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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又或是将情绪发泄出来，坐在床上的人反而先朝着他哭了起来。
沈白舟所有的情绪被生生堵了回去，却压不住心中的无奈和心痛。
他坐到床边，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擦拭掉陆折的眼泪，嗓音是宿夜未眠的嘶哑：“我还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他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就把人说得哭得更严重了。
陆折哭得泣不成声，眼泪决堤了似的，整张脸都挂满了泪痕，脸颊鼻尖都哭红了。
自沈白舟认识陆折以来，哪怕是陆折小时候，沈白舟都没见过哭成这样的陆折。
被毁天灭地的悲伤笼罩，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
沈白舟这才意识到陆折的情绪不太对劲。
毕竟陆折刚醒来，他以为陆折是哪里疼，又或者是不是梦魇了，平静的神色闪过一抹慌乱。
“你是不是哪里疼？”沈白舟抓着陆折的肩膀，顺着胳膊搓了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别急，我去喊医生。”
沈白舟下意识想到了门口的严棣。
正当他急着站起身，准备出门去找严棣的时候，身后的陆折突然哭成了声。
轻轻的哽咽却像是饱含了撕心裂肺的痛。
以及伴随着一道揉碎在哭声里的轻唤声。
“……师尊。”
很轻很轻的两个字，却让沈白舟转身的动作狠狠愣住，慌乱的眼眸下轻易就能捕捉到错愕。
紧接着，因为内心没由来的沉重感，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最后汇聚到大脑。
沈白舟机械地看向陆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蜷，哑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陆折看着沈白舟，眼泪续满他的眼眶。
那是时隔多年，也是时隔两个时空，被他忘却，却在这一刻拼了命地想说出来的两个字。
裹满了他所有的痛，所有歉意，所有心疼的两个字。
“师尊……”
清晰可闻的两个字，给了沈白舟当头一棒。
而陆折再一次开口说的话，让他血液倒流，直击灵魂，震颤不已。
陆折：“我都……记起来了。”
从陆折醒来，一共不过说过两句话，也不过八个字，却字字像把利刃，狠狠地剜在沈白舟的身上。
只是刚醒来，就已经让他遍体鳞伤。
沈白舟脊背发僵，脸色煞白，血色渐渐从他的薄唇上褪去，尽数都聚集在了眼眶上。
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曾一度庆幸陆折醒来后，和他说过的话。
陆折没有失忆。
陆折知道他没有安全感，所以陆折不会失忆来吓他。
明明说好了不会吓他的。
可是……现在陆折告诉他什么？
……陆折他，恢复记忆了。
沈白舟身形一晃，险些被巨大的冲击刺激得踉跄起来，一股促使他逃跑的念头在脑海里滋生。
眼前的人恢复记忆了。
眼前的人已经恢复记忆了。
陆折会记起他们过去的种种。
会记得过去是怎么不想要他的。
也会记得他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怎么装病，怎么欺骗，怎么用尽手段为了留在他身边。
面临他的又将会是什么？
会不会因为遭受到他欺骗而厌弃他？
又会不会因为他的欺骗而愤怒？
又会不会……
沈白舟根本不敢往下想。
只要想到那些可能，始终不是陆折会继续喜欢他，陆折不会不要他，他就想从这里逃离出去。
可他做不到。
再痛，再苦，他都承受得了，唯一承受不住的就是要他离开陆折。
一旦出现双方都失控的情况，总有一方会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
沈白舟从没有那么一刻，在面临失控时意外的保持冷静，就连理智都充分得占据着大脑。
他在思考。
他告诉自己，该和陆折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他们的过去，谈一谈过去他们之间的事情，然后告诉陆折，他不是有意骗他的。
他只是离不开他。
他只是不想离开他而已。
陆折说什么他都能改，陆折说什么他都会好好听。
只要……
“……对不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带着哽咽，带着独属于陆折的声线，轻飘飘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却彻底打乱了沈白舟的心绪。
一切的冷静，一切的思考，通通都敌不过陆折这轻飘飘的三个字。
宛如一盆冰冷彻骨的冷水，当头就浇在了他身上，从头到脚都被冻得发僵发寒。
沈白舟看着陆折，眼睁睁看着陆折动着唇瓣，再一次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沈白舟薄唇微动，带了点不可置信，又似乎带着痛恨，要把这三个字嚼碎在嘴里。
沈白舟不受控制地朝后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他握紧拳头，双目赤红。
过去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远比崩溃还要崩溃。
过去他的理智或许是被一点点挑断。
可这一刻，是被硬生生一瞬间覆灭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什么？”沈白舟像个游走在忘川边的孤魂，已经听不到意识不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陆折，你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朝着一个答案并进。
“你是不是要说……对不起，你都想起来了。”
“是不是要说……对不起，因为你想起来了，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作不得数了？”
“是不是要说……对不起，因为那是你失忆后做的事情，所以我们之间都当不得真了？”
陆折在哭，可沈白舟的心在滴血。
甚至已经悲凉到哭不出来的境地。
“你是不是要说……对不起，那是因为你失忆，其实你是不喜欢我的，你准备要把那些给予我的都收回去。”
“还是说……对不起，现在你记起来了，所以你打算……”
“……不要我了。”
到了最后，沈白舟就只能发出气音，尾音的语调更是哑得厉害，颤得厉害。
沈白舟深吸了一口气，他忍耐到了极限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经历两世的忍耐。
这一刻，一泻而下。
“……不要。”沈白舟摇头，最后的话几乎是吼着的，“不可以……不可以……不能……”
“陆折……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
明明答应过他，之后的每一天，对他的喜欢，给予他的东西，通通都不会收回去。
明明都答应他了……
不能食言，不要食言……
不可以骗他的……
求求了……不要再这样对他了……
陆折被沈白舟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眼泪生生卡在了眼角，哭得不上不下就这么被沈白舟吼懵了。
而所有的情绪都在后知后觉，沈白舟误会了他的意思后，彻底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
沈白舟：不黑化一下那就说不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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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解释
“不是的！”陆折掀开被子下床。
他顾不及身体失去重心，就这么扑进沈白舟的怀里。
两条胳膊紧紧地抱住沈白舟的腰，脸埋进沈白舟的肩窝，带着哭腔着急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些忍耐和压抑了无数日夜的情绪，仿佛要在一念之间将沈白舟吞噬、撕扯。
同时，一股无名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滋生。
那是只有在绝望之际，潜藏在人类身体最深处、也是最黑暗的本能。
不择手段。
只是为了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再看到一丝希冀。
然而，就在这抹情绪尚未露出萌芽时，远比希冀更能救下他的救命稻草，就这么主动送到了他的怀里。
无名的情绪也好，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希冀也罢。
都不能再分走他一分一毫的精力和注意。
他用尽全身力气，用力到呼吸都在颤抖，死命地抱住怀里的人，抓住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却不抱希望地哀求：“……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你别再不要我……好不好……”
即便答案是否定，他也不会再放开。
也不会再给陆折离开他的机会。
哪怕陆折会怨他，会恨他……
陆折的肩膀被勒得生疼，沈白舟的手臂用力到像是要把他的肩膀勒断似的，甚至还在一点点加重力道。
“……疼。”他是实在受不了了，嗓子里才颤着溢出了声音，“我没有不要你，我道歉不是这个意思。”
陆折解释，然后抬头去看沈白舟。
他想把所有的心里话通通都告诉沈白舟，也想把过去的真相告诉沈白舟。
却在触及到沈白舟的黑眸时，看到了沈白舟眼睛里面能吞噬一切的暗沉，和毁天灭地的执念。
陆折的心狠狠一颤，脊背莫名地发凉。
那些执念仿佛正在吞噬沈白舟的灵魂，想要将沈白舟塑造成一个被欲/念支配的傀儡似的。
而他熟知的沈白舟仿佛正在逐渐崩坏。
陆折看不懂沈白舟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沈白舟在想什么。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他不能放任沈白舟这么想下去。
可沈白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也根本不肯听他的解释。
于是束手无措下，陆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被挤在眼角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他微微扬起下巴，唇瓣微张就这么贴上了沈白舟的。
过去一向都是沈白舟向他索取，以至于他从没有主动的机会。
就算有，等回过头来也成了沈白舟单方面的索取。
像这样主动权都在他身上的，还是第一次。
正因为是第一次，他显得有些生涩，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学习着记忆里沈白舟对他做过的事情，贴在沈白舟后背的手不自觉地抓住沈白舟的衣服。
他的睫毛不安的颤着。
但是为了把沈白舟的理智拉回，为了让沈白舟清醒，他伸出一点舌/尖，朝前小心翼翼地侵/入沈白舟的领地。
呼吸被掠夺的那一刻，沈白舟瞳孔骤然一怔。
即使理智崩溃全无，薄唇上的触感依旧无法忽视。
裹挟着独属于陆折的气息侵蚀着他的呼吸。
他的血液因为理智崩溃，一直出于亏空的状态。
陆折的那些吐息正一点一点将那些空置的位置填补，然后慢慢地填满，最后再满到溢出。
而薄唇上被轻咬的触感，同时挑着他紧绷的神经，一下一下的，似乎要重新编织出他的理智。
可那几乎成了反作用。
执念早在他的身体里像一头野兽一样横冲直撞，陆折的举动反而成了打开牢笼的钥匙。
牢笼被打开，没了禁锢的野兽，只会拼了命地捕猎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
陆折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宽厚的手按住了后脑勺，主动成了被动。
他只是夺取了沈白舟一点点的呼吸，却在一息之间都被沈白舟要了回去，还被掠夺了更多的气息。
但他没有逃，也没有抵抗。
只要是能让沈白舟平静下来的方法，他都愿意受着。
陆折任由着沈白舟发了疯似的索取，整个人都往后仰倒。
窒息感让他不安地紧紧抓着沈白舟的衣服。
眼尾再一次续起泪珠，却不再是裹满伤痛和悲凉的眼泪。
……
正当陆折被亲得大脑发空，茫然地承受着沈白舟薄唇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上方的白炽灯，整个人都摔进了身后的病床里。
身体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中，上方的灯光被一道身影挡住，以及一双发红发沉的眼睛。
陆折心尖微动，似乎预料到接下去即将发生的事情。
却不再像上次那样，带着惊慌和不安。
这次，他闭上了眼睛，顺从地等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放松下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衣/摆被人撩/起。
下一秒，皮肤贴上来一道冰凉刺骨的触感。
沈白舟的手心激得他浑身一抖，脊背也不自觉地向上拱了下。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那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然后久久都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陆折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带着困惑看向沈白舟，却被一滴滚烫的清泪砸懵了。
沈白舟哭了。
沈白舟的哭从来都不像别人一般放声大哭。
即使是哭，也哭得克制隐忍。
抿着唇，死死咬住牙，紧绷着下颚线，只有气息紊乱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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