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卿也坐了下来:“冥府的制度可比人界严格多了,在冥府可没有官官相护走后门儿的陋习,一个不对就会被丢进炼狱。”
“是吗?”桑槐惊叹:“那冥王一定很厉害也很严肃吧?”
久卿神情一滞,随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浮生笑得神秘莫测。
桑槐见此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吗?”
“他确实厉害,可跟严肃二字是完全不沾边的,甚至可以说隔了十万八千里。”浮生慢悠悠的抽了口烟,下巴轻抬:“赏你的,去休息吧,晚上还有活儿干。”
桑槐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枚黑色玉佩,透光看能隐约瞧见里面有一个木头。
“这里面是什么吖?”
浮生突然诡秘的看向他,眸中幽光一闪而过,幽幽道:“槐木...”
桑槐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跳,似有什么东西划过,却没来得及捕捉。
讷讷地点了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久卿看着桑槐的背影,轻声道:“这个时候就给他,会不会太快了?”
“早晚都一样,我去遗荒后,有事就去找麒崖。”
久卿微微皱眉:“又要去一百年吗?”
浮生透过烟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我还能死在里面不成?”
“浮生,慎言!”
装着菜的托盘‘砰’地一声搁在长桌上,涂山槿满脸冰霜。
第101章 「往事」
浮生勾唇一笑,站起身将涂山槿摁在太师椅上,自己则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怀里。
纤细微凉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是我说错话了,莫要生气,你与我一同前去,我怎会出事?”
分明是自己更强大,却偏要将高帽子戴在对方头上。
久卿莫名有些牙酸。
涂山槿咬了咬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说出话多少带了点狠戾:“再有下次就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说着还掐了一把浮生的腰。
惹得浮生魅惑一笑。
也不顾一旁的电灯泡,张嘴就咬在了涂山槿的喉结上,牙齿轻轻磨了一下,转过身倒酒。
久卿叩了叩桌面:“能不能打个商量,多少注意一下行为举止。”
“非礼勿视,若管不住眼睛我帮你啊。”浮生转了转酒杯,睨了她一眼。
涂山槿冷眼一扫,指尖‘腾’的一下冒出小火苗。
久卿瞬间明白,抬手捂住双眼,摸索着起身往暗门挪,嘴里还一边嘟囔:“靠!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可苦了我这个打工的,辛辛苦苦干完活儿,没个奖赏就算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要用火烧姑奶奶,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怜我这个老员工,被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直到暗门关上。
涂山槿熄了指尖火苗,含住怀里人的耳垂,含糊道:“她话怎么这么多?”
“嗯?大概是太寂寞。”浮生饮下一杯酒后,又倒了一杯递到涂山槿嘴边。
见他就着自己喝过的位置一口饮尽,凑上去舔了舔,这才继续说:
“她刚化形没多久就被东昭拐上床,两人恩爱双修了几百年,却被一个花妖打破......”
元末天下大乱,恶灵猖獗,东昭奉命去绞杀几个诡,却不小心入了幻境,打破幻境的时候中了魅术。
一个花妖爱慕东昭,悄悄跟了去,见东昭被魅术折磨,私心蒙了眼,将人偷偷带回去滚上了床。久卿处理完事情循着踪迹找到人的时候,东昭刚清醒过来。
虽是中了魅术,但事情却是真实发生了。
东昭醒过来对花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能让久卿知道这件事。
可偏偏久卿站在屋外将话听得一清二楚。
破门而入时,也瞧见了两人衣衫不整。
别看久卿那会儿才化形几百年,性子却烈得很,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浮生,旁人谁也管不住她,当即就杀了那个花妖,与东昭大吵一架后分了手。
回来之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把事情当故事一样告诉了浮生。
浮生听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
东昭仍可因要事踏入归云斋,久卿也依旧可以去婆蓝森林,只是两人每每见面都会针锋相对。
东昭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久卿却将想法都摆在了明面上,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没得情面可讲,也没有借口可掩饰。
此后一千多年,久卿再也不提及此事,安安分分地做着店里的生意。
涂山槿听完后讽刺道:“我觉得久卿做得对,若是我中了魅术,宁可死也绝不允许旁人近身。”
是意料之中的话。
让浮生更加高兴:“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遇到那种事。”
涂山槿收紧了手臂,腾出一只手倒了杯酒,喂到浮生嘴边:“你若是遇到这种事,万不可伤害自己,没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了。”
说得十分坚定真诚,仿佛就算浮生真的和别人发生了什么,他也只看重浮生的安危一般。
浮生咽下酒后秀眉一挑:“不介意我跟旁人睡?”
“介意。”涂山槿眼神冰冷,周身戾气乍现:“倘若真出事,我会杀光所有有关联的人。但你,仍然是最重要的。”
涂山槿当然介意,介意得发疯。
但比起这些,真的没有什么比浮生更重要了...
浮生却有不同的看法,转过身面对着涂山槿,指尖点在他的喉结上,眼神嗜血残忍:“真可惜,我接受不了,你若是和旁人亲近,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会亲手将你一点一点折磨至死,再将那人丢去刀山戳满身的窟窿,喂饕餮!”
众所周知,浮生向来小气。
不光是生意。
在感情方面更是如此。
还未爱上时,就已经有假如腻了就毁掉的想法了。
现在爱上了,更不可能容许旁人沾染分毫。
不干净的东西,就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涂山槿对此丝毫不抗拒,甚至勾着他的下巴,轻咬了一下那小巧挺立的鼻尖:“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但你尽管放心,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如此...最好。”
涂山槿抱着人起身,就着浮生两腿圈着腰的姿势往楼上走。
吧台后的暗门里。
久卿下半身扎在湿润清香的泥土中,桃花眼里从迷茫渐渐变得清明,最后坚定无比。
外面两人以为她关上门了就听不到,其实她留了一根垂须在吧台后面偷听。
她觉得涂山槿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宁死也不背叛浮生,但对浮生却宽容得有些卑微。
不过说到底还是浮生够冷血,不论情况是否特殊,只要背叛就一起杀了!
她最开始也想直接连东昭一起杀了的。
可那时爱得深沉,只顾着心痛去了,没能下得了手。
现在感情褪去许多,心倒是硬了,却又打不过。
既如此,那便当作前任已死,今后遇到就当对方突然诈尸!
久卿老神在在的摸了摸下巴,深觉自己的想法可行。
若说对东昭毫无感情,那是假的,但也做不到大度的去原谅东昭的‘背叛’。
倘若当初东昭主动告知、认错,再亲手解决了趁人之危的花妖,她也不至于那么心狠。
可偏偏东昭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却是瞒着她。
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对方是背叛,而非不得已。
所以有了今天的局面,也怪不得她,如今就算东昭还爱她,也为时已晚了...
第102章 「新丰酒」1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
夏末初秋的傍晚,斜阳映照,余晖渗着暖意,将路上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川流不息的长街上,一个身着黑衣劲装,头戴蓑笠帽的男子拉着一个平板车,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逆着人流而行。
与现代完全相违和的打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平板车上整齐堆放着褐色酒坛,用红色布巾盖得严严实实。
男子抬起头看了眼逐渐下沉的夕阳,扶了扶帽檐继续前行。
行走间步伐轻松,这满满一车的酒未能给他增添一丝负担,只是背影瞧着却像是历经了沧桑一般,死气沉沉。
...
浮生斜坐在木榻上,抬起脚任由涂山槿蹲在他面前替他穿鞋。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缓缓抽了一口烟,这才开口问道:“早上的新丰酒味道如何?”
“味浓回甘,与梅子酒是不一样的风味。”涂山槿抬起头,看向浮生时的眼神炙热又虔诚。
浮生伸手撩起他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把玩:“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这连李白都喜爱的新丰酒背后却藏着一个戏剧化的故事。”
“是送酒那人吗?”
“不,他只是故事的见证者之一。”浮生松开指尖的头发,缓缓站起身:“故事的主人公已去世多年,无后人,无轮回,大抵只有我与送酒之人还记得他们吧...”
明明话里带着怅然,凤眸里却是一片冰冷。
仿佛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事。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浮生嘴角轻勾出一抹讽刺,拉着涂山槿往楼下走去。
涂山槿捏了捏他的手,说:“要喝一杯吗?”
“好啊,想吃辣子鸡了。”浮生眉尾一扬,嘴角的弧度变暖。
“好。”
到一楼的时候,桑槐正在和四个小童子坐在小凳子上吃饭。
看见两人下楼,桑槐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浮生大人、涂山大人,晚上好。”
涂山槿点了下头,转身走进厨房。
浮生走上前看了看,说:“不错,以后不用担心你饿死了。”
小小的桌子上是四个很普通的家常菜,没什么卖相,闻着味道也一般,却有荤有素。
桑槐脸一下子就红了,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大人别这么说。”
随后又想起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的,放下碗站起身问道:“浮生大人,九月九你们去那个遗荒要多久才回来啊?”
“遗荒入口千年一开,一日未出,便要百年方可归。”浮生回道。
桑槐愣住了。
一百年?
他以为最多就几个月,却没想到会这么久。
百年后自己只怕连骨灰都分解了...
浮生见他先是一惊,后又难过的耷拉着脑袋,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你死了之后才是你真正的重生。”
东望山的那位,还在等着这个小少年。
以前他不理解,甚至是鄙夷这些虚妄的爱情,可如今,不论是他还是麒崖、兰深,都不会让那位心心念念的人消散的。
没道理自己幸福了,却让好友孤独终老,不是吗...
桑槐因着这样奇怪的安慰重新笑弯了眉眼:“嗯,我晓得了,我会好好活着的,等大人回来了,我还要去见一见送我相思子的那人呢。”
“如此便好,赶紧吃饭吧,再有半个小时有得你忙的。”
浮生坐在太师椅上,透过面前缭绕的烟雾,看着紧闭的店门,眼神晦暗不明。
久卿是闻着味儿出来的,一打开暗门就开始嚷嚷:“小桑槐啊,实在不行姐姐给你报个班儿吧,好好学学做饭,你看看人家店长夫人的手艺,再看看你的,啧啧啧~~”
“好吖,我也觉得我做饭有点差劲。”桑槐认同地点头。
恰好涂山槿端着酒菜出来。
托盘上是一盘辣子鸡和一碟炸虾,色香味俱全,还都是下酒的好菜。
看得久卿和桑槐垂涎欲滴。
浮生懒倦地斜睨了两人一眼,拍了拍旁边的长凳,示意涂山槿坐下:“陪我喝点。”
小两口的“烛光晚餐”,旁人无权参与,久卿和桑槐只好继续和小童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勉强果腹的饭菜。
吃完饭后,四个小童子收拾桌子,桑槐和久卿坐在长凳上闲聊。
几分钟后,打开的店门处出现一个劲装戴蓑笠帽的男子。
男子站在门口,对浮生行了一礼,说道:“浮生大人,新丰酒已至。”
浮生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桑槐,后者立马意会,小跑着奔向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从厨房出来的小童子。
“进来坐吧,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浮生说道。
男子踌躇了片刻才抬脚走进来,坐在长凳的末尾,扶了扶帽檐说道:“年复一年的过着平淡日子,好与不好的都无所谓了。”
久卿斟了一杯茶递给男子后,问道:“没想过找个伴儿吗?”
“何苦去拖累他人呢。”男子轻轻摇头,见浮生身旁坐着一人,有些讶异:“大人这是找到伴儿了?”
浮生握住涂山槿的手:“涂山槿,我的爱人。”又转头对涂山槿说:“宇文众,一个会酿酒的侠客。”
涂山槿微微颔首示意。
宇文众回之一礼:“祝二位大人长长久久。”
“多谢。”涂山槿说道。
宇文众放下手后便安静地坐着,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浮生把玩着涂山槿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宇文众身体一僵,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魂飞魄散,如何能忘?”
“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浮生敲了敲烟杆,眸中一片讥讽:“因果自有轮回,他们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应有的后果,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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