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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塔(无限)——镜飞

时间:2024-09-16 08:47:44  作者:镜飞
  小恒点点头:“昨晚的冬瓜汤端来的时候临近午夜,肯定也是在厨房做的。”
  厨房是必须去的,但这里的夜晚危机四伏,贸然出去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荆白自己是不怕的,但小恒毕竟还是个小孩,他问:“今晚就去,还是明天?”
  小恒仰起头,他的脸看上去实在惊悚,语气却很平静,两相比较,更显恐怖。如果是王惠诚看到现在的他,怕是会一声不吭地直接吓晕过去。
  板着这样的一张脸,他严肃地说:“夜长梦多,就今晚吧。”
  出门前,荆白本想把手上的血迹洗掉,指缝里干涸的血渍让他备感不适。小恒却阻止道:“不要洗,可能会有用处。”
  这能有什么用?
  荆白虽然奇怪,却选择了相信同伴。小恒自己也没有洗掉脸上头上的血灰,两人轻手轻脚地锁了门,顶着半人半鬼的造型走出了他们的小院。
  白天的大宅已显幽深,等到了夜晚,更是四处都黑洞洞的。唯一能看见的光源,就是高高挂在廊下的红灯笼,可这蒙蒙的暗红光线在夜里看起来并不温暖明亮,反而显出一种近乎血色的诡异。
  这黑暗令荆白有些不适。直到走出点着灯的小院,他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又不愿在小恒面前示弱,只好尽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手心却微微渗出汗来。
  小恒走在他身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过了一阵,却用小手拽住了荆白的袖子。
  荆白不明所以,低下头看他。小孩指着自己的大眼睛,用力眨了眨,接着又指向地面。荆白猜他是被鲜血糊住了眼睛以致看不清道路,便点点头,示意自己带着他走。
  小恒用的力气不大,但身边有人同行,让荆白感觉好了不少。挂在脖子里的白玉这次也安安静静地卧在他心口,不再像上次一样发散出热量。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走了一阵,在穿过一个庭院时,荆白忽然听到沉闷的,嚓嚓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走路。
  荆白停了下来,握住小恒拽着他衣袖的手,示意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恒像是没听见,往那个方向探头看了看,面带困惑。荆白不敢发出更大的动静,索性指了指前方长得老高的草丛,拉着小恒钻了进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嚓——嚓——嚓——
  小恒终于听见了!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疑地瞪大,他和荆白对视了一眼,凝神静气,在万籁俱寂中,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来临。
  嚓——嚓——嚓——
  荆白仔细分辨,才听出那是脚步声——被拖拽着的,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
  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他的神经得到丝毫放松,荆白把小恒护在身后,握紧了手掌。
  沉闷的声音像是直接撞击着心脏,而缓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这是两个佝偻着背的“人”,之所以用“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还保持着人形。
  但真正的人类,绝不会像他们一样走路。
  直到看见两顶标志性的瓜皮帽,荆白才认出这两个东西是陈婆的丈夫和儿子。
  这两人早上虽然看着也不太正常,坐在餐桌上犹如泥塑木雕,但当时起码还有个人样,和现在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们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折叠在一起,原本应该是头低垂,手触地的姿势,可戴着瓜皮帽的头颅却怪异地仰起,双臂往前伸着,在空气中摸索。
  而那嚓嚓的声音,是他们行走时发出的摩擦声。
  他们脚上穿着皂色的靴子,走路却不抬脚,膝盖也不打弯,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前挪动。
  这样走路自然要费力得多,硬底的靴子在青石地面上僵硬地摩擦,便发出了“嚓嚓”的,似乎在拖拽重物的声音。
  他们仰起的头一直在轻微地左右摆动,双手也跟着不断地转移方向。
  这样的行进方式极为怪异,荆白心中逐渐浮现一个猜测——难道这两个东西不靠眼睛视物?
  他和小恒像两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地蹲在草丛里。
  荆白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但不知为什么,忽然间,那两个东西猛地转了方向,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第21章 陈婆过寿
  暗红的光线对活人实在不利,等这两个东西走近,荆白才发现了他们脸上的异常。
  枯槁的脸上,原本该装着眼珠子的两个眼眶空荡荡的。脸色青灰,面部干瘪,犹如一具干尸。
  那种腿拖着脚的走路方式自然是走不快的,可两边距离本就很近,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坚定不移地向草丛移动。
  他们的行进方式诡异得叫荆白脊背一阵发凉。
  头颅的左右摆动,是用鼻子在不断嗅闻,两只手的摸索,则是在确认障碍物。荆白心中一震,意识到必定是一开始的距离太近,让这两个怪物闻到了气味,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他手上还沾着厨房带出来的血渍,手覆上鼻子的时候,血腥味熏得他一阵头晕目眩,直冲天灵盖。好在效果立竿见影,怪物动作一顿,很快调整方向,脚步右转,向小恒的方位前去。
  荆白一惊,小恒也惊恐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荆白捂住口鼻有用,他的动作却对怪物无效。
  荆白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渍斑斑的双手,意识到或许是这鲜血的缘故,眼见两个怪物离他们已经不足半米,他当机立断地把自己的手叠在了小恒的手上!
  他用眼神示意小恒忍一忍,小恒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它那两个东西已经走进了草丛,陈婆的儿子“阿宝”黑洞洞的眼眶几乎要贴着荆白的脸。
  他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似香似臭,极为奇异,像是被腌入味了,熏得荆白胃中一阵翻滚。
  这两具裹着人皮的枯骨没有眼睛,又闻不到呼吸的气息,四只手不断在草丛中摸索,却始终触摸不到荆白二人蜷缩起来的身体。
  为了寻找两人,他们头颅摇晃的幅度变得比之前更大,大概是晃动的幅度过大了,“宝儿”头上的瓜皮帽掉了下来,就落在荆白脚边。
  这也让荆白把他头顶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他颅顶被帽子遮住的那块地方,根本没有头发和皮肉,直观地展露着血淋淋的头颅内部!难怪这两个东西要一直戴着这顶瓜皮帽!
  “宝儿”茫然地摆了两下脑袋,垂下头去捡帽子,这个动作使他空空的脑壳明明白白地呈现在荆白眼前。
  难怪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和木偶一般,这个人字面意义上的“没有脑子”。
  他的整个脑仁都被挖空了,只剩一层血糊糊的壳。
  保持着这个姿势,“宝儿”在荆白眼前摸索起来。
  他枯瘦的五指在荆白脚边的草地上摸来摸去,最近的时候,紫黑的指尖离荆白的脚几乎只有一寸。
  荆白藏身在草丛中,稍微一动草木便会沙沙作响,他不敢有丝毫动作,整个身体却已经绷得极紧,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一旦被发现,便即刻暴起反击。
  好在“宝儿”并没有摸到他,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瓜皮帽,戴回脑袋上。这个插曲让他的动作变慢了许多,他的父亲已经回到来时的路,他才缓缓调转身体,朝着原定的方向前进。
  一个人的一口气是有极限的,荆白眼前一阵阵发黑,视线也变得模糊,直到两个“人”摇摆着头颅,曲着身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才敢松开手,试着缓缓恢复呼吸。
  他刚一松手,身边的小恒便一声不吭地一头栽倒下去。
  荆白的心一瞬间抽紧,他手忙脚乱地扶住小恒,才发现男孩已经憋得脸色发青了。
  小恒表现得太过成熟,让荆白几乎遗忘了他的实际年龄,荆白一个成年人都憋到几乎断气,何况小恒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男孩倒在草丛间一动不动,荆白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他机械性地伸出手,去试探小恒的呼吸。
  那一瞬间,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粘稠,像是空气被抽干了。直到指尖感受到微弱的气流,他心中的那块巨石才落了下来。
  荆白把小恒扶起来,不知所措地拍着背,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掌,他心中一片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恒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说话,荆白立即敛容肃然道:“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当时的情况。”
  荆白不是个心软的人,但小恒是他认可的同伴,竟然险些死在他手下,即便是荆白这样的人,也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小恒只是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他眼神逐渐清明,一点也没有怪荆白的意思,只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叹气。
  孩童的体力和大人本来就不能比,小恒当时就预料到可能的后果,但与其连累荆白一起被发现,再和那两个“人”来个亲密接触,他宁可被荆白真的捂死。以过人的意志力,他甚至遏制住了本能的挣扎。
  荆白绷得笔直的肩背微微一松,他也说不好自己的心情,只能低声问小恒:“你还好吗?还去不去厨房?”
  小恒做了几次深呼吸,他似乎还有些头晕,站起来身子都打晃,却仍点了点头,像之前一样拽住了荆白的衣角:“走吧。”
  他仰着头,看起来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丝毫介怀,甚至还笑了一下。孩童的笑容极为灿烂,毫无阴霾。
  荆白心中五味杂陈,他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小男孩是他们全队污染值最低的人,心志之坚定,绝非常人能比较。
  他很快平复下心绪,冲小恒微微颔首:“走吧。”
  遭遇那两父子之后,去厨房的路上没有再生出其他变故。两人走到厨房附近,还没穿过最后一道门,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夹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荆白和小恒对视了一眼,这无疑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深夜的厨房和白天他们看到的,果然是不一样的。
  两人放轻脚步,穿过了最后一道门,当视线转到厨房所在的小院内,荆白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从小院的客房出来以后,他们路过的的所有的房间都黑灯瞎火,厨房现在却亮着灯。
  难道真如陈婆所说,秀凤此时正在厨房备菜吗?
  深夜的厨房里面……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面对着灯火通明的厨房,荆白和小恒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第22章 陈婆过寿
  厨房和大宅其他的房间一致,门窗都是雕花的实木,贴着不透明的油纸。
  这个结构在白天没有什么特别,但晚上亮着灯时,如果房间里有人,影子就会出现在窗纸上。
  谨慎起见,两人在窗外等了一阵,窗纸上没见着任何人的人影,连明亮的灯光都没有丝毫晃动。
  荆白回想了一下白天的情形,俯身问小恒:“白天的时候,你看到过秀凤的影子吗?”
  小恒思索片刻,点点头。荆白吁了口气,道:“我也看到过。”
  如果她现在在厨房,应该也能看到影子。
  但他们在这站了一会,一直没见过人影,秀凤应该是真的不在。
  闻着厨房的熏天血气,荆白皱着眉,指了指厨房那扇开着的窗户,示意先去那里看看。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的窗外,屏住呼吸,抬起眼睛,向着这深夜时分,反而格外光明洞彻的厨房看去。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
  白日里看到的,挂着色泽红亮的鲜肉的肉架,此时在他们眼里,却是一具赤/裸的人类躯体!
  那四肢无力地吊垂着,头颅不翼而飞,躯干被剖开,亦不见五脏六腑,像任何一块亟待烹饪的肉类,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惨白的人体高高悬挂在肉架上,像一头被开膛剖腹的山羊,却因为是同类,让人一阵恶心,又禁不住的脊背发寒。
  荆白被这画面冲击得胃中一阵翻滚,他抿紧嘴唇,忍着胃部的不适,从肉架和窗户的缝隙中窥探。
  由于角度的原因,他只能看到半截灶台,但厨房里全程鸦雀无声,应该没有人活动。
  小恒身高不够,看不到里面,只能指着窗户里对荆白打手势。荆白实在不想钻过那肉架,摇头道:“从前门进。”
  两人绕到秀凤白天带他们来过的前门,进门前,小恒低声道:“我感觉不太好,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荆白也是这么觉得。
  事实上,自从他走进了这个小院,胸前的白玉就一直在微微发热,就像之前在厨房面对秀凤时一样。
  荆白不知道它是想提示这里危险,还是企图给他一些徒劳的慰藉,但无论是什么,恐怕都不是好的预兆。
  从前门进入使得厨房的气味更加明显,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气味,荆白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他在陈家父子身上闻到的气味吗?
  荆白心中惊疑不定,脚步却不能停下。等正式踏入厨房后,映入眼帘的厨房真容更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厨房的陈设和白天一样整齐,地板灶台都擦洗得干干净净,但即便如此,仍然能闻到冲天的血腥味。仔细一看,连脚下的青石板都浸透了深色的血痕,斑斑点点,像溅落的血泪。
  小恒走到灶台的位置,在白天他探头进去的灶门处摸了一把,只觉手感湿黏。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满手红黑的血灰,和他沾上的一模一样,也不知白天落了多少在脸上。
  男孩脸色苍白起来。
  这个炉灶里除了柴火,恐怕还烧别的东西。
  荆白把灶上三口锅的锅盖依次打开,锅中依然空无一物,看来秀凤还没有准备今天晚上的菜单。再往深处走,就是白天所见的陈列菜品的地方。
  白天时,只觉得菜品一应俱全,到了晚上,才发现原来是五脏俱全。
  肉架上那个人体不必再提,仍旧悬挂在一旁;放菜品的地方,心肝脾肺肾虽然都血淋淋的,摆放却井然有序。
  至于泡菜坛子里是什么,荆白都不想看了。小恒见他要走到一边,默默拿手比了比自己和泡菜坛子的高度,努力踮起脚,试图掀开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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