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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舟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陆折，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从地上坐起来，淡道：“怕你睡不好。”
陆折想了想：“你是怕我睡不好，就和我换了个位置？”
沈白舟平静地“嗯”了一声，接着任由着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陆折的背上，然后短促地咳嗽了一声。
陆折一感觉到沈白舟靠在他背上，小小的僵硬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然而听到沈白舟的咳嗽声，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喊沈白舟起来是为了什么。
陆折赶紧转身，在沈白舟倾倒下来的时候，伸手扶住沈白舟的肩膀，他打量着沈白舟的脸色：“你是不是着凉了？”
沈白舟身形晃了两下，躲开陆折的手后，往前倾倒在陆折的身上，下巴抵在了陆折的肩窝。
沈白舟声音低低地道：“不知。”
陆折皱着眉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找体温计。”
沈白舟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陆折轻轻地推开了，手下意识地去抓陆折的衣服。
但是陆折动作太快，沈白舟没能抓到，眼睁睁看着陆折离开了他的房间。
陆折跑去书房找了药箱，然后从药箱里翻出了体温计，一刻也没停留就往沈白舟房间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房间门口，就和扶着门走出来的沈白舟撞了个正着。
陆折担心沈白舟着凉的同时，还是因为沈白舟出来找他的模样无奈了一瞬。
已经过去了一天，这个人还是不放心他会一声不响的消失。
陆折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说再多的话也比不了他自身的行动，带给沈白舟安全感。
陆折走过去扶住沈白舟，把人扶回了房间，让沈白舟坐在床边。
陆折操作了下/体温计，然后撩起沈白舟耳边的头发，给沈白舟量了下/体温——
36.5℃。
确认了沈白舟没有发烧后，陆折只放心了一半，陪着沈白舟去洗漱的时候，他给严棣打了个电话。
陆折电话一打过去，严棣就接听了：“找哥有事？我十五分钟之后有场手术，刚要关手机你就打进来了，有事的话最好说快点。”
陆折：“棣哥，白舟他……有点咳嗽，可能着凉了，但是没发烧。”
陆折看了眼洗脸的沈白舟，想了想还是把睡地板的事情咽了回去：“我是给他吃药，还是带他去医院一趟？”
电话那头的严棣“啧”了声：“咳嗽？我记得医嘱要他好好休养，这才出院多久就开始咳嗽了？”
“最近天气这么热能着凉？他是大晚上吹冷风去了，还是洗冷水澡了？”
陆折摸了摸鼻尖，心想确实是大晚上，只不过是去睡地板了。
陆折：“昨晚不是下雨了么，估计是晚上凉，他冻着了。”
“哥，你赶着做手术，就快别多说了，到底是要我给白舟吃药，还是带他去医院？”
严棣正经了起来：“他的身体特殊，药不能随随便便吃，指不定一吃就犯冲。”
“正好趁着今天，你带他来医院一趟，给他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恢复的如何，再解决他着凉的事情。”
陆折：“好，我知道了。”
-
给沈白舟做全身检查需要空腹，陆折没给沈白舟投喂早饭，自己也懒得吃，就直接带沈白舟去了医院。
有严棣的帮忙，急诊病房那边已经给沈白舟留出一个空位，只要交了钱就能等着做检查。
陆折带着沈白舟先去交了钱，然后带着沈白舟去了急诊病房。
这次安排的还是单人病房，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之前接触过陆折和沈白舟的护士们都认出了他们。
陆折和沈白舟被护士带进病房后，等沈白舟躺到病床上，陆折站在门口拿着护士递过来的单子签字。
护士瞧了病床上的沈白舟一眼，压着声音和陆折道：“沈先生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比上一次见，人精神了不少。”
陆折签完字，还给护士，顺着护士的视线看了眼沈白舟，确实比他当初第一次见沈白舟的时候，沈白舟的情况好了太多太多。
陆折不经就勾起了唇角：“他会越来越好的。”
护士看看沈白舟，再看看陆折嘴角的笑意。
当初接触过陆折和沈白舟的护士们都知道，将陆折和沈白舟联系在一起的，不过是因为陆折的善意和沈白舟的病情。
护士笑着道：“沈先生能遇见您，很幸运。”
陆折笑了笑没说话，送走了护士，他走回到病床边，刚坐在病床边，就听见了沈白舟的声音。
沈白舟：“你们在聊什么？”
陆折目光扫过沈白舟清清冷冷的眉眼，回想起护士的话：“护士说你看上去比上次在医院精神了不少。”
沈白舟“嗯”了一声，目光投向了窗外，一副没了要听他们对话内容的淡淡模样。
然而，这份淡漠就维持了几秒，沈白舟沉声道：“你对她笑了。”
“是笑了。”陆折解释道，“但是我不是对护士笑的，我是因为她的话才笑的，因为听见了心情很好。”
沈白舟视线移回陆折身上：“什么话？”
陆折和沈白舟四目相对，扯唇道：“她说，你遇见我，很幸运。”
陆折话音刚落下，沈白舟就很轻地“嗯”了一句，算是附和了护士的话。
陆折眨了下眼，护士口中听到的，和沈白舟亲口回应的，分量重了不是一丝半点。
陆折的心尖有些痒，不经意就脱口而出了刚才没对护士说的话。
陆折：“她只说对了一半。”
“白舟，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陆折总能从沈白舟的嘴里听到一些震撼他内心的话，陆折一直都觉得那些话很好听。
但是，有些话变成了从他的嘴里说出口，陆折就觉得有一点点羞。
就比如现在，他说完就被自己尬住了，虽然是真心话，可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不过，人的尴尬好像不能互通，陆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沈白舟，因为他的话抿紧了唇。
就连放在被子上的手也拽成了拳头。
陆折太熟悉沈白舟这副隐忍克制着什么的模样：“你……你别激动，你要是觉得我说错话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结果，他的话反而让沈白舟红了眼尾。
沈白舟艰涩地送出三个字：“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陆折愣了愣，察觉到了沈白舟的某种情绪后，他道，“你是说不可能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吗？”
沈白舟闷着音“嗯”了一声。
陆折真怕死了他这副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好，都听你的。”
沈白舟依旧抿着唇，陆折根本就不知道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撼动。
是他到死都想听到的话。
陆折也不会知道那些话，在他说出口后，又打算收回的时候，会让他有多么的恐慌。
沈白舟：“你再说一遍。”
什么羞，什么尴尬，都没有安抚沈白舟来的重要。
陆折望着沈白舟，尽量用着能安抚到沈白舟的语调。
陆折：“白舟，遇见你，我很幸运。”
-
沈白舟检查用了花了半天的时间。
到了傍晚，沈白舟才检查完所有的检查事项。
有些检查报告需要第二天才能拿到。
于是沈白舟和陆折不得不在医院里留上一晚。
中途严棣来了一趟病房。
严棣进来的时候，陆折正切了苹果在喂沈白舟，开口的话瞬间酸了起来：“呵。”
“当了这么些年的哥哥，我连个苹果皮都没被喂过，沈先生这待遇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好生羡慕。”
还没来得及将苹果喂进沈白舟嘴里的陆折：“……”
……不敢动。
陆折干笑着把苹果递给了走近的严棣：“哥，弟弟喂你吃苹果。”
严棣才不管这苹果是切给谁的，反正陆折肯递到他嘴里，又是从沈白舟嘴里抢来的，他怎么都不会拒绝。
严棣低下头，嘴一张，叼住了那块苹果，嚼了几下，评价道：“弟弟喂的就是甜啊。”
陆折：“……”
……不敢当。
原本想忽略严棣的阴阳怪气，结果眼睁睁看着陆折把苹果喂给了严棣的沈白舟：“……”
沈白舟平静的目光落在陆折身上，一直盯一直盯，眼睛都不眨一下。
盯得陆折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脊背也微微地发凉，陆折重新切了一小块递给沈白舟。
见沈白舟不吃，他哄着道：“我哥三岁半，你别和他计较。”
沈白舟眼睑微垂，张嘴把苹果吃了进去，慢吞吞地嚼完，然后咽下去，薄唇微动：“嗯，不和无知孩童计较。”
无知孩童严棣：“……”
严棣还想挽回一下身为哥哥的颜面，但是陆折开始给他使眼色，而且沈白舟那个身体气不得。
他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忍到一半没忍住。
严棣漠着脸，和陆折说道：“听霜辰说你这三天忙着签名，今天一天你都待在医院，三天时间就剩明天一天。”
“一万本书你能签完？”
转而他看向沈白舟：“我记得某人答应过我，要学着独立。”
签名签不签的完陆折不知道，就昨天关于他一声不响离开家这件事，严棣后面的话绝对会刺激到沈白舟。
陆折忙站起来，试图拦下严棣后面的话：“哥哥哥，我昨天签了一天，一半都签完了，再用一天就能签完。”
“所以今天不工作，不会影响到我的进度。”
陆折自己都这么说了，严棣也不好说什么，就是陆折这个反应过于激动了点：“不影响就不影响，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陆折有苦难言，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还不是你和辰哥什么都说，要是被他知道我偷懒，辰哥那个工作狂魔肯定会来督促我工作。”
“到时候我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严棣信了陆折的话，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下陆折的额头：“行了，知道了，你偷懒的事情会帮你保密。”
说完，严棣看了眼病床上垂着眸子一声不吭的沈白舟。
只要沈白舟不影响陆折本该有的生活，他不会说什么。
严棣摆了下手：“我就过来看一眼，现在看完了，我先走了。”
陆折冲着严棣挥手，恨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哥你慢走，想吃苹果了就过来，弟弟喂你。”
严棣被逗乐了，轻笑出声，离开了病房。
严棣一走，陆折就坐回了床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拿了苹果准备继续喂沈白舟。
等他看向沈白舟的时候，才发现沈白舟垂着眼，安静得有些古怪，情绪也不高。
陆折紧张地打量着沈白舟的神色：“怎么了？”
沈白舟掀起眼皮，看了陆折一眼后，很快地移开视线，落在被子上，睫羽轻颤得仿佛有什么让他很难过。
陆折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白舟？”
沈白舟缓缓开口：“陆折，我是不是很麻烦？”
陆折心里一咯噔，虽然他和严棣没说什么，但是沈白舟心思敏感，肯定能察觉到什么。
陆折摇头，严肃地道：“不麻烦，谁要是说你麻烦我和谁急，都说了遇见你我很幸运，怎么会是麻烦。”
沈白舟神色不变：“我影响了你的工作。”
沈白舟看向陆折，将之前严棣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我答应了严棣，要独立，我没做到。”
陆折满脸无奈，就知道沈白舟肯定是想到了严棣话里的意思。
有时候人心思太敏感，让他真的很苦恼。
陆折叹了一口气，语气平缓地道：“这不一样，带你来医院检查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且我没有骗棣哥，就算今天陪你一天不工作，明天我还是会按时完成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胡思乱想。”
陆折温和地道：“白舟，在我这里，你不是麻烦。”
沈白舟看向窗外，望着窗外的逐渐昏暗的天色，放在被子上的手把被子抓住了褶皱。
他嗓音低而平，唤道：“陆折。”
陆折看着他的侧脸：“嗯？”
沈白舟垂下眼睑，眸底暗淡：“我想做到独立，可是我怕。”
陆折很轻地问道：“……怕什么？”
沈白舟和陆折四目相对，将眼睛里的不安通通都显露在陆折的眼下：“怕没有你。”
简单的四个字，尾音染着颤意，不用去看沈白舟的眼神，就知道说出这四个字，用了他多大的勇气，又埋藏了不大的不安。
陆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又闷又紧。
正因为知道他的不见，能让沈白舟有多大的情绪波动，陆折才会感觉到这四个字的重量。
沈白舟是答应了严棣和晏霜辰的条件，可是对他来说答不答应都没有影响。
陆折开口道：“你对我有没有影响，只有我说了算。”
“同样的，要不要你独立，也是我说了算。”
陆折凑近沈白舟，悄悄地眨了下眼，手指抵在下唇：“你尽管答应棣哥他们的要求，但是想不想做到，你说了算。”
“你不说，我不说，棣哥和辰哥不会知道的。”
沈白舟黑眸微微一闪烁，问道：“我可以不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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