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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客厅正中央摆着张双人大床,床上躺着个安静熟睡的人影,被子搭在他身上,勾勒出裴溪洄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和线条,是哥哥。
  他平躺在床上,抬起一条手臂盖住眼睛,睡得那么熟那么乖巧,可裴溪洄看着却只觉得心疼。
  被弟弟伤透了心的哥哥,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人能倾诉,只能躲到这里,来找这些“不会说话的弟弟”获得一丝微薄的安慰。
  裴溪洄轻声走到床边,半跪下来,把脸搁在枕头一边,看着哥哥手臂下露出的一小点睡脸。
  英俊的脸很苍白,眼下两条乌青,嘴唇干巴巴的,长时间没喝水的样子,离近才看到他挡着眼睛的手背上,贴着块输液留下的胶带。
  输过液了就好,裴溪洄稍稍放下心,帮哥哥掖好抖开的被角,取出他耳朵里的有线耳机。
  记忆中哥哥没有听着音乐睡觉的习惯,裴溪洄把那耳机放进自己耳朵里,想知道哥哥在听什么。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进耳朵。
  “哥哥哥哥!月亮是不是一块大大的糖啊?”
  “不知道,或许吧。”
  “如果是的话,会是什么口感呢?甜甜脆脆的吗?”
  “你想吃甜甜脆脆的糖吗?”
  “想!我今天晚上要向月亮大神许愿,求她给我们糖果吃。”
  “不用许愿,你闭上眼睛。”
  “好!”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拆开塑料膜的声音,十四五岁的靳寒说:“睁开眼睛吧。”
  小裴溪洄兴奋地大叫起来:“哇哇哇!棒棒糖!还是双层的!”
  “哥哥舔舔,哥哥吃第一口。”
  耳机里“砰”的一声,应该是他蹦起来把糖递到哥哥嘴边。
  靳寒象征性地舔一口就把糖塞进他嘴里,说:“再想吃糖不要和月亮许愿,来找我许。”
  “找哥哥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不一定,但我会尽力。”
  “嘿嘿,那我要许愿让哥哥的愿望全实现!”
  这段音频并不是特别清晰,还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因为它是裴溪洄刚被靳寒捡到的那一年录下的,用不到一百块在旧货市场淘来的翻盖手机。
  那时靳寒十四岁,这段音频他听了十八年。
  裴溪洄甚至不知道哥哥为这段话录了音,就像他不知道哥哥留下了他每一岁的照片藏在一个温馨的古堡里,后来还被他误会那是要囚禁他的地狱。
  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哽咽,裴溪洄侧躺着默默哭泣,泪水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开辟出两条小溪,顺着鼻翼滴在床单上,一滴一滴,在水杯里荡起涟漪。
  他从饮水机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走到哥哥面前,想要喂给他。
  靳寒突然睁开眼睛。
  裴溪洄吓了一跳,嘴里的水“咕嘟”咽了下去。
  “出去。”靳寒只看他一眼就扭过身,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
  裴溪洄半跪在床下,朝他伸出手:“出不去了,我没有鞋子。”
  这一定是全世界被拒之门外的人能想到最蹩脚的理由,但对靳寒就是有效。
  他支起上半身,看向裴溪洄的脚。
  原本白净光滑的一双脚丫,现在满是血迹和脏污,玻璃碎片和石子划出的乱七八糟的伤口,热可可烫的一片肿起的水泡,甚至还沾着两片在外面蹭到的草叶。
  靳寒重重躺回床上,攒着眉,骂了句操。
  “你是故意的。”语气十分笃定。
  “是。”
  裴溪洄承认得也十分坦然。
  他知道他把脚伤成这样,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赶他出去。
  “因为我实在没办法了。”
  裴溪洄红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烫伤不是故意的,我也刚看到,其他的是刚才从直升机上下来跑太急了,鞋子掉了,我没注意,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当时就想那就这样吧,哥哥看到是不是就不会赶我走了,我想和你见面,想和你说话,我不知道怎样还能让你同意我留下。”
  他明明那么聪明,可在哥哥面前只会耍这样笨拙又气人的手段。
  “我有时候真想抽哭你。”
  靳寒的语气又冷又烦躁,却伸出手一把将他扯到床上,撂下一句:“在这呆着。”
  “等等哥哥!”裴溪洄知道他要去拿医药箱,不让他走,刚跌到床上还没稳住自己呢就拼命抓住他的手,黑黢黢的眼珠里满是急切和虔诚:“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和你告白的!”
  靳寒被他弄得一愣:“你说什么……”
  “哥哥坐下。”裴溪洄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让他靠坐在床头,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条领带,绑住自己一只手腕,领带另一端绑住哥哥的手腕。
  “……”
  靳寒不知道他要搞什么。
  裴溪洄眯起红肿的眼睛,摇摇晃晃地在柔软的床垫上膝行几步,爬到哥哥腿边,坐下来,抱住他一条屈起的腿,将下巴垫在他膝盖上。
  这是幼小的动物依偎着强大的动物的姿态。
  靳寒如果真的不愿意,只需要轻轻抬一下脚,就可以把他踢开。
  但他没有那样做,反而是抬起指尖,擦过裴溪洄泪湿的眼尾,阻止了一场最短暂的雨季。
  “哥哥之前说,不该轻易答应我的告白,因为我一点都不会追人。”他的声音柔软又眷恋,哭肿的眼睛变成一条狭窄的水缝,缝里满满登登地装的全是靳寒。
  “确实是那样,我十八岁时只会说爱你,喜欢你,但这两句话在我们之间并不珍贵。”
  “一个人突然爱上另一个人,才会对他说爱,说喜欢,说非他不可此生不渝,可是哥哥,爱你是我的常态,那并不是我们之间值得特意提一嘴的事情。”
  靳寒的眼睫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了颤。
  裴溪洄笑着,一字一句对他说:“我大学修的心理课,上第一节 课时老师发给我们每人一张纸,让我们写下对死亡的理解。”
  十八岁刚成年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聊起死亡的话题,有人忌讳有人胆怯,有人装作满不在意有人压根没听讲,而裴溪洄想了又想,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温暖。
  “死亡对我来说是温暖的事。”
  他抱着哥哥的腿,两只手一笔一划地向哥哥描述自己想象中死亡的场景:“哥在我的怀里死去,我帮你筹备葬礼,大火吞噬掉你的身体,留下一小把灰烬,然后我也变成一把灰烬,我请人帮我把骨灰放进你的骨灰里,那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个能融为一体的机会。”
  在夏天,整个枫岛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冰都会化成水,所有水都会在海湾里重逢。
  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就是一小粒冰,融化在哥哥的怀抱里,哥哥的孩子,回到哥哥的身体里去。
  死亡并不恐怖,只是温暖的结束。
  “这就是我的告白,哥哥。”
  他又半跪起来,向前探一点身子,透着温热吐息的唇凑到哥哥的嘴唇前,相差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说:“我会用一辈子去爱你,直到死亡都属于你。”
  靳寒听到自己胸膛里传来的震动。
  一下、两下、三下……狂跳不止,如一只在夏末油尽灯枯之际发出最后尖叫的蝉。
  两滴轻柔的泪滑下来,掉在裴溪洄的唇上。
  靳寒抬手按住他,在他想要帮自己擦掉眼泪的时候,低头吻住了他。
  “唔……哥哥……”
  裴溪洄的眼睛猛地瞪大,很快又像月牙般弯起。
  靳寒的呼吸很乱,唇舌很烫,不容分说地闯进来卷住他的舌尖,大手死死扣在他后腰上,强硬不容逃离,仿佛想要这样一口一口把他吃进肚里。
  裴溪洄的腰被他按得很疼,隔着单薄的睡衣能感受到他掌心那些茧的分布。嘴唇一定被咬破了,脖子被牢牢掌控着,就连下巴那里都留下一道拇指按出的指印。
  他被哥哥握在怀里,压在腿上,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分每一毫都被哥哥侵占着,喉咙里发出几声舒服的哼叫,沾着血的脚趾全都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浑身像被泡进咕嘟咕嘟的温泉里,再灌进一杯烈酒,又热又爽,痛快得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嘴巴里终于空掉的两三秒,是哥哥留给他换气的时间,但他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哥哥……进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我想抱着你——啊!”
  靳寒扬手抽了他一巴掌。
  “你总是这样,把我的心伤透了,又来说好听的赎罪。”
  可他偏偏就吃这套。
  “因为我不懂啊。”裴溪洄咕哝咕哝地卖乖,“我那么笨,还爱钻牛角尖,很多事哥不告诉我我就不明白,就会走岔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会第一时间和哥说,好不好?”
  他用尽全力抱住哥哥,觉得踏实心安。
  靳寒啧了一声:“脚上还有伤。”
  “不碍事的,一点都不疼。”
  “碍我的事。”靳寒把他扯起来丢在床上,自己跳下去,“上完药再说。”
  裴溪洄被丢得晕乎乎的,扭头看到哥哥已经走掉了,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满足,从哥哥离开到现在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趴到哥哥枕头上蹭了蹭额头。
  靳寒回来给他上药,他直勾勾地盯着哥哥的左臂。
  靳寒睨他一眼:“看什么呢?”
  “是在这里吗?”裴溪洄问,“定位器。”
  手上动作猛地顿住,靳寒眉心皱起,两秒后明白过来:“霍深来了?”
  “嗯,除了他没人能拿到哥的电脑。”
  “你就让他拿?”
  一点家都不看啊。
  裴溪洄笑起来:“因为我也想知道哥哥的秘密。”
  笑完眼眶又变得湿润,抓住哥哥的手臂问:“装在哪里呢?”
  靳寒点了一下靠近手肘的位置。
  裴溪洄低头亲亲那里。
  很难想象,人不是地皮,只要购买下来就可以写上自己的名字。但靳寒的手臂上,确确实实写着裴溪洄的名字,这一块血肉为他存在,归他所属。
  前面十八年岁月在此刻变成一道枷锁,一头锁住哥哥的手臂一头锁住他的小腿,没有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割。
  脚上的伤处理好了,靳寒抱着他躺下来,他趴在哥哥手臂上,像只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不停地亲吻装有定位器的皮肤,亲着亲着眼泪就滑下来了。
  “我离开哥超过70公里,它真的会放电电你吗?”
  “嗯。”
  “疼吗?”
  “不疼,只是会突然一下,第一时间提醒我你出了安全区而已。”
  “那哥出差的时候怎么办呢?岂不是会一直电你。”
  靳寒哭笑不得:“脑子不转的吗?出差的时候我就关上了,你当我受虐狂啊。”
  “太好了。”
  裴溪洄心里好受一些,低头认认真真地在那里吸出个草莓印,眼泪吧嗒地说:“那能不能把电击功能永远关掉啊,或者我们俩换换,把母装置换给我,超过70公里了就电我,我立刻就退回去了好不好?我舍不得你被电,我都心疼死了,为啥不能装一对正常的定位器啊……”
  靳寒没作声,手指伸进裴溪洄的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
  “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看的第一部 电影吗?” 
  “嗯……记得一点。”裴溪洄想了想,“好像是讲一家三口的。”
  “对。爸爸带儿子去车站接妈妈,一扭头儿子就没了,被坏人掳上火车,爸爸立刻报警,警察立刻出警,很快锁定了坏人所在的火车,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就抓到了坏人,但儿子已经被害了。”
  裴溪洄张张嘴巴,一阵心惊。
  “我觉得可怕,捂着眼睛没让你看。”
  裴溪洄心有余悸:“确实可怕,只晚了二十分钟,孩子就没了。”
  “他晚了二十分钟,而我晚了两个小时。”
  靳寒冷不丁一句,让裴溪洄定在原地。
  “哥是说……我也失踪过?”
  靳寒垂下脑袋,额头上鼓起一层青筋,仿佛在回忆一件可怕的往事。
  “我曾经失去过你,两个小时。”
  “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长最黑暗的两个小时。”
  小时候看完那部电影,靳寒就做了噩梦,之后十多年,他反复不停地做着那个噩梦,只要裴溪洄离开他的视线太长时间,他就会把弟弟的脸代入到那个可怜的儿子身上。
  心理医生说这是很多家长在孩子幼年期会患上的分离焦虑,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但自从三年前裴溪洄失踪开始,它对靳寒来说就是绝症,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溪洄钻进他怀里,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靳寒缓了好久才艰难开口:
  “三年前的7月16号,你被坏人抓走了,我在外地,没及时发现,两个小时后裴听寺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你了,我才发现你丢了,就这两个小时,你被带去一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等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折磨疯了,我进门的时候,你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
  一道闷雷在天边乍起。
  刺目的闪电从古堡顶部的天窗刺进来,照亮靳寒的双眼。
  裴溪洄猛地哆嗦一下,浑身汗毛竖起。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听懂靳寒这段话的含义。
  “哥是说……我被、被坏人抓走……折磨疯了……还当着你的面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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