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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塔(无限)——镜飞

时间:2024-09-16 08:47:44  作者:镜飞
  颜葵是副本里除了余悦以外最小的,才刚上大学,成年没几天。这个年纪在两个小孩看来就是个大姐姐,加上个子不高,圆脸大眼睛,是张很讨小孩喜欢的面孔。
  大胖虽然警惕性高些,但到底也是个孩子。见就她一个人和弟弟一起过来,脸色明显放松许多。
  颜葵一路过来,没少和二胖套近乎,有二胖在中间,他们三个人倒是很快说上了话。
  谷宜兰几人站在远处,按捺着着急的心情等着,没过多久,就看见大胖把衣袖挽了起来。
  手印没露出来,他的手腕处竟然还缠了一块布。
  他看上去有些犹豫,颜葵却似乎很会哄小孩,面带笑容地夸了他几句,又露出惊讶好奇的神色。二胖是个没主意的,站在哥哥和颜葵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大胖想了想,竟真就把这块布解了下来。
  颜葵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她胆子其实很小,忍住了没有开口惊呼,还像看见什么稀奇物似的夸了大胖几句。见大胖眼瞅着高兴起来,就趁热打铁和他说了几句话,见大胖点了点头,才招呼远处的几人过来。
  周德昌见大胖解了那块破布,就已经心急要前去查看,是谷宜兰怕惊动了这孩子,及时拦住了他。这时见颜葵示意,几人就忙不迭地一起赶了过去。
  大胖倒真是个胆大的孩子,被颜葵夸了几句,已经骄傲得挺起胸脯,把手印大大方方展示给众人看。
  他的手腕细瘦,皮肤微黑,即使如此,横亘其上的深紫色的小手印也是如此鲜明。
  谷宜兰温声和二胖说了两句话,牵起他脏兮兮的小手,和大胖腕上这个比了比大小。
  二胖的手已经不算大了,却也比这个手印大很多。
  看这手印的大小,它的主人可能还是个婴儿,能不能下地走路还是个问题,怎么可能牵着大胖出去玩儿呢?
  她提出这一点时,众人都觉得有理,大胖看出他们面带疑虑,有些不自在地把手缩了回去,缠上那块抹布似的布条,气呼呼地说:“你们和我妈一样,都不相信我!爱信不信,哼!”
  颜葵忙道:“信啊,怎么不信,我们好奇着呢!大胖,你就跟我们再说说吧。我们真的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胖仍有些别扭,嘴撅得能挂油壶,颜葵哄了他一阵,他才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难怪他并不害怕,因为在他的描述里,这故事十分简单。
  那天他放羊回去晚了,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弟弟二胖却还惦记着大胖前天说要给他抓个大虫子玩,看大胖两手空空地回来,气得吱哇乱叫。
  大胖不忍心叫弟弟失望,就又出门去,那天发现过那种大虫子的草笼子里找。
  结果走着走着,不知是走迷了还是怎么的,没找到草笼子,倒看到个穿着红肚兜的,特别小的小孩儿,孤零零地站在树林子的边缘处。
  大胖倒没害怕,只觉得奇怪。眼见着天黑了,这小孩儿比他弟弟二胖还小,怎么会一个人走在路上?
  他当惯了哥哥,又是个热心的孩子,没有多想。见他站在那儿,就冲他跑过去,想要问这小孩儿是哪家的,好把他送回去。
  唯一有点古怪的是,他一过来,那个小孩儿就朝树林子里跑。
  他往前追几步,那小孩就往林子里跑几步,时不时回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挺着他裹着新崭崭的红肚兜的肚皮,好像在跟他玩儿似的。
  当时天色刚刚擦黑,还算有点时间,平时白天也不是没去过林子,大胖没什么犹豫,就追了进去。
  他进了林子没多久,那小孩就不跑了,站在原地冲他笑。他笑起来很可爱,大胖原本有些戒备,这时也放下了心,走上前去问他话:“喂,你是哪家小孩?村子里怎么没见过你?”
  这裹着肚兜的小孩既不回话,也不怕生,拉着大胖就往林子深处跑。
  大胖被这小孩抓着,神智就变得迷迷糊糊的。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出来给弟弟捉大虫子的,更想不起来要回家,最后能想起来的,就是陪这个小孩玩了一晚上。
  天黑了一阵子之后,他实在玩不动了,累得一躺下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的事了。
  大胖说他醒过来之后,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知怎么的,还走到了林子的深处,身上全是泥土。
  好在这时候脑袋已经清醒了,林子虽然不常来,到底留下了些印象,费了好一阵功夫,才云里雾里地走回去。
  他爹妈找了他一夜,心急如焚,大胖到家之后,王二夫妇只当他贪玩忘了回家,抓住他痛打了一顿。
  后来他妈嫌他太脏,趁洗衣服的功夫,把他带到河边洗澡。直到他妈抓着他的手惊叫起来,大胖才发现自己被小孩拉过的手腕处,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颜葵看他说到这儿,神色竟然还很镇定,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大胖挠了挠头:“过程是奇怪了点,但我们那天晚上玩得挺开心的。”
  那事之后,大胖被爸妈带着睡了好几天,手印虽然没消失,却从血红色变成了淤紫色。
  王二两口子这才算放下心来,但打那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让大胖天黑之后出门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古怪,颜葵便接着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是在哪儿醒过来的??”
  大胖说了一个方位,众人回想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不就是他们过来的陈家大宅的方向!
  大宅里的事情都没搞明白,大宅外面又多了一个会带走人的小孩?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头绪,等把大胖二胖送回去,天色也不早了,便只好先回来。
  两边都说得差不多,众人讨论一阵,重心都集中在失踪的道士和这家人的关系上。
  但是道士、小孩、陈婆和秀凤这几个关键因素,无论如何都串联不出一套完整的逻辑,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结论。
  荆白默默听着,没有发言,小恒却突然问:“大胖醒来的那个小树林,你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吴怀惊讶地看着他:“没有,但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是从昨天进门那条路回来的。”
  荆白难得见他主动提问,看着男孩乌黑的头顶,手痒地揉了一把:“既然如此,那个小树林有没有可能就在侧门出去的方向?”
  小恒抬头看了荆白一眼,小脸上表情很平淡,却默默把他的手拿掉了。
  荆白又想笑了,为了不被他看出来,只好装作嗓子发痒,用力咳嗽了一声。
  余悦恍然大悟,双手一拍:“所以这家人之所以又挂锁又贴符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防那个孩子?”
  “也不一定。”谷宜兰态度谨慎些:“得去小树林看了才知道。”
  “明天天亮就去,那个小树林肯定有古怪。”最后,周德昌一锤定音道。
  在这个几乎都是新人的队伍里,他已经习惯以领导者的地位自居。见信息交流得差不多,周德昌又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我看,差不多可以……”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荆白却突然开口道:“你们队里有没有粤省人?”
 
 
第18章 陈婆过寿
  周德昌脸色一沉。
  他在社会上沉浮久了,很看重面子,荆白骤然打断他,让他觉得这人有意拂他脸面,因此冷冷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荆白问到粤省的时候,颜葵圆圆的大眼睛就是一亮。她刚要张开嘴巴承认,却被周德昌的脸色吓得闭上了嘴。
  余悦发现周德昌这人或许真有些针对荆白,他怕荆白针锋相对回来两边直接吵起来,索性抢着出来打个圆场:“是这样,白哥他们这边听到了一个信息,我们分析很可能用的是粤省的方言。但是我们队里没有粤省人,所以解读不出来。”
  听到有信息,大家的反映就不一样了,颜葵站在周德昌的视角盲区,冲余悦悄悄地举了举手。余悦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各位哥哥姐姐,咱们的目的不都是早点过副本出去嘛,你们这边要有听懂粤省话的,咱们当场破译,大家都受益不是?”
  气氛缓和了许多,荆白锐利的目光转向欲言又止的颜葵:“你能听懂?”
  颜葵怯怯地看了一眼周德昌,中年男人听见有用的信息,便起了心思,看到颜葵征询他的意见,脸色更是放缓,和颜悦色地问:“小颜,你能听懂粤省话?”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颜葵整个人的表情都点亮了。她胆子小,自从来到这个副本,基本处处都跟着谷宜兰。
  今天下午被派去和大胖二胖交流,她还觉得自己好像只起到了一个“幼师”的作用。这会儿听说有信息要让她破译,非但不嫌麻烦,反而高兴起来——原来还真有这种非她不可的事情!
  她活泼地举起手臂晃了晃:“我系粤省人噶!”
  她高兴得蹦出了方言,众人都没听懂,小恒却果断地道:“没错,就是这个腔调,粤省话!”
  他和荆白对视了一眼,这时才想起来,秀凤昨晚是唱出来的……
  他们都不懂粤省话,难以分清语音语调,为了尽可能还原秀凤昨晚的腔调,以便让颜葵破解出来,只能尽全力把秀凤唱的歌复述了一遍。
  但两个人都没想到,虽然听到的都是一样,唱出来的差得远了——他们两个人,唱出来的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调。
  荆白浑然不觉,倒是小恒和他一起哼了两句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在其他人开口打断他们俩之前,他先停了下来,咳嗽了两声。
  余悦这种反应快又直肠子的人已经快笑出来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小恒看上去实在年幼,不像有那样的城府,他甚至觉得,方才男孩那两声恰到好处的咳嗽也很像在忍笑。
  但小恒那张稚嫩的脸蛋至少看上去绷得紧紧的,很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在荆白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停下,又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时,小恒又咳嗽了两声,说:“荆白哥哥,两个人唱容易搞混,不如我来唱,你如果发现我哪里发音不对,再来纠正我。”
  围观群众里,胆子大的如耿思甜已经躲去一边笑了,负责听的颜葵,原本准备就绪之后注意力高度集中,但在听见两个完全不同的曲调之后,这口气就泄了。她只是忍住了,好歹没有笑,却绷得嘴角都在微微发颤。
  小恒这时朝她看了过来,甜甜地问:“颜葵姐姐,这样是不是更方便你听?”
  那是当然的,毕竟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帅哥调能跑到天边去——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瞧上去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那双漆黑而沉静的双目,她说不出来调侃的话,只能正经地点点头:“对,这样更好。”
  荆白理智上觉得小恒说得有道理,但看了看身边孩童含着笑意的眼睛,又环视了一圈脸色微妙的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决定还是低头问小恒:“……真是这样?”
  “噗嗤”一声,是又有人笑了。余悦想提醒荆白,又不知该怎么说的好,小恒眼中的笑意却消失了。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庭院中的人,众人原本神色各异,对上小恒肃穆的目光时,却莫名地对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产生了一种惧意。
  他们脸上嬉笑的表情消失了,更有人的神色露出一丝忌惮。
  小恒这才拽了一下荆白的袖子,平静地道:“可能听不过来的不仅颜葵姐姐,也有他们。荆白哥哥,你还是听我的吧,也方便你纠正我。”
  荆白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觉得自己不用唱更省事,这时就果断地点头道:“行。”
  自己不出声,光听小恒的,荆白就发现他记性和乐感确实都不错。除了声线和秀凤截然不同,咬字、节奏和停顿,几乎和秀凤一模一样。
  天色已是昏暗,众人的静默中,凄凉的歌谣在风中飘荡,更显出一种悲切与哀怨。
  用小恒这般孩童清亮的嗓音唱出来,更显诡异。胆小一点的女孩子这时已经笑不出来了,默默抱着胳膊哆嗦。
  颜葵作为队伍里唯一会粤省话的人,从头到尾全神贯注,这时倒没和往常一样惊慌。只是越听,她眉头皱得越紧,脸上流露出的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某种厌恶。
  荆白本来以为她是没有破解出来,见她一直没叫过停,才意识到,很可能是歌词的问题。
  等小恒唱完昨天晚上听到的部分,颜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苍白地说:“确实是粤省话,这位小弟弟还原得很好,咬字差不多都准,我已经听明白了。”
  周德昌心急地问:“快说说看,讲什么的?”
  “鸡公仔,尾弯弯,做人新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眼泪唔干入下间。下间有个冬瓜仔,问过安人煮定蒸。安人话煮,老爷又话蒸,蒸蒸煮煮唔钟意。大喳嚹盐佢话淡,手甲挑盐又话咸。”①
  她也幽幽地唱了一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荆白和小恒:“是这么唱的吗??”
  她纠正了几个读音,听上去已经和荆白昨晚听到的分毫不差。荆白点点头道,赞许地道:“一模一样。”
  颜葵松了口气,这样听其实也挺累的,还好她听出来了。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那我就直接翻译吧。你们是不懂本地的方言,所以觉得难。对我们粤省人来说,这个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新嫁娘哭诉生活痛苦的句子。”
  谷宜兰苦笑了一声:“对我们外地人来说,这也算是加密通话了,小葵,你用我们听得懂的话翻译一下吧?”
  颜葵叹了口气,神色显出几分同情:“开头,是唱歌的人在叹息,鸡公仔,尾弯弯,做人的新媳妇实在是艰难。”
  “她一大早起来,都被说起得太晚;眼泪都没干,就要去厨房做饭。厨房里有个小冬瓜,她就问婆婆,要煮着吃还是要蒸着吃。婆婆说煮着吃,公公却又说蒸着吃;但无论她是蒸还是煮,怎么都没法让两人满意。”
  她这样翻出来,这歌究竟是谁的视角已经不言自明,众人都听得眉头紧皱,连向来害怕秀凤的王惠诚都忍不住说:“这什么公婆啊,奴隶主吧——这不就是折腾人吗?”
  周德昌撇了撇嘴:“做个一瓜两吃不行吗?这要是秀凤,她也太死脑筋了。”
  荆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这段话的中心意思是,他们就是要挑她的错处。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能让她的公婆满意。即便她按你说的做了,也一样会被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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