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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塔(无限)——镜飞

时间:2024-09-16 08:47:44  作者:镜飞
  陈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笑成了一团菊花:“不愧是我们陈家的亲戚,真是懂事守礼的孩子,听得进去劝。老婆子这就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吧。”
  余悦和王惠诚哪敢怠慢,连声答应。只见她转过身,任凭手里的那把柴刀拖在地上,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响声。余悦这才发现她的脚是裹过的,穿在一双小得可怕的尖头绣花鞋子里,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却一点不慢,很快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余悦和王惠诚只觉逃过一劫,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直目送她颤颤巍巍地转出圆圆的月亮门。到院门处,还能听见耿思甜猛地抽了口凉气的声音,大声喊道:“陈婆婆好——诶?您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
  又过了片刻,余悦和王惠诚看见女孩从院门口跑了过来,她显然也受了很大的惊吓,脸色苍白:“我的妈呀,她什么时候来的?我发誓我没打瞌睡没走神,一直盯着院门——我根本没看到她来啊!”
  王惠诚听到她这话,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彻底瘫坐下来。
  余悦吸了口气,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什么,不早了,先回去吧。这头的事,咱们边走边说。”
  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也觉得惊险至极,不住打着哆嗦。荆白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把自己和小恒的发现告诉了三人,却没有提到秀凤对小恒有额外优待的事。
  三人对此倒没有产生什么怀疑,毕竟陈婆在他们面前出现得更无声无息,这顶多让他们再次确认,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秀凤果真也不是人。
  真正令他们疑惑的是那块青石板上的凹痕。荆白虽然没有隐瞒这个信息,还平铺直叙地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但他们依然没猜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荆白这才意识到他没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小恒。
  男孩干净俊秀的小脸上神色平静,见荆白看他,还仰起脸来,用黑漆漆的眼睛直视回去。那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没有童真的神色,只有深湖一般的宁定和镇静。他显然并不好奇,并对此早有判断。
  这小孩真有意思。
  没再管眼前云里雾里的三个人,荆白低下头,对自己的室友笑了笑:“一起说?”
  余悦、耿思甜、王惠诚一时齐齐向面前不到一米四的小男孩行注目礼:“!!!”
  向来不被重视的小恒依旧波澜不惊。在被边缘的时候他不多话,如今被荆白拉入众人的视线,他也很淡然,点点头应了,和荆白同时道。
  “是膝盖的印子。”
  “跪出来的。”
  两人视线相对,荆白真心实意地笑了,小恒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年龄差和身高差都不重要,此时此刻,他们同时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默契。
  耿思甜惊呼一声,她率先提出质疑:“可是,你不是说那是很厚的青石板吗?青石板能跪出印子来?”
  王惠诚讷讷道:“水滴石穿,时间久了,能跪出痕迹也很正常。”
  余悦的脸色垮了下来。如果这是真的,他可太看不惯这家人的做法了:“这,这不就是虐待吗!秀凤也太惨了吧!”
  荆白沉默下来。
  事实来看,的确如此,从他们进来开始,处处都能看出来,秀凤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可言。如果不是陈婆说她是自己的媳妇,秀凤看起来更像是这个家里的仆人。
  “先别下定论。”荆白冷淡地道:“这一家子都不是人,我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没有记忆的原因,他总是本能地质疑眼前的一切。
  摆在面前的就一定是真实吗?
  耿思甜看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撇撇嘴,小声道:“秀凤好歹还帮了你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初照面的时候,她还被这人的长相震了一下,毕竟别说塔里,塔外她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真人。结果不久之后就发现荆白此人毫无人情味,她选的室友余悦还一心跟着荆白走,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上错贼船。
  现在看来她也没完全看错,诚然荆白胆大心细,是这群人中的高手,但也的确是个冷漠的人。
  荆白看了她一眼,眼神毫无感情,却显然是听到了。
  耿思甜没料到他如此耳聪目明,讪讪地闭上嘴。她只是嘴快,人却不傻,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同荆白闹翻。
  这一冲突,气氛难免变得僵硬。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室友,余悦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面带尴尬。正在此时,院门外传来的的脚步声终于打破了这窘人的平静。
  是外面的那一队人回来了!
  周德昌走在四人的最前面,他们这一天显然过得也不甚如意,个个神色疲倦,只是走进院来,看见一群人仍旧一个不少地站在这里,表情就缓和了一些。
  在“塔”里,没有人希望同伴死在副本里,尤其是污染值高的同伴。因为“塔”一开始就说过,一旦死掉一个同伴,鬼怪就会吸收它的污染值,变得更强。
  在副本中,生死原本就只有一线之隔。谁愿意让鬼怪变强,增加自己的威胁?
  因此,即便两队人马并不熟悉,在看到活人一个没少时,大家都变得不自觉地轻松了一些。
  在这种气氛下,周德昌沉声道:“现在一切都还扑朔迷离,有什么情报,大家都别藏着掖着。没有人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吧?”
  他最后这句话实在有些重了,原本还在互相寒暄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气氛骤然冷淡下来,心直口快的耿思甜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谷宜兰见状忙打圆场:“大家本来就要互相沟通的嘛!出门前都说好了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搞得这么僵。”
  周德昌的室友吴怀也推了他一把,他是个有眼色的,早看出留守的这队人以荆白为主,因此对荆白陪笑道:“老周今天饿着了,到中午才吃上饭,心情不太好。我看大家都有交流的意愿,而且肯定都收集到了信息,有话咱们好好说,早点出去,大家都心安。”
  时间紧迫,天色黑了以后,只有房间最安全。这时夕阳已经将要落尽,天色昏沉,留给他们沟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这样的想法下,两队人最终还是坐下,迅速开始沟通。
  周德昌说话不好听,吴怀把他往后拉了拉,用眼色示意谷宜兰来说。谷宜兰是个性格冷静的人,也更圆滑,领会了他的意思,就上前一步,很爽快地说:“我们这次去村里转了转,得到的消息和陈婆说的不太一样。”
  情况至少比他们最坏的预计好。昨天夜里他们进村的时候已近黄昏,一路敲过去,没有一家开门。谷宜兰等人出去的时候做好了这个村没有其他住户的准备,幸好白天村里还有人。
  他们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农户。那家只有一个主妇在家,皮肤晒得黝黑,穿了身极朴素的麻布衣服,正在自家的院坝里晒谷子。她原本没有理会众人,只多打量了他们几眼,吴怀便赶紧上前去搭话。谁料农妇一听他们打听陈宅这事,活也不干了,手在衣服上擦擦,转头就要进屋。
  吴怀等人好话说尽,最后是周德昌见她老看众人身上的衣裳,就把外套脱下来跟她换了个粗面馒头。主妇拿着簇新的外套在手中反复看了几次,见众人没有反悔的意思,才对他们道:“他们家呀,别看住得挺阔,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一个村的,就他们家装得高门大户的,买个童养媳回来,可着人家使唤!瞧秀凤,多水灵的姑娘,在他家过的什么日子!”
  周德昌追问道:“秀凤来了多久了?”
  主妇回想了一下:“好些年了吧,比我嫁过来还早,我也想不起来了。听说买来的时候才十二三岁,作孽哟!”
  她言语之间都是对陈家人的嫌弃,却看不出什么恐惧的样子,陈宅的诡异似乎并没有扩散到村子里。
  谷宜兰再和她打听村里最近的新鲜事,主妇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顾不得眼前几人,扯起嗓子喊:“二胖,二胖!”
  一个又瘦又黑的小男孩跑了出来,手上脸上都脏兮兮的,一脸困惑不解:“妈,啥事啊?”
  主妇叮嘱他:“快去找你哥,让他赶紧回家。”
  小男孩用脏兮兮的手挠头:“哥放羊去了,这会去叫他,羊还没吃饱哪。”
  主妇瞪起眼睛:“让你去你就去!就说是我让他回来的,听见没?”
  小男孩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拖长嗓子,说:“哦——”
  二胖垂头丧气地走了。谷宜兰见状,只觉必有蹊跷,忙朝颜葵使了个眼色,颜葵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再问主妇,却再问不出什么来。她横眉立目地道:“你们说只问陈宅的事儿,我可一字不差地都告诉你们了,再要问我其他的,我也说不出来了!”
  周德昌气得脸都红了,农妇却不再搭理他们,门一摔,掉头进了屋,把他们晾在了外面。
  一行人正犯愁——走了半天也就见了这一家开着门的,下一家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孰料没走几步远,一个满脸胡茬,一脸二流子样的瘸腿男人叫住了他们,指着吴怀身上的外套道:“我叫王富,王二家的不肯说,我来告诉你们。但是你得把外套给我!”
  吴怀心知他肯定是和王二家的有样学样,痛快地把外套脱下来,却没急着递过去,只道:“你先说!要是说得我满意,衣服就是你的。”
  王富立刻兴奋起来,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村里发生过的怪事都说了一遍。小到谁家的狗死了,大到前年有个破落道士来过村里……
  吴怀一听道士,马上问:“什么道士?他现在还在村里吗?”
  王富不知想起来什么,用力撇了下嘴:“不知道哩!他那会说免费来看风水,挨家挨户看了一遍,没见他看出什么。去年又回来了一次,谁家都不看了,喊他也不搭理,直奔陈家去了。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道他急什么。”
  说到这里,他还恨恨地呸了一口:“还修行人呢,我看也是嫌贫爱富!我见天儿在村门口晃荡,也没见他出过村,说不定当了陈宅的座上宾,天天吃香喝辣,舍不得走了!”
  他说着,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嫉恨之色,显然对道士能混吃混喝这件事十分嫉妒。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古怪,王富却神神秘秘地道:“一个骗钱道士罢了,你们问这没用,我跟你们说,最近村里还有别的怪事!
  “听说啊,之前有贪玩的小孩晚上没回家。大人整村里翻来覆去地找,找了一晚上都找不着,结果白天的时候,这小孩滚得浑身脏兮兮的,竟然自己找回家了!他说是有个小孩牵着他出去玩,玩着玩着就忘记时间了。”
  “全村都找遍了,哪来的陌生小孩?他爸他妈以为他撒谎,抄起笤帚把他打了一顿。结果后来给他洗澡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王富压低了声音:“这小孩手腕上发现一个血红的巴掌印,怎么洗也洗不掉,差点把他妈吓晕过去咧!”
 
 
第17章 陈婆过寿
  王富说得绘声绘色的,见众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们都被自己骇住了,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你们当王二家的为什么一说到这个就走了?因为这小孩不是别人,就是她王二家的大儿子,大胖!”
  众人都吃了一惊,谷宜兰看着远处王二家紧闭着的屋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态度大变。
  王富也跟着瞥了一眼,哼道:“你们算是问对了人。头天她家娃娃丢了,满村儿都帮着到处找,闹得鸡犬不宁的。但是娃娃回来这事儿,知道的人可不多。”
  他往王二家紧闭的房门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第二天大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经过,见着了,跟在他后头看热闹来着。王二家这婆娘把娃带到河边洗澡,一路把娃娃打得鬼哭狼嚎的,我也跟着去看。大胖胳膊上真有个手印!把他妈吓得类,嗓子都吓变调了!”
  难怪问到怪事,王二家的就把他们赶出来了,原来是这怪事落到了她儿子身上。
  王富明摆着是个不爱干活只爱凑热闹的闲汉,嘴碎得很,吴怀现在怀疑,如果不是王富目睹了周德昌和王二家的交易,恐怕他都不用贡献出自己的外套,多说几句好话,王富自己就忍不住要说了。
  不过换都换了,自然要多打听一些。吴怀见王富几乎全程目睹了这件事,便接着问道:“后来呢?还有什么怪事没?”
  王富肩膀一耸,竟然露出几分没凑到热闹的惋惜:“过了好几天了,啥事儿也没发生。前两天王二家的都不让大胖出去放羊,每天出个粗面馒头,让我帮着放。这两天看没事,才放了他又去的。”
  遇到了这么诡异的事,后续竟然安然无恙?
  这听上去十分可疑,但王二家的刚才还让小儿子二胖去把大胖叫回家,孩子应该确实没出什么事。
  众人对视了一眼,王富见说的差不多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吴怀手上的外套:“喂,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你们不是想反悔吧?”
  一件外套而已,倒也不至于赖账。
  吴怀把手里的外套向他丢了过去,王富一把接住,立马就上了身,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下新衣服,才说:“你们要是还感兴趣,要打听详细的,直接问大胖就行。顺着二胖去的方向,走到河边儿往右拐,有个小斜坡,他平时放羊就在那儿。”
  虽然收了件衣服,但是他确实把事儿说明白了。众人向他道过谢,朝他指的方向找过去,很快就追上了人小脚程慢的二胖,又找到了斜坡上的大胖。
  “胖”这个字虽然是王二家的两个孩子共同的小名儿,但显然只是个美好的期许。
  二胖是个又黑又瘦的六岁小孩,大胖比他大三岁,是个更高的、又黑又瘦的小孩。他看着和小恒差不多年纪,和弟弟长得也很像:两撇疏淡的眉毛,黑豆似的眼睛。
  这孩子看上去可半点没有心理阴影的样子,正坐在小斜坡上,叼着草棍,看着稀稀拉拉的几只羊慢悠悠地吃草。
  两兄弟似乎感情不错,二胖一看到他就蹦起来喊:“哥,哥!妈叫你赶快回家了!”
  大胖到底长了几岁,看着弟弟身后带着一群陌生人过来,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谷宜兰眼尖,见他生了戒心,示意周德昌两人都站住脚。她自己也不上前,只让年纪最小的颜葵去和两个孩子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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