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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好吧,那就先放过你。”
  裴溪洄扔下句狠话,扭头就走。
  其实他早就想下去了,站这么久不仅脚酸还很晒,但老裴一直不交代他自己下去显得很不帅。
  父子俩排着队颠颠儿走下梯子,脸对脸坐到桌子边。
  裴溪洄渴得要冒烟,赶紧给自己倒杯水咕嘟咕嘟往里灌,边喝还边嘀咕:“我怎么可能不戴头盔呢,不会是你答不出来故意蒙我的吧。”
  “我闲得慌啊蒙你这个。”老裴嚷嚷。
  “你戴了,但你被大货车撞飞了,我们找到你时你头盔早不知道飞哪去了,后脑勺正磕在一块石头上,满头满脸都是血,你哥用手给你捂了一路,把你捂进抢救室的。”
  裴溪洄本来不信,但一想到他哥给他捂着流血的脑袋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他脑袋上磕个包他哥都会心疼得一宿睡不着,这要是开个瓢哗哗往外流血,他哥怎么受得了呢?
  想到这里,他给老裴倒杯水,恭恭敬敬端过去,“对不起。”
  老裴有点懵又有点飘,“对不起啥啊?”
  “不管我们之间感情怎么样,作为一个儿子,让父亲看到自己满头是血的样子,还是因为飙车,都很不应该,对不起啊,希望你不要再伤心。”
  老裴一愣,那颗早在枪林弹雨中被锤炼坚硬的心脏,一瞬间变得像云一样软绵。
  裴溪洄就是这样。
  有时张牙舞爪,有时嚣张跋扈,有时古灵精怪,有时又心狠手辣,但揭开他百变的外衣,里面始终是那个柔软纯真的孩子。
  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小孩儿,老裴不得不承认,靳寒把他养得很好。
  他就那么乖乖地坐在小树墩子上,两只手抱着白瓷茶壶,手臂两侧各有一小圈藏起来的软肉,水乎乎的很好捏。皮肤白皙光滑,除了几个淘气搞出来的小疤以外看不到一点瑕疵,二十三岁了脖子上还戴着枫岛的小孩子才会戴的长命锁。看起来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样子。
  脸蛋圆圆的,敷着一层健康的粉色。脑袋也圆圆的,看起来像装着很多坏主意。眼睛更是圆圆的,此刻像小狗一样湿漉漉地鼓起来,巴巴地看着老裴,好像在确认他是否还在伤心。
  老裴摸摸他脑袋说都过去了,他才放心地缩回脖子。
  “我当时,流了很多血吗?”
  “岂止是很多,简直像泼出来的一样。”老裴拖着长音,仿佛在回忆一场悲惨的往事。
  “当时我们开车赶过去,在一个悬崖边找到你,你半截身子在里面,半截身子在外面悬着,身底下很大一滩血。车还没停稳呢,靳寒就跳下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失态。”
  “他跪在地上,捂着你后脑的伤口,嘴巴是张开的,但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叫了你半天你都没回应,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才镇定下来,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你还没有呼吸。”
  “我当时就想啊,如果你真的没呼吸了,他可能会直接抱着你从悬崖上跳下去。”
  “之后我再没动过抢夺你抚养权的念头,我也不可能抢过。他这一生就好像为你而活一样,你离开他的那一天,大概就是他的死期。”
  裴溪洄把脸钻进胳膊里,头越埋越低,像只伤心到极点的小动物,抖着肩膀难过得啜泣。
  老裴没说话,想着等他哭够。
  等了十分钟,他还是那副倒霉样儿。
  “你水龙头成精啊,再哭家都给淹了。”
  裴溪洄偷偷扯袖子抹眼泪,抬起来的脸上泪水涟涟,眼睛肿得像俩桃儿:“真是的!你好吵!”
  然后掏出手机给靳寒发消息:哥哥对不起。后面跟着【大哭】的表情。
  靳寒秒回,回复的内容非常冷冰冰:又怎么了?但后面悄悄跟着一个【抱抱】的表情。
  -没有,就是想你了。哥想我吗?
  靳寒:会议还有十分钟结束。
  -好的,我不吵你了。
  靳寒:我的意思是十分钟后再想你。
  又一大波眼泪乱七八糟地冲出眼眶,裴溪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化掉了。
  本来是一场关于三年前车祸真伪的审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对自己的谴责,谴责完他才想起问:哥,我出车祸的时候戴的什么颜色的头盔,你还记得吗?
  靳寒:没有戴,头盔甩出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哥你开会吧。
  他怕靳寒再想起自己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匆匆中止谈话。
  老裴偷看得一肚子气:“对我就狗横狗横的,对他就跟个小绵羊一样!”
  裴溪洄扭过头去不想理他,默默消化着悲伤的情绪。
  老裴也将头扭向另一边兀自生闷气。
  父子俩短暂地冷战了一刻钟,裴溪洄屈尊降贵地把脑袋撇过来:“你下周是不是要走啦?”
  下个月是他妈妈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老裴都会回妈妈曾经驻守的雨林里呆一个月。
  “嗯,三天后走。”老裴转过脸来问他,“今年,能和爸爸一起回吗?”
  他很少在裴溪洄面前以“爸爸”自称,一是怕儿子排斥,再一个是硬汉本就没有这样的柔情,所以此刻这一声“爸爸”就带出些祈求和期盼的意思来。
  裴溪洄怔怔地望着他,几滴还没干涸的泪珠挂在他卷翘的睫毛上,随着他低下头的动作轻轻掉落:“回不了,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布包,里面装着厚厚一沓这一年里写给妈妈的信,“帮我念给她听,要念得声情并茂一点。”
  老裴冷笑:“每年都是一样的理由,每年都是这些信。”
  儿子忙不忙他最清楚,想不想回他也清楚,但回不去的理由,父子俩从不曾当着彼此的面点破。
  他只是问:“小洄,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裴溪洄视线躲闪了一下:“怎么不开心,我每天不知道多乐呵。”
  老裴就当他放了个屁:“你是我的孩子,你开不开心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种日子真是你想过的吗?你如果不想,就和爸爸说一声,爸爸只是老了,不是不中用了。”
  裴溪洄失笑:“干嘛啊,整得跟要开战似的。”
  “真开战又怎么样?”老裴说着这样中二的话,同时绷紧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皮肤黝黑的壮实手臂,手臂上一根根血管如同鼓起的金属丝,“结果怎么样还一定呢。”
  “但我不可能站在你这边啊。”裴溪洄平静地告诉他事实,然后起身走到摇椅边,爬上去,面朝下把自己趴成一张饼。
  这是今日份沟通到此结束的意思。
  老裴识相地起来,走去书房。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院子,两扇单向玻璃装在距离摇椅仅有一步之隔的地方,他在那里坐下来,看着窗外和妻子酷似的儿子的脸。
  裴溪洄不知道的是,在他每次和老裴因为各种原因不欢而散后,他趴在这张躺椅上玩手机时,老裴都会在玻璃后面安静地看着他。
  看他在各种社交软件上搜索有关妈妈工作的那片雨林的信息,即便一张并不怎么漂亮的风景照都会视若珍宝地保存下来。
  看他相关攻略做了几十个,必打卡地点一个个标注出来。
  再看他原本兴奋的表情变成无奈、苦涩、纠结、不舍、麻木,最后红着眼睛将收藏全部清空。
  海上起风了,没有下雨,但阴云低沉。
  席卷着淡腥潮气的海风刮进种满紫阳花的小院,钻进老裴的发梢。
  儿子走很久了,他还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
  直至狂风将院子吞噬前,他拿出手机,给其中一个微信置顶发消息。
  -他走了。
  对方没回。
  -你怎么知道他会问头盔的问题?
  对方还是没回。
  老裴渐渐烦躁:今年能不能让他和我一起回去?
  这次对方回了三个字:不安全。
  老裴一下子火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地质问:“靳寒,你别太过了!一个母亲从没见过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孩子连去自己妈妈工作的地方缅怀一下都不行,我儿子是你养大的我感谢你!但他不是卖给你的玩意儿随便你怎么操控!”
  靳寒只问了他一句:“所以见这一面要以他的生命为代价吗?”
  “……”老裴张张嘴,脸上出现几秒钟的空白,随后陡然泄了气。
  靳寒不想和他多言,只冷声说:“我养的好好的孩子,你一来,就要掉他半条命。三年前的事你忘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还容许你留在岛上?裴听寺,你好自为之。”
 
 
第31章 催眠
  从老裴那儿出来时,厚重的阴云已经快砸到头顶,天上却还是滴雨未落。
  这样光阴天不下雨的感觉,像是整个枫岛都在发霉。
  裴溪洄趁天黑前去了趟迷路海。
  大海在退潮,滩涂上有很多人在捡螃蟹和贝类。
  他凑热闹走到礁石群前,在一条狭窄的岩壁缝隙里找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玫红色小鼓包。
  这叫火山口,也就是缩小版的火山藤壶。
  丑是真的丑,鲜也是真的鲜。
  小时候他哥第一次带他来赶海,就是挖这个回去给他煲汤,说喝了能治腿抽筋。
  裴溪洄不认识这东西,拽着哥哥的衣角愁眉苦脸道:“哥,咱们家已经穷到吃石头了吗?”
  “嗯,你吃吗?”
  他想不明白怎么昨天还在吃大烧鸡今天就吃丑石头了,但听哥哥这么问了,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坚毅:“哥吃我就吃!”
  “跟着我吃石头也愿意?”
  “嗯呐。”小裴溪洄一拍胸脯,特仗义,“我得和哥同甘共苦啊!”
  不谙世事的年纪总是会有许多豪言壮志,认为自己随便说的一句“金口玉言”就能在十八年后得偿所愿,甚至还要费心去纠结一下:长大后是当科学家还是航天员呢?
  但裴溪洄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他的梦想很抽象,不想做人,只想做海。
  做一片沉静的、无序的、不受任何外物束缚的海,哥哥则是飘荡在海上的一条小船。
  他背着哥哥,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畅游,想流向哪里就流向哪里。
  可等长大后他才知道这梦想有多可笑。
  哥哥不是小船,海水也不可能自由。
  它流不出滩涂,抵达不了陆地。
  海湾就是它的监狱,从出生起到之后的千万年,它都被禁锢在这里。
  但世上安得两全法,总要有舍才有得。
  他既享受着海湾的庇护,又凭什么再去肖想天空和陆地的自由呢?
  不是没试图改变过,但血淋淋的代价已经摆在眼前。
  日头将落,裴溪洄提着满满一小桶战利品,脱掉鞋袜,赤着脚,行走在夕阳映照下的沙滩上,久违地想起他刚被靳寒捡到不久的光景。
  有些事或许在那时就已经注定。
  五岁时的裴溪洄还不叫裴溪洄,而是裴西回——将他丢进大海的亲戚给起的名字。
  因为传闻被扔到陌生地方害死的小孩儿会在死后化成恶灵,夜夜哭泣着爬往自己的故乡。他的家在枫岛东边,亲戚就给起名叫西回,误导他的亡魂往西走,永远别回来。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只是某一天突然想起来问哥哥:我为啥叫这个名字呢?
  靳寒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说不知道。
  “那它有什么寓意吗?”
  他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夏海生,他说他的名字的寓意是,他是在海上出生的宝贝。
  裴溪洄很羡慕,觉得连名字都有寓意的孩子一定是被父母盼望着出生的,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
  “西回是什么意思呢?”他满含期待地望着哥哥。
  靳寒瞎编:“枫岛就在西边,你爸妈可能是想你长大后从枫岛回去。”
  裴溪洄一听就扁起嘴:“那我不要叫裴西回了!我不要从枫岛回去!我不要离开你!”
  “不回就不回,没人让你回。”
  “这个名字不吉利,哥给我起一个新的!”
  “我给你起什么。”
  “为什么不给我起?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他伸出小手,攥着哥哥的衣领用力摇,眼神那么懵懂,表情却那么认真,说得郑重又理所当然,仿佛他一辈子都会是靳寒的家人。
  于是当天晚上,靳寒早早搬完麻袋,掏出当天所赚的五十块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砖头厚的汉语词典,站在家门口的路灯底下翻了一晚上,给裴溪洄取了现在这个名字。
  洄,水回旋而流,没有出口。
  他说:“既然你也不想走,那就永远留在枫岛,留在我身边。”
  -
  入夜,阴云渐散。
  裴溪洄又烧到了38度,但比昨晚要好得多,没那么难熬。
  “嗯,都是处理好的,我放冰箱了,明天中午你拿出来烧。”
  他在给靳寒公司食堂的大厨打电话,交代人家明天把那桶藤壶炖了给哥哥煲汤。
  靳寒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落地枫岛,以他对他哥的了解,肯定会先回中心大厦处理这一周积攒的工作,八成要忙到晚上,午饭是肯定顾不上吃的
  希望有这桶藤壶,能让他多少吃两口。
  裴溪洄把脸埋进外套里,深吸一大口,愁容满面。
  他哥说下午好起来的话,晚上就视频。
  但他现在烧成这个鬼样,视频肯定要泡汤不说,没准还会招来一顿罚。
  饶是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哥哥报了体温。
  没想到下一秒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
  他“嗖”一下翻过身,赶紧接通,支起被烧红的脸蛋看着镜头:“哥!你还没睡吗?”
  “你不报体温,我怎么睡得着。”
  靳寒好像在影音厅里,没开灯,只有对面投影仪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好似一层黄昏的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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