的电击，一些人刚刚进入监狱发出惨叫，一些人的眼里早已经习以为常，轻轻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在人群的末尾，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的满脸胡烙和阴郁的卷发，给人一种不能亲近之感，他单独远离着人群，手脚上沉重的枷锁费力的牵扯着，他的冷漠被一些人看在眼里，趁着监狱长不注意，使劲啐了他一口。
男子轻轻擦下脸，露出半只眼睛，那是与众人不同颜色的眼瞳，尽管外部有些难以分辨，但细看，瞳孔的青色被按压在漆黑的瞳孔之下，男子回视一笑，指了指其中啐了一口的男子的腿。
那位男子微愣了一秒，忽然瘫倒在地，口吐白沫。
人群一阵骚动和惊呼，自动远离成一个安全距离。
监狱长紧张跑过来，试探了下鼻息，遗憾道：“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太空监狱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怪异的情况，他们的职责是不许有人越狱回到生态圈，但也不允许有人能这样平白无故死在眼皮子底下。
监狱长怒视四周之时，还未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头顶二楼的审讯室忽然跑出一人，向他招手。
那人指了指队伍的末尾，监狱长彻悟：“4403号，你跟我过来。”
4403便是刚刚那位中年男子，他迟疑一步，紧跟上监狱长步伐，离开了带着不解宣泄愤恨的视野内。
门被轻轻一关，手上的镣铐忽然一落，监狱长撤走了一部分的枷锁，他指着内屋道：“有人找你探监。”
4403看了眼内屋，便被再度警告。
“你安生点，有一点动静我可以随时提你到审判院。”
4403点点头，单手推开了门。
屋内并不昏暗，相反十几盏灯亮着，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头顶处架着一个监视器。
在屋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见到来人，立即起身，仔细打量着面前的4403.
“博士？”淮澈惊呼一声，随即又否定道，“不，不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4403心里十有八九已经明白来人，他叹口气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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