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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的某些特质是从顾永年身上传来的。
所以在一开始接到小统布置的任务时，他还有些惊讶。
那样温柔的人儿，怎么舍得毁灭美好的世界。
他也曾试图站在所谓反派的角度上去理解小统传给他的一个个故事背景。
尽管那些黑化的理由，尽管那些毁灭世界的理由都可能存在，甚至已经发生，但他依然对此有些不可思议。
顾永年怎么会因为那些伤害黑化到毁灭世界呢？
在阻止反派毁灭世界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想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伸手戳了戳顾永年的心口，带着几分骄纵的傲意。
“他们既然不认识你，那我们就去认识他们。”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眉眼含笑。
“这种事我擅长。”
他最擅长也最喜欢和人类聊天了。
这种事当然要交给他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舰艇突然投射了一束光下来，就落在宋初一身旁。
随后，一双腿在光中渐渐出现，然后是膝盖大腿腰腹……像是被打印出来一般，一个人影慢慢露了出来。
他肌肤泛着不属于人类的机械冷白，像是用极好的材料打磨抛光而成。
如同刀削般硬朗又极具黄金比例的俊脸之上是一双近乎琉璃般的瞳孔。
但那双并不像琉璃般那样清亮透彻，反而更像是深埋于雪山之底的千年寒冰，带着独属于雪山的凉意。
他缓缓抬眸，看向了宋初一。
一瞬间，像是古老的灵魂在这具冰冷的躯壳里苏醒了过来，那双眸子如同雪山融化般，有了温度。
在宋初一打量师伞的同时，师伞也在打量着他。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注视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在现实中看到他。
不似直播间里那棵小小的咖啡树那般透着弱者的可爱，又不似变幻为人形的安静恬淡。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富有生机的，是热烈滚烫如同黑夜中燃烧的明亮火焰，吸引着暗处的怪物向他靠近。
尽管师伞认为自己词库里的语言非常丰富，但他依然无法准确的描述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初一带给他的颤栗感。
那种如同人类在朝圣路上看到的奇迹而感到灵魂颤栗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将师伞包围。
与此同时，宋初一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却见师伞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宋初一：？？？
师伞跪在地上，仰着头，琉璃般的眼睛里竟是闪烁着泪花。
“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师伞的语气很是委屈，像是宋初一负了他。
宋初一有些懵，旁边的顾永年却一点也不懵，他上前一步，将宋初一挡在自己身后。
温柔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尖锐的恶意来。
“阿初不是来接你的。”
冷漠的话语从顾永年口中而出，惹得宋初一多看了他一眼。
第481章 你是谁
顾永年并没有察觉到宋初一的眼神，又或许察觉到了，但不敢面对。
他背对着宋初一，眉眼被恶意覆盖，直直的刺向跪在地上的师伞。
由于被顾永年挡着，师伞看不见宋初一的身影。
但同时，宋初一也看不见师伞。
于是师伞收起委屈可怜，冰冷重现，仔细看去，还带着几分愤怒。
“他不是来接我，难道是来接你的？”
“如果我没记错，顾永年你应该待在中央一号星球。”
“这颗星球是我们机械族的地盘。”
师伞说着，单手撑地，掌心似有旋风而出，扫过这荒凉土地，很快，一块机械圆盘便暴露出来。
“这是我们机械族的标志。”
他指着那块机械圆盘如此说道。
实际上这机械圆盘在大部分星球上都存在，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星兽都需要机械族的机器。
也就是虫族，没什么讲究，加上虫族分类又多，睡不着觉就天天打理自己的隶属星球，还不需要机器帮忙。
那群虫族古怪得很，讲究什么亲手劳作能够睡觉，但也没见他们睡个好觉。
师伞垂眸，没有看顾永年。
他很清楚顾永年知道机械圆盘的真相，他并不担心他会说出来。
就算说出来也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顾永年听到这话后果然将机械圆盘的真相说了出来。
宋初一听到后，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就是这一瞬间，师伞迅速抬头，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委屈来。
宋初一轻轻眨眼，朝他说道：“你好啊。”
师伞立马自我解释道：“我叫师伞，音同十三。”
“你可以叫我小十三。”
宋初一：……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人高马大的师伞，那一句“小十三”他怎么都叫不出口。
他轻咳一声，“师伞，你好。”
师伞见他不愿意叫自己为“小十三”，眼里的委屈更甚。
这若是让其他机械族看到了，怕只会戳着师伞的脊梁骨，居然向他装可怜。
他们……也想。
他们拥有人类的全部资料，自然很了解人类最吃装可怜这一套了。
喜欢人类的他应该也会喜欢。
师伞秉持着这个信念，那双原本应该是雪山的眸子却如同一汪泉水，盛了泪意，泪花闪烁着。
宋初一：……
他默默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抿了抿唇。
“师伞，你可以站起来，我们一起聊聊？”
师伞这会却固执的不肯站起来，而是看着宋初一问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宋初一长睫轻颤，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谁？”
师伞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机械族从来不会去想自己是谁这个问题。
他们的存在就如同这茫茫宇宙般，是个未解之谜。
他们不会像人类那样思考和探索宇宙的奥秘，也不会追寻自己为何而来。
但他们更不会欺骗他。
师伞无法回答宋初一这个问题，便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那双盛着泪花的眼睛仿佛渐渐凝了冰，一层霜雪覆盖其上，让他多了几分理性的冷感。
第482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师伞抿了抿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宋初一，轻轻笑了起来。
他从顾永年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师伞面前。
微微弯腰，直视着师伞的眼睛。
抬手拍了拍师伞的脑袋，他笑眯眯开口：“其实你是谁并不重要。”
师伞拿眸中凝结的冰瞬间停滞，渐渐暖意涌上心头。
“什么重要？”他如此问道。
宋初一直起腰来，摸了摸下巴，没有回答师伞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觉得这里挺适合养老的。”
师伞和顾永年同时一愣。
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明显的惊讶，像是从宋初一口中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倒是宋初一，一脸淡定的模样。
“你们不觉得吗？”
他指着那一片绿草地。
“绿草成茵，自有生命从中生长。”
刚说完，顾永年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好，都听阿初的。”
垂下来的大手指尖微颤，似乎想要抓住宋初一的手，却在触碰到微凉的空气后将这个想法压了下来。
宋初一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便伸出了食指，勾住了顾永年的小拇指。
顾永年惊喜的看着他，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只能克制着冲动。
他是受罚之人，不该如此放肆。
宋初一看了一眼顾永年后便收回视线，对着师伞说道：“你怎么想？”
师伞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声音坚定而忠诚。
“都听您的。”
尽管在他的资料库里，这颗废弃星早已经没有了生存的价值。
尽管他的数据告诉他，这颗星球并不适合从事“种田养老”这种娱乐性活动。
但他说了，想在这里种田养老，那就算倾尽他部下所有的力量，他都要为其完成。
宋初一见师伞这么说，越发热情的说道：“那你的小伙伴们呢？”
“他们在上面看了很久了，要不要一起下来帮我？”
他朝师伞伸出了手。
“我很需要你们的帮忙。”
师伞看着近在眼前的手，纤细白皙，手背上隐隐可见流淌的青色血管。
那是如同人类一样的血管脉络，却又远远比人类要吸引他。
师伞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宋初一的手，半天都没有动作。
宋初一微微偏头，疑惑开口。
“你怎么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等到回答。
师伞整个人好像都变得僵硬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旁边的顾永年上前一步，检查了一下师伞的状态。
刚才还对他警惕排斥的师伞此时对顾永年的检查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十分钟后，顾永年眼神略显复杂的开口。
“他睡着了。”
宋初一：？？？
“机器人还需要睡觉？”宋初一略显惊讶。
顾永年点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本应该进入休眠状态，这样才能保持最好状态。”
但这么多年来，机械族从未休眠过，没想到今天不过是阿初聊了两句便进入休眠状态了。
顾永年轻轻握住了宋初一的食指，低声道：“阿初，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483章 淡淡敌意，心无大爱
宋初一拍了拍顾永年的手背。
随后看向进入休眠状态的师伞，若有所思。
“他进入休眠状态的话，那他的那些伙伴们……”
他抬头看去，偌大的舰艇显得越发委屈了。
宋初一眨眨眼，突然问道：“舰艇也有自己的意识吗？”
顾永年同样抬头看去，思考了两秒后，点点头。
“有。”
“机械族并不完全都是人类的样子。”
“他们的形态多种多样，虽然目前都以人形为主，但也有很多并不是人类模样。”
宋初一若有所思点头。
宇宙之大，自然是什么形态都有了。
他仰头朝舰艇挥挥手，笑眯眯开口。
“要下来玩吗？”
舰艇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
而此时舰艇之上，众机械族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自然是想要下去见他的，但不该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
正如顾永年所说，机械族是需要休眠的。
尽管他们对“睡觉”的需求比人类要少很多很多，但“休眠”对他们来说比人类要重要很多。
那些繁杂的数据，那些长时间运转的动力系统，原本应该在休眠过程中得到缓冲和放松。
但他们很久没有休眠过了。
没有机械族能逃脱掉“清醒”的诅咒，那已经充斥在宇宙间，填满了他们所生活的空间里的特殊物质，剥夺了他们休眠的权力。
因为长时间没有休眠，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
那是清醒留下来的罪证，是他们残暴自残的痕迹。
作为机械族里的反叛军，他们性子更极端残暴。
别看师伞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在那干净整洁的衣服之下是破绽的肌肤，是那暴露在空气中残破不堪的线路。
如今在这舰艇之上的机械族们，哪怕穿得再严实，也依然能看到那狼狈的痕迹。
脸上明显破开的肌肤，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痕，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发寒。
控制中心里，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他会害怕这样的我们吗？”
会害怕吗？
在场的机械族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调动自己所有的数据库，试图模拟人类的思维方式。
良久之后，有机械族开了口。
“害怕我们的概率是99.99%。”
万物皆爱美，人类更甚。
这般恐怖残破的他们，又怎么会不让他害怕？
许是这个回答对他们来说太过残酷，竟是有机械族当众哭了出来。
哭声很大，甚至影响到了舰艇。
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舰艇自然听到了自己同伴们的对话。
舰艇的身体开始颤动起来，被影响到竟是哭了出来。
委屈伤心的哭声从偌大的舰艇之上发出，惹得底下的宋初一挠挠头，一脸疑惑。
“他在哭？”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顾永年站在他身边，眼神微眯。
他在看向除了宋初一之外的人眼里都会带着淡淡的敌意，这好像已经成为了某种本能。
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他的心好像越来越狭窄，只能容得下阿初一个人了。
他好像丧失了大爱。
第484章 你对我的爱是？
宋初一没能等到顾永年的回答，便自顾自的回道：“看上去他真的在哭。”
他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
“他不会是见师伞进入休眠状态了开心得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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