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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他呆在家里面对靳寒时,脸上那种不安和烦躁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就像在应付一个很不喜欢却又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靳寒每次看到他眼底的情绪,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招人这样厌烦。
  显而易见,问题就出在那次出差。
  他把那半个月里自己的行程调出来检查,并没有不妥之处。
  又找来司机问那半个月里裴溪洄都去了什么地方,还和从前一样。
  不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出病因,可病症却一天比一天严重。
  不是没试过直接问裴溪洄。
  他无数次提出要坐下来聊聊,裴溪洄无数次找理由推脱,逼急了就摔上门离家出走,再回来时态度会比之前更加冷淡。
  靳寒那段时间被他折磨得什么都做不下去。他挤出很多时间带裴溪洄去玩,去散心,去小时候他们常去的地方走一走,连心理医生他都带裴溪洄看了,但结果显示他心理很健康没什么问题。
  他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想要把他们的关系扳回正轨,结果却越来越糟。
  第一次真正爆发争吵是七个月前。
  裴溪洄报名了岛上的摩托车拉力赛,赛前要出去集训一个月。
  就像是终于有了正当理由可以逃离他身边,裴溪洄收拾东西时开心得都在哼歌。
  果不其然之后的一个月,他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靳寒推下那么多工作找到基地去,他说不见就不见,把人晾一上午也不给看一眼。
  之后拉力赛结束,他们小队拿了冠军,在酒吧庆祝到很晚,凌晨两点靳寒才接到他。
  那时候裴溪洄还兴奋着,态度也软,给亲给抱,还趴在他耳边说小话儿。
  靳寒大半年没见过这样的他了,以为他已经把自己调解好。
  然而就在他急切地把人抱到桌上要亲密时,裴溪洄突然酒醒了似的一把推开他,“你自己睡吧,我出去一趟。”
  扔下这几个字,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时靳寒没动,坐在沙发上抽烟。
  裴溪洄拿钥匙说去夏三那睡,靳寒吐出口白雾问他:“你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裴溪洄一怔,抬头去看墙上的电子历,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10.25,靳寒的生日。
  靳寒并不是什么追求节日浪漫的人,却尤为在意这一天。
  他在这一天出生,在这一天被父母卖掉,在这一天计划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后也是在这一天,他捡到了裴溪洄,迎来新生。
  裴溪洄太知道这一天对他有多重要了,所以每年都给他过得很隆重,会在这天把他宠成个幸福的小孩子,礼物从早送到晚不间断。
  靳寒嘴上不说,仿佛早已过了会因收到礼物而开心的年纪,其实心里也在暗暗期待着,从进入10月就在猜测今年会有什么新惊喜。
  现在日子到了,裴溪洄给他的却只有无尽的回避和冷战,甚至他情动之下想要和一个月没见的爱人亲密都被厌烦地推开。
  他拧着眉,把烟在桌上按灭。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裴溪洄眨了下眼,眼底红一片。
  他走过去碰碰靳寒的手:“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到底怎么了?”
  “我、我不想聊……”裴溪洄低着头,把手伸进头发里用力扯,扯到头皮那里刺刺得泛疼才放开,“你睡吧,我去夏三那——”
  话没说完,靳寒抢过他的钥匙砸墙上:“你再找他一次,我就让他永远离开枫岛。”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沉,表情也很平静,只有眼底压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那些从不曾在弟弟面前表露的凶性,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骨头、他的脸、还有他那双狭长的下三白眼中冲脱出来。
  这是裴溪洄从没见过的一面。
  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泥腿子,能在二十年前海盗横行黑恶肆虐的枫岛闯出一片天,把整个枫岛变成他的一言堂,一指一令都没人敢忤逆,他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是不舍得给弟弟看而已。
  裴溪洄明显被他吓到,踉跄着后退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靳寒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出的话从来都做得到,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他一只大手攥住裴溪洄两只手腕,按到墙上,另一只手去搜他的口袋,把里面的钱包、手机、身份证拿出来扔到沙发上。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能因为我舍不得,你就换着花样地刺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再纵容也要有个限度。
  大生日的把他扔在一边去找别的男人,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消失一个月,他说着话呢不想听了扭头就走,一点规矩没有。
  靳寒没揍他都是轻的。
  “现在能说了吗,我出差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靳寒还攥着他的手腕摁在墙上,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比裴溪洄高那么多,壮那么多,他的一片影子就能把裴溪洄从上到下完全笼罩,仿佛一个绝不可能逃脱出去的笼子。
  裴溪洄是真的怕了,从小到大靳寒都没和他动过几次怒,但每次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他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圆溜溜的狗狗眼里积满了水汽,下一秒就会变成泪掉出来。
  他用那双眼睛讨饶:“哥,你先放开我。”
  “我问你不说,非要我审,那就这样来吧。”
  “可是这样不舒服……”手被摁得太高了。
  “我把你绑上你就舒服了。”
  “……”裴溪洄不敢再求,扭头在胳膊上蹭了两下眼睛:“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靳寒不听他敷衍,开门见山:“和我过了十八年,过够了,是吗?”
  “怎么可能!”裴溪洄激动得嚷了一嗓子。
  “那就是看上谁了?”
  他把一起比赛的五个摩托车队成员名字依次报出来:“哪个,你现在说我不会弄你。”
  “哪个都没有!你在想什么啊哥!”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还是生活上不顺心?或者和谁闹了矛盾?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他语速很快,罗列出所有想到的可能。
  但裴溪洄一条都不认,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强撑着站在那儿快把嘴唇给咬出血来了,直勾勾看着靳寒,眼泪一行一行地往外滚。
  “要是你也解决不了呢?”他的声音既绝望又无助,仿佛陷入绝境的人找不到一点生路,“如果你也解决不了,那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啊?我找不到出路了……”
  外面下雨了,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裴溪洄的哭声混在一起,让靳寒恍惚间觉得这场雨全落进了弟弟的眼睛里。
  裴溪洄有点泪失jin体质,从小就是一哭就停不下来,严重时会哭到两只眼睛充血。
  靳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俯身把他面对面抱进怀里。
  “我不会解决不了。”
  他叹了口气,贴贴裴溪洄满是眼泪的脸,又变回那个寡言但温柔的哥哥,就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他在家里慢慢踱步。
  小时候每次裴溪洄受了委屈靳寒就这样抱着他走,现在也一样。
  他托着弟弟,下巴垫在对方毛茸茸的发顶,用即便在幼时都很少叫出口的称呼叫他:“崽崽。”
  裴溪洄听得想哭:“……嗯。”
  “你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告诉哥。”
  裴溪洄摇摇头,说没有。
  靳寒就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从小到大,我让你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坎吗?”
  “……没有。”
  “那你还纠结什么。在你看来天大的事,在我这里什么都算不上,你说出来我就能给你解决,你说你找不到出路,那我是什么呢?我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呢?”
  “小洄……我这辈子过得再难再苦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裴溪洄听到这句话,心脏疼得就像被万箭穿心了。
  靳寒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他自己扛事扛惯了,再疼再苦都不会跟别人吱一声。
  之前胳膊被绞进拌料机里那次他压根没告诉裴溪洄,快好差不多的时候才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嘴。
  所以当他开口说出自己难受时,就是真的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对不起,哥……我太混账了……”
  裴溪洄把脸埋在他肩窝,整张脸都被泪泡着,就像一坨水嗒嗒的小脏球儿。
  “我有时候都想你如果没捡到我是不是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没捡到你,我就死了。”靳寒淡淡地说。
  “别瞎说,你没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裴溪洄不喜欢他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
  “嗯,不瞎说,好了别哭了,鼻涕是不是都抹我衣服上了。”
  “没抹,我都……我都吸进来了。”
  他边说边用力吸了下鼻子,声音那么老大,证明自己真的没抹。
  靳寒服了他:“那你还不如抹了呢。”
  -
  这次争吵换来了两个月的短暂和平。
  就如同罩在湍急河水上的薄薄的冰,面上看着平和安静,其实冰下早已暗流涌动。
  他们默契地把工作推掉大半,开始花费大量时间在家里相处。
  裴溪洄又变回以前活力满满调皮捣蛋的样子,但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演的,靳寒一眼就看得出。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脸上的假面,每次笑容都吃力又僵硬。
  他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时常坐在角落里盯着靳寒出神。
  有时像当成最后一眼似的用力地看他,有时又像想回避什么,无奈地别过头去。
  靳寒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出差的那半个月里受了什么欺负,可是倾尽全力去查,也查不出一丝线索。裴溪洄让他放心,说真的什么事都没遇到。
  靳寒再问,他就坐到人腿上,圈着他的脖子说想去枫岛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再等两年。两年后我就能料理好枫岛的一切,到时候你想去哪都行。”
  裴溪洄垂下眼睫,良久都没作声。
  -
  装出来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演戏,学会一谈到敏感话题就避重就轻地略过去。
  可他如果在他哥身边,在这个最亲近的人面前都要演,把本应放松的家变成需要高度戒备的剧院,那这场婚姻走向灭亡就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分开时是隆冬。
  靳寒还记得那是枫岛最冷的一个冬天。
  他去外地出差,出差的城市下特大暴雪,铁路飞机都停运了。他不放心裴溪洄这种时候一个人在家,选择冒险走高速回去。
  一起出差的只有一个司机一个助理,和他三个人换着班开车。笨重的车子像蜗牛一样在结冰的高速路上一点点往前蹭,开出去五分钟十米都走不了。
  就那么点路他们蹭了两天一夜,又赶上春运,服务站的泡面热水早抢光了,只能就着凉水啃压缩饼干。靳寒胃病犯了都没能找到家开着的药店买药,硬捱着撑到了回家。
  枫岛的雪和他出差的城市比要小得多,都不用打伞,靳寒站在码头上叫了艘轮渡过来接他们,还要再走一段水路才能登岛。
  他上船前给裴溪洄发消息说今晚回来。
  裴溪洄立刻弹了条语音过来:“欢迎daddy回家,好想你啊。”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轻快,不是装出来的虚假开心。靳寒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水獭头像,奢望他或许已经把自己调节好,两人又能变回从前那样。
  带着这样的美好期待,他匆匆赶回家,一进门,漆黑一片,玄关放着个敞开的行李箱。
  他摸黑进去,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以为裴溪洄要给他惊喜,就过去揽住他的腰要吻。
  可吻还没落下,黑暗中亮起个火星,浓呛的烟味直扑鼻腔。
  靳寒动作一顿,伸手按开灯。
  他看到裴溪洄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平放,另一条腿翘在沙发靠背上,懒嗒嗒地半阖着眼睛抽烟,旁边烟灰缸里堆着十几根烟蒂。
  这样的画面本该是带劲儿和性感的。
  可偏生他骨架窄人又瘦,皮肤白,蜷缩成一小团缩在角落里,就显得格外可怜。
  靳寒维持着半俯身的姿势看了他很久,起身脱下外套。
  里面的毛衣被汗泅湿了,风一吹刺骨凉。
  他身上很冷,胃也疼,脑袋里烦得要爆炸。
  又要爆发一次毫无结果的争吵的预感,从他被湿毛衣黏着的后背阴凉地蔓延开,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奈。
  “把烟掐了。”他低声说。
  裴溪洄没反应,坐起来把烟往嘴里放。
  “你还想我说几遍?”
  靳寒彻底发怒,猛地伸手按住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嘴,露出里面的烟蒂和一颗小舌钉。
  “唔——”裴溪洄挣扎着要闭上。
  靳寒直接把烟蒂拽出来,出来时指尖还碰到了他的小钉。
  裴溪洄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仰头看向靳寒时眼睛红了,嘴唇更红。
  靳寒把烟在指尖捻灭,扔进烟灰缸,皱眉看着他:“你就非要我这样?”
  作者有话说
  小裴历险记,开始!
 
 
第4章 离婚现场
  裴溪洄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以前有多喜欢多迷恋靳寒这双能把人溺亡的眼睛,现在就有多恐惧。
  他别开眼,烦躁地骂了句,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脑袋:“没有……”
  嗓音让烟熏哑了,跟老破风箱似的。
  “几根了?”靳寒问他,向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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