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羊放下屈起的一只脚,踱步走来,五彩翅膀陡然展开。
一封信落了下来。
久卿瞧着信封上的狮形图腾,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是来举办公演的,没成想是来当闪送的。”
弯下腰捡起信封,晃了晃:“运费谁付?”
商羊扬起鸟颈,鸣叫如呦呦鹿声,继而回到院中展翅飞走。
四个小童子看完表演继续干活儿。
大堂长桌旁,堆放着一捆竹条,四个小童子两人一组,正在编制竹篓和竹筐。
久卿刚把信放在吧台上,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浮生走到太师椅旁坐下,而涂山槿则脚下一转走进了厨房。
“哟,可算下来了。”久卿拿着信走过来:“堂堂一个店长,成天摸鱼迟到早退,怎么好意思的?”
浮生往后一靠,语气散漫:“我都这样几千年了,也没见归云斋倒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整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久卿愤恨地咬牙:“是,你倒是清闲了,就把我当牛马使,是吧?”
浮生瞥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赞赏。
“靠!你居然真的把我当牛马使?老娘要辞职!”
“慢走不送。”浮生单手支着脸,颇为随意的说道:“正好把你这些年的住宿费、伙食费都结算一下。”
久卿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个周扒皮!我还没说你欠我的工钱呢!”
“你自愿签的卖身契,卖身为奴,无私奉献,有哪门子的工钱?”
一语击中要害。
久卿刚化形的时候,浮生便问过她,是去婆蓝森林当个树灵,还是留在归云斋无偿打工。
久卿眼馋归云斋里的宝贝,想也没想就说要留下来。
绑了主仆契,从此便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打工生涯。
久卿撇了撇嘴,将手中的信封拍在桌上,声音之大,吓得四个小童子身体一抖。
“呐!商羊送来的信,也不知道那位又有什么事儿。”说这话的时候,久卿有些激动。
浮生接过信后,指腹摩擦了一下信封上的狮形图腾:“最近生意不好,他这封信倒是来得及时。”
指尖轻轻一拨,信封就自动打开了。
黑色的信纸飞出,展开,显露出上面矫若惊龙的字迹。
浮生看完后沉思了片刻,随后指尖灵火乍现,将信封和信纸一并烧毁。
神奇的是,并没有一点灰烬落下,而是化作一缕黑线,首尾相接,变成一个黑色手环,“当啷”一声掉在桌面上。
“这定金不错啊。”久卿看着桌上的黑色手环感慨道。
浮生屈指敲了敲桌面,高童子放下手中的竹条,跑到地窖拿了一个褐色木盒出来。
“店长,竹篓要编多少个啊?”
浮生接过木盒:“有多少种子就编多少个。”
将黑色手环装进盒子里后,涂山槿就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招财,上酒。”
...
远离喧嚣的雷公山脉,有一处隐世村落。
村子的中心有一个祭台,周围燃着火把,照亮了祭台上的景象。
一个穿着深蓝色苗装的少年被绑在祭台正中间的柱子上,脖子上戴着沉重繁琐的银饰,此时正耷拉着脑袋,昏迷不醒。
不远处的屋檐下,有几个穿灰布衣的男人正蹲着抽旱烟。
其中一个看了一眼祭台,眼中贪婪之色难以掩藏:“今年的祭祀如果成功了,咱们村子就能得到水神的恩赐了。”
另外几人也看了过去。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弄来,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行。”
“不是说苗疆的有通灵的本事吗,总比以前那些普通的好一些吧。”
“谁说不是呢,往年的祭品丢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次得到水神的恩赐还是二十年前吧,好像也是个苗疆的。”
“没错,那会儿我刚成年,真的亲眼看见了水神现身,那清涧洞里,全是金银珠宝!”
“哈哈哈哈!那怎么没见你发财啊?”
“害!那时候我哪有资格啊,都被大祭司按资历分发了。”
“也是,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护法了,想来这一次能捞到一笔。”
银月映照出了几人兴奋、贪婪、沉沦欲望的嘴脸...
第57章 「祭祀」2
通灵隧道中。
涂山槿抱着剑走在浮生旁边,看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不禁问道:“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只要酬劳到位,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浮生心情极好地拿烟杆划拉隧道中的星星点点,嘴角微微上扬。
涂山槿悄悄捻了捻指尖:“送信的人是生灵?”
“嗯,我第一次去遗荒,就是为了帮他找东西,那次他给了我一截龙骨。”凤眼中突然划过一抹暗光:“我第二次从遗荒出来,受了伤,正好派上用场。”
涂山槿一听他受过伤,心脏就生生犯疼,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半年后去遗荒,不要逞强,有我在。”
“好啊,到时候有危险我就躲你身后。”浮生笑得张扬又妖冶,仰头在那薄唇上咬了一口,随后与之十指相扣往前走去。
...
密林幽深处,有一清涧洞。
洞外用黑石搭建了一个高高的祭祀台。
穿着暗红色广袖长袍的老妇人,一手持幡铃,一手托黑瓷碗,疯癫地跳着请神舞。
幡铃声音清脆却带着骇人寒意,夹杂着古老的咒语。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摩诃萨埵婆耶。”
“南无悉吉利埵·伊蒙阿唎耶。”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苗疆少年,双手束于头顶,嘴里堵着一坨白布,脚下是一个布满黑垢的铜盆。
少年眼中满是愤怒,双手不断用力挣扎,手腕被粗粝的麻生擦伤,血迹顺着白皙手腕流下。
祭台下站了十个老人,十个中年人,正纷纷仰头看着祭台上。
神色激动又期待。
随着老妇人的咒语不断溢出,清涧洞中隐有龙吟传来。
听到声音的众人更加兴奋,殷切地将视线挪到了洞口处。
黏湿的风从洞里吹了出来,剧烈的水声此起彼伏。
“水神!是水神显灵了!”
“拜见水神大人!”
众人齐齐对着洞口跪下朝拜。
祭祀台上的老妇人依旧念着咒语。
“吼!!!”
一声清晰的龙吟响起后,洞口处飞出一个黑影,盘旋半空,睥睨万物一般。
老妇人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去。
只见一黑色兽头短躯龙悬在祭祀台上方,其面部像狼,发鬣浓密,颌须成束,没有触须,龙颈上挺,正垂目看着那个被绑住的少年,
老妇人急忙跪拜在地:“恭迎水神大人。”
“一个杂交品种什么时候也成神了?”讽嘲声突兀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看去。
只见密林中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陌生人。
老妇人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是谁?敢对水神不敬,是要遭天谴的!”
地面上的十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将两人围住,只待那老妇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动手。
涂山槿手持长剑挽起一个剑花,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老妇人幡铃一挥:“杀了这两个对水神不敬之徒!”
话音刚落,那十个中年男人便举起了木棍袭来。
浮生双眸冷冷一眯,杀意迅速在瞳底泛滥起来:“木头,一个不留!”
光看那清涧洞里几乎要溢出来了的怨气便可知,这群人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和隐世的生灵。
信仰是心灵的寄托之处。
有信仰没有错,但是愚昧而贪婪的崇奉,拜来的就不知是神,还是鬼了。
涂山槿用一分钟解决了这十个中年男人,提着剑又冲向了祭祀台下的十个老人。
浮生抬眼看向半空中的黑龙讥嘲道:“嘲风,你老子都不敢称神,你倒是孝顺,巴不得给他抬棺。”
“吼!!!”
黑龙仰天怒吼一声,直直冲下来,直奔浮生而去。
却在半路被一把染血长剑拦住。
涂山槿脚下金光聚集,询问浮生:“怎么处理?”
“抽了龙筋给那位小朋友当歉礼吧。”浮生飞身落于祭祀台上,一脚将那老妇人踢飞出去。
涂山槿得到指令,自当严格执行。
凛冽杀气带着威严金光,将黑龙打得连连后退。
被绑住的少年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怔怔地看着浮生。
浮生也看着他。
是刚成年的小少年,秀气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许是苗疆人特有的天赋,皮肤白皙柔嫩。
墨瞳明亮,带着涉世未深的单纯。
乌黑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斜斜地搭在左肩。
一身深蓝色的苗装,脖子上挂着厚重繁琐的银饰,高高束缚的两只手腕上也带着银手镯,还挂了小铃铛。
一个响指,灵火焚烧了麻绳,却未伤及少年分毫。
少年扯掉嘴里的布团,动作间银铃清脆悦耳,拱手行了一礼:“多谢搭救。”
“怎么谢?”
“啊?”少年更加呆滞了。
浮生见他属实稚嫩,忍不住打趣道:“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但我对你没性趣,又有爱人,那你便卖身为仆,如何?”
少年搅了搅衣摆,有些忐忑:“这...怎么个卖法?”
“论斤称。”
“啊?”
“一斤一年。”
“啊?”
浮生没再解释,将视线投向了半空。
少年迟钝地眨了眨眼,见浮生看着天上,也跟着看去。
长剑已经深深扎进了黑龙后背,正搅动着寻找龙筋。
少年好奇问道:“它到底是什么啊?像龙又不像龙的。”
“龙和狼的杂交品种,要不说这些个神啊仙啊的虚伪呢,玩得可真花~”
“神话故事里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原来是真的啊!”
浮生讥笑了一声:“可不是真的么,都没有物种隔离的。”
“吼!!!!”
长剑挑着龙筋往外扯,黑龙疯狂哀嚎,鲜血如同下雨一般顺着龙身往下淌。
落在树上时,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
黑龙残败的躯体被用力抛入清涧洞中,浮生轻飘飘一挥袖,洞外巨石断裂,刚好堵住洞口,一个白印覆上,封锁了黑龙和动作怨气。
涂山槿挑着龙筋落在浮生面前:“有点臭。”
“被怨气侵染多年,能不臭么。”浮生偏头看向少年:“桑槐?”
少年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诶?你怎么知道?”
浮生抽出腰间烟杆:“呵~用了几辈子的名字也不腻...”
烟雾起,通灵隧道现。
桑槐方才还在困惑救命恩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又惊叹地看着四周的小星星,好奇地拿手去摸,却划出一道银河般的光彩。
墨瞳闪闪发亮。
第58章 「香炉」
桑槐一边走一边玩儿。
见前面的两人走远,小跑着跟上去,又接着玩儿。
如此反复。
一个小时后,通道尽头浮现出亮光。
走出来时,已然到了归云斋大堂里。
浮生在太师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久卿呢?”
“出差了~”瘦童子掰着一根小竹条。
“店长和店长夫人刚出发没多久就来了生意~”胖童子双手拿着剪刀,把长的竹条剪短。
“还是个土豪呢~”矮童子哼哧哼哧地编竹篓。
“据说家里闹鬼~”高童子拿着一把小柴刀劈竹条。
桑槐跑过去蹲在一旁观摩。
单纯的少年对什么都好奇,浮生也没去阻拦,只是看着那张稚嫩又熟悉的脸,陷入了沉思。
...
简朴的别墅里。
久卿装模作样的闭眼掐指晃脑,嘴里嘟嘟囔囔。
旁边站着一个穿工装马甲的男人,紧张地看着她,还时不时地擦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算出来了!”久卿突然睁开眼,声音悠远:“你这房子里...确实有一个鬼。”
男人惊慌恳求:“这...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鬼,乃是你自己招惹来的。”久卿凉凉扫了他一眼,余光触及客厅展架上的一个摆件:“应该说是你亲自带回来的。”
男人被久卿的话惊了一瞬,扭头看向展架。
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盒子,暗红色的表面有些黑垢,看起来似乎很普通,但是……
“大师…这…”男人面色有些难堪。
这确实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久卿唰地一下打开小扇子,轻摇着,桃花眼里戏谑而讥讽:“据说干你们这行的规矩很多,也十分讲究,不动无主孤坟,人点烛鬼吹灯,鸡鸣灯灭不摸金,观你这些个物件想来也家财万贯了,缘何如此贪心?”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栋装修简单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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