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个弟弟有说不上来的恐惧,对他年幼时的行径记得极其清楚,所以才极力留学出国,并绝不回去。
但父母数度哀求着怒骂着又或者以死相逼,叫她在国外保护照顾好这唯一的血亲。
她渴望爱,被胁迫着接纳肖勤。
哪怕这个弟弟已蜕变成斯文又害羞的样子,哪怕他的举止谈吐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粗鲁放肆,可肖音仍然对他有无法言说地抵触。
看到这里,柯丁的目光停顿了很久。
“大表哥如果真的很爱他的妻子,这些年一定很不好过。”
“可肖音的难产,真的是意外吗?”
系统还在翻找医院里的相关记录,有点头痛地说:“怎么说呢,柯宝,我能看出来,你想帮他。”
“每个人的灵魂,你可以理解为一串串的源代码,在不同的世界以不同的方式延展变化,铸出内核相似的不同新生。”
“每一个世界里的你,或者姜医生,以及任何人,都可能是权贵名流,也可能穷困潦倒。”
“你看到的这个自顾不暇的何教授,仅是亿万个分支之一。”
“所以……也可以不用共情,自扫门前雪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她加重声音,再次提醒道:“这里是现实,不是任务,如果你离何知晟太近,很有可能遇到同样等级的生命威胁。”
“肖勤是愉悦犯。”柯丁冷静道:“他享受人们惊慌恐惧的样子,做事情越戏剧化越好。”
“他下手的目标漫无目的,即便我躲得很远,下一个被害的也可能就是张茂茂。”
系统一时语塞。
“是的……很有可能。”她补充道:“根据快速演算的结果……他的施害对象不分国籍、民族、性别……”
“如果现在我离开了,接下来几周附近出个爆炸案之类的,就算在急诊科值夜班也别想睡觉。”
柯丁叹了口气,已经得出了结果。
“我们得帮帮这位大表哥。”
此刻,何知晟已经和警方快速交代完了案情,但后者耸耸肩表示很难追查那人的下落,警力有限。
柯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姐,工作以外的时间……我好像不该麻烦你这些事。”
“真是一直很客气啊。”系统笑得很爽朗:“我是数字生命,又不会累,而且这些也在我的薪水范围内。”
“私下告诉你,”她压低声音说:“公司合同里写了,有保护你任职期间全部生命安全的职责。”
柯丁眨了眨眼,还有空八卦一句。
“你现在赚的薪水,将来投胎了怎么用啊。”
“智脑说赚得越多投胎越好,”系统思考道:“我希望下辈子当个富二代,一辈子躺着玩儿的那种。”
“怎么感觉公司又在给人画大饼……”
“我可以提供他的所有可能住址,”何知晟快速道:“这个人叫肖勤,他是加利福尼亚律师协会的副会长,所有身份信息都注册在案。”
胖警官刚才还在记录案情,听到这里眉毛一跳。
“喔喔喔,律师,”黑人警官出于善意提醒道:“虽然你是医生,这也很不错,但是遇到这种事,哥们,你可能要认栽一回。”
“这附近的监控录像都被黑掉了,当然,可能是‘临时短路’,”他示意何知晟看附近远远避开的路人:“没有本地的证人,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去哪传唤这个驱车离开的先生。”
“虽然飙车追人很酷,但按现在的时间点,咱们也追不着。”
何知晟深呼吸一口气,还未再度开口,身后传来流利的英语接过话题。
“我有Choony先生现在的地址。”一米七五的年轻中国人说道:“东南方有两个监控录下了他的车牌,以及他取出汽油桶的完整画面。”
警官愣了下:“我们刚才检查的时候……”
“我刚好会修摄像头。”年轻人笑眯眯道:“除此之外,Choony先生近年的交通肇事证据,非法使用药物的证据,我这边都可以提供。”
何知晟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警察重重地眨了下眼。
“现在?你有他现在的定位?”
柯丁用手机的NFC刷了一下他手里的苹果机。
“现在你也有了,实时定位。”
“虽然他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律师,不过,能关个十天半个月也算不错,对吧?”
第189章 加州X留学X愉悦犯(3)
警车呼啸着远去, 何知晟随即回到自己的车上,示意柯丁一起。
柯丁看了一眼副驾驶,快速坐到后排。
“谢谢你这样帮我。”何教授驱车离开前看了一眼自己废墟般的前院, 半晌道:“等会如果真的可以凭借定位抓到他, 我会尽量隐藏你的存在。”
“无论是抓捕过程, 还是之后的任何环节,我都会尽量隐藏你的痕迹。”他说:“在肖勤的认知里,你已经和张茂茂快速离开了, 后续和我也不会有任何关联。”
“你先前说想留在我这边帮忙,我很感谢,但我也一定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所以等下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柯丁回过神来,快速答应。
何知晟很清楚, 遇到肖勤这样的疯子,他身边的任何人都极有可能被波及。
他也数度怀疑过,亡妻的命陨到底与这个所谓的弟弟有没有关系。
可时间太晚了。亡妻下葬半年以后, 何知晟才惊觉, 肖勤的态度一直都不对劲。
何教授在先后致电管家和佣人时,柯丁悄悄和系统说:“我都忘了这一茬, 还想上去硬刚来着。”
系统:“现实还是保守谨慎一点好,何教授说得对。”
“对了, 警察追踪到肖勤以后, 他可能会反咬一口, 指控你非法跟踪他,收集他的信息。”
“我们得尽快想想之后该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警察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简单, 以至于在咖啡厅前停车的时候,肖勤本人也还在排队。
“哥们, ”老黑拍拍他的肩:“你涉嫌纵火、超速驾驶等多项罪名。”
“跟我们走一趟,当然,你可以请个律师。”
肖勤看了一眼前面四五个排队的顾客,扬起眉毛看向老黑身后的玻璃窗外。
何知晟知道他的位置?
谁给他报的信?
他连咖啡还没有买。
“先走。”警察有点不耐烦道:“你不会还要叫我们陪你排队吧?先生?”
“……好。”
他往门外走的时候,旁边的另一个警官吹了声口哨。
“加利福尼亚州前两年废除了保释金,很可惜,你们律师的那些小小魔法可能得失灵了。”
肖勤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瘦警官的警号上。
出来以后第一个弄死你。
直到目送警察押送他前往警局,何知晟才从视觉盲区里缓缓驶出。
“我的朋友,钱教授,已经把张茂茂安置在了医院附近的公寓里,现在带你过去。”
“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喊我。”
他随手给了柯丁一张名片,后者有点好奇地接了。
国内好像很少用这玩意。
新的公寓楼清新别致,一看就是热门地段的昂贵楼盘。
钱教授在楼下热情招手,和何知晟寒暄几句,带柯丁上楼放行李。
“何教授那边的家事……有点复杂,希望没有吓到你们。”钱教授一边帮两个年轻学生归置行李,一边解释道:“他搞学问真是没得说,人又肯吃苦,又锐利、善于判断,我们做临床研究的都乐意和他一起搞项目。”
“大概是把所有天赋都放在医学上了,他这人在交际方面比较钝,刚来美国的时候很腼腆,开趴不来,男女朋友都不找,发烧也是硬扛着给小鼠扎针,烧昏过去还是我发现的。”
系统小声说:“那这大表哥某些方面和你家那位是有点像。”
“毕竟是平行世界的类似款。”柯丁想到什么,走神道:“那平行世界里,我有没有可能是动物?植物?水熊虫?”
“三千世界嘛。”系统笑眯眯道:“什么都有可能,你在某个世界是三花小仓鼠,怪可爱的。”
“……!”
钱教授就住在附近,带着两个学生一起吃饭逛超市,把何教授没来得及尽到的地主之谊一一理清。
有系统开着直播,柯丁一边在华人超市里紧急搜刮方便面汽水老干妈,一边抽空看何教授那边的情况。
“他至少在里头得呆半个月,”系统说:“不过后面的事不好说,毕竟他的律师朋友什么鬼话都能扯得出来。”
一二十天,能准备些什么呢?
肖勤在被拘押的过程里,眼眸深处更多的是不解。
没有恼怒,惊讶,或者抗拒。
而像是做错题了,在得到低分以后思索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何知晟赶到警局了解进展以后,明显也松了一口气,
他靠着铁门,暴晒在太阳下许久没有离开。
妻子去世以后,家里异象不断,总有财物或者重要物品无端消失。
即便是临时加装了摄像头,佣人也被换过三四次,仍有许多细节让人不安。
何知晟找过肖勤,也数度表达自己的歉意,愿意给出任何补偿。
“……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
肖勤玩着钥匙扣,笑容不置可否。
“什么?你觉得我在责怪你没有照顾好我的姐姐吗。”
“心脏手术无法中断,我当时已经尽我最快速度去照看她。”
下一刻,肖勤骤然贴近,瞳孔似乎因兴奋而颤动。
“不要往后说,不用,你什么都别解释。”
“何知晟,你看着我,”他仿佛呓语般不容避开地盯着何知晟:“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都脱不了关系。”
“而且,只要我这么说,就可以一直这样刺激你,看你后悔,看你愧疚,看你这副千刀万剐的丑陋样子。”
“何知晟,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公寓楼里,张茂茂小心翼翼地放好了堵门器。
大门一个,卧室一个,拼多多十几块包邮。
“早就听说过美利坚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刺激!”
“不是,哥……”柯丁揉着头发道:“你真不用买个棒球棍塞到枕头底下。”
而且这么睡,晚上脑袋都会凹进去一块吧!
张茂茂的眼神十分坚决:“早知道带防爆盾牌了!”
“刚才何医生跟我打过电话,他说那人已经抓到了。”柯丁换了个轻松的口吻,指了指脑袋:“那人这里有问题。”
“美国法律这么严格,动不动给人判八十年两百年的,你这辈子基本不用担心。”
张茂茂半信半疑:“真的?”
“警方效率很快,”柯丁拍拍肩:“安啦,好好睡一觉。”
他拉开窗帘,让阳光尽数洒进来,照得房间里亮堂堂一片。
“这家医院真好看。”柯丁望着那栋象牙白的大楼说:“过两天咱们就要过去当牛马了。”
“嗯!狠狠当牛马!!”
安抚完张茂茂,青年一个人回到房间,铺好床单被套以后躺了很久。
“我得给姜医生打个电话。”
“好。”
跨越世界维度的电话再度拨通,响了一分钟,无人应答。
“好像他还在别的世界,暂时没回来。”系统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安抚柯丁的不安:“这种事,咱们可以找个场外援助,咨询一下专家建议。”
柯丁原本把脸埋在枕头里,闻声眨眨眼。
“专家建议?”
“毕竟这里是现实世界,试错成本很高。”系统翻阅着公司联络网,在他面前挑出好几个人:“你们还有内部网,可以秒连脑内电话。”
有刑侦专家,有情感大师,有驯兽老手。
柯丁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熟悉的人像前。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吗!”
乔引昏昏欲睡地上着水课,临时收到小学弟的电话。
“前辈!有个事请教一下!”
快速了解前后情况以后,某位学长兼公司前辈果断道:“这里是现实,你要藏好你自己。”
“你的家人,你的社会网络,全都可能被那个人触及到,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注意到你的存在。”
“最好是永远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柯丁又把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叹一口气:“等这个人放出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事情太突然了,我不能马上给出什么方案,”乔引思索片刻,道:“但有句话,听起来很浮,你一定要听进去。”
“不要高估你的能力,低估你的对手。”
“好,谢谢学长。”
电话挂断以后,柯丁彻底瘪掉,显得有些沉闷。
乔学长的话很有道理。
他以前成功了太多次,对自己的能力有过分的自信,先前一度想住在何教授身边和这个变态直接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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