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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他揭下来一块贴在手指上,那天晚上神奇地睡了一个整觉。
  裴溪洄动动脚丫,靳寒抬头看向他。
  裴溪洄说:“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刚发现那些东西的时候,最慌最害怕的时候,都没有,我说过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这次不一样……我必须要知道真相……”
  刚被灌下去的黄色药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竟然能把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神经整理清楚,但脑海里依旧在一刻不停地闪回那个噩梦,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到哥哥惨死在自己面前。
  靳寒不置一词,只是握着裴溪洄冰凉的脚踝和他对视。
  窗外大雨暂停,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地板上躺着一滩被风卷进来的白色桐花。
  他踩在那些湿漉漉的花瓣上,修长的手指按着裴溪洄被揉红的脚背。
  半晌,终于出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溪洄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去、去年,你第一次出差的时候。”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
  哥哥不在,夏三儿叫他去跑车。
  刚下过雨路上打滑,裴溪洄连车带人一起翻进了泥坑里。
  摩托当时就陷里面出不来了,手机也被泥巴吞了,他身上脸上头发里全都是厚厚的泥浆,恨不得扒了衣服在路上裸奔,还好夏三儿没陷进去,带他去旁边的温泉酒店洗澡。
  临去酒店前他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了,裹着夏三儿的风衣从后门直接去的汤池,泡到一半时服务员给他送来一部手机,说有人找他。
  裴溪洄接起来,发现是哥哥的电话。
  他当时正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声泪俱下地和哥哥哭诉自己有多倒霉。
  完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哥哥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定位器这东西,在他们家是刚需。
  裴溪洄不到十岁时就开始带了。
  因为他小时候淘气,整天和小伙伴们瞎跑乱颠,抓不到人影。
  靳寒就搞了两块手表,一块给弟弟,一块给自己,告诉他:表盘上跳动的蓝点是我,红点是你,当蓝点向红点靠近的时候,就是哥哥去接你回家的时候。
  裴溪洄还觉得挺有意思,逢人就炫耀:看呐看呐这个点点是我哥哥,他要来接我回家啦。
  后来手表被他不小心弄丢了,靳寒就换成更加牢固的手环、脚环、颈环。
  但这些东西不好在正式场合佩戴,就有了更加隐蔽的胸针和纽扣款。
  他早就习惯哥哥在他身上放各种各样的定位器,也习惯哥哥随时随地都知道他在哪里,很多时候他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哪样东西是定位器,也没所谓。
  直到那场“车祸”之后,他总是在阴雨天腿疼。
  哥哥说他腿疼是因为旧伤未愈,可他腿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翻车后他把所有衣服饰品包括手机全部留在了泥坑附近,可哥哥还是能精准地定位到他在哪里。
  从温泉里出来,裴溪洄站在镜子前,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终于知道了定位器在哪里。
  腿里塞着块刀片,怎么能不疼呢?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定位器放在哪里不可以呢?
  又不是不准你放。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多想。
  如果这样能让哥哥安心的话,那他疼一点也没什么。
  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有一点点委屈。
  他很想问问哥哥:我都疼成那样了,哥怎么能忍心划开我的肉,还一直骗我那是旧伤未愈呢?
  这份委屈就像一块卡在喉咙里的苦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一直含着它直到能忍受苦味。
  他不能和哥哥说,也不能和外人说。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在正常人看来会有些恐怖和窒息。
  他不想哥哥被骂,就只能自欺欺人,假装不知道,骗自己不在意。
  但他并没能欺骗自己太久。
  因为他渐渐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舌钉掉在地上被椅子压碎,里面是监听器。
  茶社门口卖糖水的老爷爷突然不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目光锐利体型健壮的男人。
  他坐在环枫岛一周的观光旅游船上,航程未半,沿途起码有五十多号人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哥哥的保险柜里有一套层层密封的房产证明,顺着地址找过去,是一座像坟茔一样没有窗户的石头古堡,很多工人在外面拆卸着婴儿小臂粗的铁链。
  哥哥是他的天,现在天塌掉了。
  他原本丰富多彩自由自在的小世界,一点点坍塌、毁灭,变成一片丑陋的废墟。
  靳寒在那片废墟之上,将整个枫岛打造成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编织出一片美丽又虚幻的世界,只为囚禁一只不舍得逃跑的小鸟。
  裴溪洄蜷缩在鸟笼里,举目四望,找不到一条哪怕再小的出路。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离开哥哥,他做不到。
  让哥哥伤心,他也做不到。
  他没有因此觉得哥哥坏或者变态,哥哥就是哥哥,变成什么样都是哥哥。
  他想满足哥哥的一切愿望,只要是哥哥想要的,他都会努力去给。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这样也是正常的爱,仿佛只要说服了自己,脱敏成功,就可以拆掉定时炸弹,回到哥哥身边。
  他愿意泯灭一切本能和意志,来换取哥哥一双不会流泪的眼睛。
  如果只有把他关起来,才能将哥哥的心填满,那他会学着不去挣脱锁链。
  -
  卧室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陷入安静。
  风声雨声一同消散。
  地板上洒下一圈并不明亮的月光,光里圈着两个人。
  “所以……这些事在你心里藏了一年……”
  靳寒垂着眼,握着裴溪洄脚背的指尖因为某种情绪,在狼狈地发着颤。
  他掌心里全是汗,汗湿的皮肤贴着裴溪洄的脚踝摩擦,裴溪洄鼻尖闪过苦糖的气味。
  “你怕成那样,不知道来跟我说?”
  “你受不了,不会来跟我说?”
  “一年时间,你哪怕……问我一句呢?”
  靳寒抬起眼,死死盯着床上的裴溪洄,从头到脚一寸不放过地盯着,眼睛里漫出来的红血丝就像眼球被割裂后触目惊心的伤口。
  裴溪洄唇瓣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泪水无声地往下淌。
  他开不了口,靳寒就帮他说:“你不说,因为你不敢,你提都不敢提,你生怕你问一句我就会气急败坏把事做绝,直接把你关起来……是吗?”
  “不……”裴溪洄浑身发抖,无助地摇着头,嘴唇被他咬破了,顺着苍白的嘴角往下渗血。
  靳寒突然冷笑起来。
  他觉得荒谬,觉得可笑,觉得自己这十八年就是一只跳梁小丑。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不想一个人,他只是想和弟弟好好活下去,老天爷都看不惯,都要和他作对,都要捉弄他,都要让他尝尝造化弄人的滋味。
  夜风凉薄,吹进窗里,在他的骨缝里栖息。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大滴大滴的泪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涌出来,像是夜空流出的雨。
  看似满身荣光,实则孤独脆弱。好像坐拥一切,实则孑然一身。
  他用一种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语气问裴溪洄。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都是为了能够……彻彻底底掌控你,甚至要把你关起来,调.教成我的私人物品?”
  “裴溪洄,我只是想要你……”
  并不是想毁了你……
  裴溪洄哑口无言,无可辩驳。
  胸腔被哥哥的眼泪化成的利刃剖开,心脏被粉碎,血液抽干,他现在还能呼吸都是在苟延残喘。
  他从没见过哥哥的眼睛里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那双狭长的眉眼温柔又冷漠,漂亮又凌厉,就像束之高阁的珍珠,像春天的溪水,像燃烧的雪。
  他总是淡淡地眯起来,不把任何人放进眼底,因为那里早已被裴溪洄填满占据。
  可是现在,哥哥眼里只有难过。
  “对不起,我可能……想错了……”
  他向前挪动身子,想要抓住哥哥的手:“不要哭,我和你道歉好不好,别哭了我要疼死了……”
  自己都在流泪,他还傻傻地哄别人别哭。
  靳寒躲开他的手,忽然站起身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
  “撕拉”一声衣服被扯开,裴溪洄还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肩膀传来剧痛。
  “唔……”
  他疼得闭上眼睛,睫毛乱颤。
  靳寒重重咬在他肩上,手臂上,脖子,锁骨,喉结,脸颊……无一幸免。
  他就像只发狂的野兽,渴极了的吸血鬼,逮到哪里就在哪里下口。
  铁锈味在口中蔓延,泪水沾湿两人的皮肤。
  裴溪洄终于抬起手想要抵住他的胸腔,却被他攥住手腕摁到头顶。
  他掰过裴溪洄的脸,咬上他另一边脖颈,口中恶狠狠地说:“我有时候真想弄死你!”
  裴溪洄被咬成这样,却还哭喘着去吻他,“哥,我没想躲,先停下好不好,你流血了……”
  滴在皮肤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
  靳寒舍得用多大的力气去咬他,真正使出多大的力气来咬他了,他都心知肚明。
  折腾这么半天怕是一点皮都没破,只留下几个牙印罢了,反而是哥哥嘴里一直在流血。
  “我求求你,给我看看,你哪儿疼啊?胃疼不疼?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终于放开,靳寒脱力了,瘫在他身上。
  裴溪洄抱住他,把手伸到他肚子底下,“胃疼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流血怎么了?”靳寒问他,“你很疼吗?”
  “疼……我疼死了……”
  “那你觉得我疼吗?”
  “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靳寒苦笑着从他身上起来,头都没回地走到门外。
  裴溪洄追上去,被关在里面,再开门就怎么都打不开了,外面传来锁芯拧动的声音。
  他要急死了:“哥!让我出去!我看看你怎么了!”
  靳寒不理他,转身往外走。
  徐呈老裴陈佳慧夏三儿全都朝他跑来,他走向和人流截然相反的方向,却还不忘为弟弟安排:“催眠晚点再做,五个小时后再给他喝一支药水,今晚别让他自己呆着更别让他自己睡,让豹子安排人值夜,门窗封好,房里的尖锐物品全都收起来。”
  “那你呢!”陈佳慧喊他:“靳总你去哪?”
  靳寒没有回她,脚下步履匆匆走得很急。
  转入拐角的那一刻,他快步冲进洗手间,弯腰捂住嘴巴,几滴血珠从指缝滴进白瓷水池里。
 
 
第49章 真相【上】
  靳寒走了,一整晚都没回来。
  裴溪洄蜷缩在床上,近乎神经质地攥着手机,每过五分钟就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
  靳寒不接也不回。
  后来他再打过去,就是机械的电子女音播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裴溪洄彻底慌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慌成这样,第一次知道原来当最亲的人失踪以后,那种害怕揪心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会转化成生理上的疼痛——
  胸腔里闷得像肺被塑料膜包住,心脏仿佛被一根鱼钩穿透然后吊了起来,身体很烫很虚,喉咙连着食道都如同火烤一般又疼又痒,一直想要干呕。
  这样寝食难安精神恍惚的感觉,比噩梦还要可怕。
  一阖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哥哥凄惨的死状,保持清醒又会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哥哥为什么会流血?
  哪里受伤了吗?
  还是胃疼又复发了?
  这么晚了他到底去哪了?
  如果一个人在外面晕倒了怎么办?
  裴溪洄受不了了,要急疯了。
  他疯狂拍门求外面的人放他出去,但即便是老裴也不同意。
  他又哀求豹子帮他去找哥哥,但没人知道靳寒去了哪里。
  公司、码头、医院、酒吧……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不见他半个影子。
  就这样担惊受怕地撑到后半夜,徐呈进来给他喂药。
  这次不要人逼迫,裴溪洄自己就把那支黄药水喝了。
  喝完攥着空药瓶和徐呈说:“徐大夫,能不能麻烦你和我哥说一声,我自己吃药了,我表现很好,你让他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他……”
  徐呈看他这幅样子不落忍,但实在帮不上忙:“我联系不上靳总的,每次都是他派人来接我。”
  裴溪洄眼里刚亮起的一点光瞬间黯淡下去,转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靳寒交代过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豹子和老裴就留在房里陪他。
  豹子拿来一只猫猫玩偶给他:“小洄,你看这个。”
  裴溪洄坐起来,接过那只和大花长得一模一样的玩偶,猫咪身上的血迹被洗掉了,毛毛也吹干了,只有肚子上还留着那个被铁钉穿过的小洞。
  裴溪洄抱着它又要落泪:“我哥让你给我看的吗?”
  “对啊,靳哥特意交代的,怕你不信大花没有死,让我把它洗干净后拿给你看呢。”
  豹子坐近一些,用手帕帮他擦拭脸上的泪:“你茶社的其他猫也没事,靳哥让人把它们保护起来了,茶社关门了,你那个徒弟搬去酒店住了,有两个保镖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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