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想了想：“我要不让晓晓重新去给你开个房？”
靠在陆折肩膀上的沈白舟，眉头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上有了点冷意，薄唇抿紧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不等他思考完，陆折已经背过手去，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戴晓晓打了电话。
沈白舟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机就在他耳边不远处，听筒里的待接音清晰地落在他的耳朵里，一声一声惹得他烦躁不已。
陆折一直接听到电话主动挂断，愣怔地看着恢复桌面的手机屏幕：“没人接……”
寥寥三个字，沈白舟眉头豁然松开，浑身放松地靠着陆折，下巴轻蹭了下陆折的肩窝。
然后面色不改地撒谎道：“戴晓晓刚才说她困了。”
陆折“啊”了声：“那应该是睡了。”
不能让戴晓晓去帮忙开房间，就只能陆折亲自去开了：“还是不吵她了，我去楼下开吧。”
沈白舟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燥意闭上了眼睛，声音微沉：“你不能让我一个人。”
外面的雷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就算沈白舟不说，陆折也不会放心把沈白舟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陆折理所当然地道：“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漫长的拉扯，终于挑断了沈白舟的神经，所有的燥意顷刻间涌出，冲破了所有的耐力，最后化为极致的冷静。
“不用了。”沈白舟松开陆折，把身上的被子也拿掉了，“睡着了看不到你，我会更怕。”
陆折有点没反应过来，沈白舟怎么变了个样，他眼睁睁看着沈白舟去了窗前的单人沙发椅上。
然后他见沈白舟，坐了下来，两条腿屈在身前，脚踩在沙发上，两条胳膊抱紧了腿。
接着，沈白舟下半张脸埋进膝盖上。
散在身后的长发有几缕落到了沈白舟的耳侧，露在外面的一双黑眸平静地望向了他。
沈白舟清冷的声线穿透空气，飘进陆折的耳朵里：“你睡，我不吵你。”
陆折：“……？”
沈白舟又淡道：“这样看着你，我可以忍着不那么怕。”
陆折：“……”
沈白舟即便是做出这么一个不太符合他气质的姿势，也没能冲淡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冷。
反倒是像是某个受了委屈的神祇，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又像是在赌气似的强忍着真实的情绪。
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再硬的心都会忍不住怜惜他起来。
陆折确实心疼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无奈和哭笑不得给代替。
他不受控制地起身走过去，在沙发边蹲下来，手臂搁在沙发，然后抬起手去撩开沈白舟耳边的头发。
嗓音里是满满的轻哄。
陆折：“怎么能不睡觉？身体不想好了？”
沈白舟闭口不提身体的事，稍稍往边上一倾，脸颊蹭到陆折的手指，睫羽轻颤，他垂下视线。
他摆出了神祇为一人低头的姿态，缓缓地送出几个字：“陆折……我冷。”
陆折指尖一蜷，没收回手：“这里正对着空调风，肯定冷，不要坐在这里了，和我去床边。”
沈白舟不肯动，抓着陆折的手心贴上自己的脸颊，汲取着上面的热意。
“不去。”沈白舟闭上眼睛，露出一点疲态道，“不能影响你睡觉。”
陆折看着沈白舟不仅冷，还困得不行，就是倔强得不肯离开单人沙发椅。
隔壁房间回不去，他也没法去重新开房，开了沈白舟也不一定肯换地方，但是总不能让沈白舟睡沙发上。
突然，陆折的脑电波闪过什么，脸色犹豫不决起来，然而没能抵抗得了对沈白舟心软。
陆折道：“白舟，你睡我的床吧。”
沙发上的沈白舟静置了几秒，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然后偏过脸和陆折四目相对，眸底异常的平静。
沈白舟问道：“我睡了，你呢？”
陆折没考虑过自己睡哪，看了眼房间：“保证了你的睡眠质量就行了，我睡哪里都行，这里应该能打个地铺？”
沈白舟抿紧唇，捏住陆折的下巴，把陆折的脸转回来，问道：“地上脏，为什么床我们不能一人一半？”
陆折不是没有想象过这个场景，但是睡一张床这种事情，他还没有这个接受能力。
陆折摇头：“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沈白舟眸光微闪，清冷的声线仿佛带着某种吸引人的魔力，清清凉凉的沁人心脾。
沈白舟：“我不会影响你睡觉，会很安静，不会让你不习惯。”
“陆折，地上很脏，很硬，你会更不习惯。”
陆折望着沈白舟的眼睛微微出神，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挣扎：“酒店地上铺了地毯，应该不会太硬吧。”
沈白舟眸光一沉，又变回了那个抱着腿的姿势，态度强硬得不行：“那我睡地上。”
“不行！”陆折蹙眉，当即就驳回。
沈白舟紧跟着，淡声问道：“为什么？”
陆折细说着为什么不行：“地上湿气大，你身体容易着凉，而且空调风也会吹过去，你的身体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睡地上。”
沈白舟目光淡淡地瞥到陆折身上：“为什么我睡地上，你会不放心，就一定觉得你睡地上，我会放心呢？”
陆折绕得有点晕，但是能想明白沈白舟是不放心他。
可这样岂不是就没有解决办法了。
他睡地铺沈白舟不肯，沈白舟睡地铺他不肯，他不睡床沈白舟就不肯下沙发。
那么绕来绕去，就只有开头的第一个办法——
分床。
陆折犹豫着回头看了床一眼。
酒店的床两个人睡绰绰有余，睡相好点可以互不干扰。
他其实完全可以往上面睡觉的时候，眼睛一闭，然后忽略边上的沈白舟。
陆折转回头，再争下去两个人就都不用睡觉了。
他嗓音弱了下去，妥协地道：“那就都不睡地上了，床……我们一人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折：弱小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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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初悸
窗外的雨有了泼下来的趋势，几分钟一次的闪电，把窗户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通亮。
室内换上橘黄色的暖灯，和窗外疾风闪电的喧嚣声一对比，室内就显得旖旎了起来。
陆折抱着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慢吞吞地走到床边，露在被子上方的黑眸微微闪烁。
他看着已经躺在床的另一侧的沈白舟，青年背对着他裹在被子里，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面。
沈白舟睡得很规矩，似乎是真的怕影响他睡觉，只睡了床的三分之一。
沈白舟的呼吸像是被他刻意放轻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沈白舟倘若不动，而他不去看沈白舟的身影，可以说完全感觉不到沈白舟的存在。
可即便沈白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陆折只要知道脑子里刻着沈白舟就在边上的印象，他就没办法去忽略沈白舟。
陆折以前不是没有和两个哥哥们合宿过。
今晚他完全可以当做和哥哥们一起，把这一次当做是普通又正常的合宿来对待。
陆折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但是真当他要面临睡上这张床，他的一颗心就如同遭了雷鸣似的，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就连让他平静不下来的原因，他都找不到。
陆折把被子放到床上，然后坐到床边，接着掀开被子坐了进去，最后再躺下。
一个睡觉的动作，仿佛让他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在经历一个艰难的任务一般。
陆折躺下后就侧向了床外，比起沈白舟睡了三分之一的床，他睡得就更少了。
几乎是贴着床的边沿睡的，只要稍稍翻个身，就能从床上掉到地上去。
陆折的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闭着眼睛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侧着外面睡，可以看不到沈白舟，就算忽略不了身后沈白舟的存在，某种意义上能让他放轻松不少。
陆折裹紧被子，被子下的腿微微蜷起。
正当他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用睡觉来试图麻痹自己的神经，熬过今晚这个让他不太自在的夜晚时，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伴随着沈白舟染着睡意，不那么清冷的声音：“陆折。”
像是低呢的轻唤，但是落到陆折的耳朵里，比窗外的雷鸣都要来得令人惊颤。
所有的不存在，或者是低存在感，一瞬间通通都变得那么清晰明了。
陆折即使不去看身后，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沈白舟的身影。
听不到的、看不到的通通都呈现在了耳边和眼前。
陆折捏着被子的手下意识就拽得死紧，视线望着窗帘，逐渐听到了自己心跳砸在床上的重响。
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陆折紧张地道：“嗯？”
沈白舟的声音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在背后响了起来：“外面打雷，我不敢闭眼。”
“陆折，我能握着你的手吗？”
能不能陆折不知道，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大脑很懵，完全转不过来。
大脑一旦没法运转，陆折就浑身不舒服，无意识地就从侧睡，翻过了身，面朝着上而睡。
同时，余光被沈白舟的身影占据。
本该侧着另一边睡得人，此时却面朝了他，已经不再是三分之一的位置，更像是离他只有小臂那么长的距离。
可是，明明有着一段距离，陆折却觉得身边的人近在咫尺，呼吸就近在耳侧。
而沈白舟的那道视线就仿佛紧贴着他，如同无形的细线把他浑身束缚住，一动都没法动。
陆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大脑紧绷着：“你说过……不会影响我睡觉，我不习惯握着别人的手睡觉。”
沈白舟没了声音，也没有发出其他的动静。
陆折一瞬间感觉不到了沈白舟的视线，束缚着他身上的线就这么消失了。
他没忍住微微偏过脸，朝着沈白舟看了眼。
只一眼，那些不习惯，和不自在都在看到沈白舟的那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心尖的软塌。
沈白舟闭着眼睛，长睫微颤透着不安，薄唇被他紧抿得没了太多的血色，亦如他苍白的面颊。
沈白舟的一只手露在被子的边沿，五指紧绷得扣在床单上，接着一点一点地握成拳头。
用力到手背暴露出了青色的筋，哪怕身上的气息平稳，但是凭着这些动作，就能看出他在隐忍着情绪。
是真的很害怕外面的雷声，闭着眼睛也会让他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陆折捏着被沿的手松了些力道，眼睛里闪过犹豫。
眼前的人为了不影响他做到了降低存在感，或许是真的忍了很久，是真的无法忍受闭眼的害怕，才会小心翼翼地问他。
然后在他的一口拒绝之后，依旧没有再让他为难，硬生生地将害怕忍了下来。
陆折不太忍心地看向沈白舟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只是握一下手而已，不会少掉他一层皮，也不是第一次握了。
就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位置，他到底有什么好抗拒，有什么不习惯的。
大不了等沈白舟睡着了，他再松开手就是了。
被自己说通后，陆折的心态有一瞬的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彻底松开了抓着被子的手，伸出手去握上了沈白舟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同一时间，陆折察觉到了沈白舟睁开的眼睛。
沈白舟的目光落过来的时候，陆折闪烁了下眸光，不自在地脸颊热了起来，根本不敢去看沈白舟的眼睛。
陆折故作冷静地道：“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橘黄暗色的灯光印在沈白舟的黑眸里，黑色下像是燃烧着火苗，视线灼热又深沉。
“嗯。”沈白舟闷声应道，视线移到陆折握着他的手上面，垂下的眼睑彻底将他的脆弱和不安放大。
沈白舟问道：“不会不习惯了吗？”
要说不习惯，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无迹可寻的不自在。
陆折在沈白舟目光落过来的时候，是真的不自在到想把手收回来。
好在沈白舟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沈白舟露出了那些不安，反而让陆折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抚沈白舟身上，那些不自在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陆折道：“还……还好，要是不怕了，就赶紧睡觉吧，很晚了。”
沈白舟没再应声，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被陆折握着的手，换成了他去握着陆折的手。
陆折不由自主地就紧绷住了被握着手的那条手臂。
他不敢太过在意他和沈白舟紧握的手。
陆折偏回头，眼睛望向了天花板，然后很轻地道了一声：“……晚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久到陆折的手臂有了痛麻感，久到陆折都忘记了沈白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然而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陆折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扭头去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
原来都过去两个小时了。
陆折再扭回头，对朝上睡的姿势有了不适感，他没忍住翻了个身。
等翻完了身，才心颤得意识到他正和沈白舟面对面躺着。
他应该心惊得翻回身去，然而他看到沈白舟的睡颜后，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深深吸引住，没了要翻身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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