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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裴溪洄捡起根棍子,对着狗蹲下做出躬身的动作,几只狗转头就跑了。
  他走到刚才野狗聚集的地方,挑开蒙着油垢和灰尘的帘子,看到一扇还没他人高的铁门,门旁边有个放报纸的绿邮筒,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串号码,号码前面是一个单字——靳。
  这是靳寒父母和双胞胎弟弟的家。
  自从靳寒发迹后,他那丧良心的爸妈就总想从他身上捞点油水,隔三差五跑来闹,让他弟弟靳炎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地给推到大楼门口,逮到靳寒就哭天抢地地骂。
  骂他狼心狗肺铁石心肠,有那么多钱不知道孝敬父母,亲弟弟得白血病快死了他不管不顾,反倒对一个不知道哪捡来的野种掏心掏肺地好。
  靳寒不让保安驱赶他们,也不反驳,只冷眼看着那两个人在地上撒泼打滚,等他们疯够了就问:“救靳炎的命要多少钱?”
  他爸穷疯了,张嘴就要一千万。
  靳寒说好,然后让秘书给岛上的白血病公益基金会捐一千万善款,一分都不准用到靳炎身上。
  两人差点当场气死,还要再闹。
  靳寒懒得理,裴溪洄就站出来笑眯眯在他们面前耍花刀:“要钱没有,泔水管够。再让我听到一点声音就把你们切了做泔水,先切小的再切大的。”
  从那以后俩人倒是老实了。
  裴溪洄不知道他哥用了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真吓得他们再没敢来。
  但他还是不放心,怕俩老不死的憋着什么坏,就每隔几个月去他们家看一眼。
  直到三年前他出了那场车祸,躺在医院静养大半年,这事就被耽误了,再想起来时俩老王八蛋已经带着儿子辗转搬了好几次家,裴溪洄上周刚托人找到这个地址。
  怪不得那么难找,原来是躲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旮旯里了。
  他咣咣敲了两下铁门,没人应。
  蹦起来往院子里看,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扫帚和盆就那么扔在门口,大铁门上结着一层很厚的蛛网,还让野狗做了窝,少说也得个把月没回来过人了,又搬走了?
  “哎,小伙子,你找谁啊?”
  身后传来个老婆婆的声音。
  裴溪洄回过头,就见两个买菜回来的婆婆在看着自己,一个瘦瘦高高的,一个圆脸很有福相。
  “阿姨好,我找靳家的人,但他们好像很久没回来了,您知道去哪了吗?”裴溪洄问。
  “啊?”圆脸婆婆表情古怪,像是吃了一口苍蝇,“可是他们已经——”
  “去旅游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瘦婆婆抢白。
  裴溪洄看到瘦婆婆撞了下圆脸婆婆的胳膊,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去多久了啊?靳炎也去了吗?我记得他不是腿脚不方便要坐轮椅的吗?我是靳炎表弟,特意来看他的。”
  “那我们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撂下这句话,瘦婆婆忙不迭地拽着圆脸婆婆走了。
  她有些跛脚,但走得很快,一直到没人的地方,回头看一眼裴溪洄没跟上来,这才劫后余生般夸张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就指着圆脸婆婆的鼻子警告:“小心祸从口出!”
  圆脸婆婆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跑什么啊,而且靳家人不是死了吗,你咋说他们去旅游了?”
  瘦婆婆吓得赶紧冲上来要捂她的嘴:“活够了你!谁让你这么说的!”
  圆脸婆婆更纳闷了:“啥叫谁让我这么说的?他们家的案子住在这一片的谁不知道?我刚搬来就听说了。三年前就死了,全家都死了,小儿子被变态nue杀,尸体找到的时候一块骨头都没了,老俩口受不了上吊了,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案子,还上过报纸呢。”
  “那你现在去看那报纸还找不找得到!”
  “啥、啥意思?”圆脸婆婆有点慌了。
  瘦婆婆冷哼一声,“你刚搬来,不知道也正常,你以为刚才那人真是什么靳炎的表弟?”她左右望望,确定没人后,附到圆脸婆婆耳边小声说话。
  圆脸婆婆听完脸色唰一下白了下来:“你、你是说……靳……”
  “还敢说!”瘦婆婆捂住她的嘴。
  “有些事你知道了就烂在肚子里,记住刚才那张脸,他再来,不管问你靳家什么事,尤其是他们那个小儿子的,你一律说不知道,这是上面那人的吩咐。”
  圆脸婆婆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挎着菜篮子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两条街之隔的靳家门口,裴溪洄蹲在地上把刚才那两位阿姨的反应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而后站起来翻墙跳进了靳家大门。
 
 
第29章 谁杀的?
  他落在一块只能放两只脚的泥地上,贴墙而站,从左向右打量。
  十几平的小院,地面坑坑洼洼。
  左边墙上砌着条贴花砖的长水池,上面是呈90度直角的老式水龙头。
  右边墙上挂着锄头和镐,还有一只被钉子勾在墙上的疑似某种动物的尸体,黑硬干瘪。
  大门正对面憋憋屈屈地挤着两间平房,红砖垒的,每间房都门窗紧闭。
  他走到水池前,看到水池干了长着青苔,水龙头上有一层砖红色的铁锈。
  试着拧了一下,能拧动,但没水出来。
  枫岛夏天全岛二十四小时供水,拧不出水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户的水被供水局停了。
  为什么会停?
  一是人搬走了。
  二是,默认他们不会再用水了。
  裴溪洄眉心拧起个疙瘩,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头去找水表箱,是一个邮筒颜色的铁盒子,就挂在水池上方的墙壁上。
  他小时候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这样的水池和水表,水表箱上会印着每户人家的水箱号。
  但靳家这个时间太久箱子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个数字都看不出来。
  他无奈作罢,转身去看吊在墙上的动物尸体,应该是流浪的猫或者狗,身体被风干成了一长条,脖子却和上吊似的向上挺着,像是翻墙时被钉子给勾住的。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茶社养的那一群大馋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找出张纸巾盖在小动物的眼睛上,这才走到两间平房前,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
  刚一进去,一层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不知道什么东西烂掉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部按键手机。
  他捂着鼻子走过去,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没拆的快递箱。
  纸箱边缘已经受潮,但白色标签上的字依稀可辨,收件人是靳炎,物流信息显示这件快递到货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号。
  裴溪洄瞳孔骤缩,那是他出车祸的日子。
  他连忙把快递拆开,里面是只电动剃须刀,拍照搜图找到价格,要五百多块。
  五百块的剃须刀,对靳炎来说不便宜,如果他们真搬家走了,不可能不带上。
  “不是搬走,那就只可能是……”
  裴溪洄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在这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昏暗小屋里,阴森而诡异。
  想到那股腐臭味,他背上汗毛登时竖起。
  一股被人在后面窥视的错觉,顺着尾椎爬上后背。
  他转过身去,锁定大衣柜。
  高度放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院里找来把铁锹,拎着锹一步步走到柜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预想中衣柜里站着个人或者躺着个尸体的景象都没出现,但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里挂着的全是衬衫。
  ——靳寒的衬衫。
  三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做给他哥的一个季度的新衬衫,因为采用了幼稚的海洋主题,天蓝色的衬衫画着一堆贝壳和海豚,被哥哥好一阵嫌弃,所以他才会记那么清晰。
  可靳炎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他哥的衬衫?
  他本来就和靳寒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穿上他的衣服,站到自己面前,到时候……
  种种无端的猜测,让裴溪洄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靳家人去了哪里?
  靳炎为什么要穿他哥的衣服?
  和他出的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车祸后他会失去一段记忆?
  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铛——铛——”
  窗外,圣格兰教堂下午四点的钟声响起,激起一群盘旋在海湾上空的白鸽。
  要起风了。
  裴溪洄没去另一间靳炎父母的房间检查,因为他隔着窗户,看到屋里的木头房梁上,有两圈很明显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没必要再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靳家大门,看到远处巷口处种着一颗长久无人打理而疯长的桐花树。
  桐花枝芽间隙中洒下几丝淡金色的阳光,拂过他一侧眉梢和嘴角。
  一阵风刮起,桐花碎瓣如白雪飘落。
  在无数道斜漏下来的淡金色阳光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发顶和肩。
  而他莫名感觉这些花瓣变成了一把银钉,将他钉在地上,细风如同丝线,缠满他周身。
  -
  他带走了靳炎的手机、衬衫和小动物的尸体。
  衬衫打包扔掉,手机送去维修,小动物让它入土为安。
  已经走出巷子很远了,他还是折返回来,敲响了靳家隔壁邻居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奶奶,从门缝里狐疑地打量他:“……你是?”
  “奶奶好,我是路过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手土,能去您家洗个手吗?”
  “来吧。”奶奶开门让他进去。
  他走到和靳家同一个位置的水池前,记下水表箱上的号码。
  出来后,他打电话给供水局,说自己是回老家过暑假的大学生,第一天到老城区,想给奶奶交水费,但不知道怎么弄。
  对方让他报水箱号。
  他报出奶奶家的号码,但把最后一位的9改成了8,随口问:“多久没缴费了啊?”
  “有三年多了——”
  “了”刚落定,话音戛然而止。
  裴溪洄在心中读秒:一、二、三、四、五。
  对面足足安静了五秒钟才开口:“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确定啊,怎么了?”
  裴溪洄又报了一遍水箱号,把8改回9。
  对方很轻地呼出一口气,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你刚报错号了,你奶奶家的水费上月才交,还够用呢。”
  “好的,谢谢。”
  裴溪洄挂断电话,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沉默驻足半晌后,他打车去了码头,在码头上船,赶往花熙路九幢,他亲爸的家。
  进去时老裴正踩在梯子的最上面那阶,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给屋顶上的一圈花圃浇水。
  他在屋顶上建了个空中花阁。
  裴溪洄一声不吭走进去,带上门,跑到梯子底下两三步跨上去。
  老裴听到身后“噔噔噔”的动静,一惊,赶忙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好儿子像个门神似的板着脸站在身后,生怕吓不死他。
  “小土匪!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我一跳!”
  裴溪洄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开门见山:“靳炎死了,你知道吗?”
  老裴手中水壶脱手,咣当一下从屋顶掉到地上。
  “什么?死了?”
  他的反应毫无破绽。
  裴溪洄审视地盯着他的脸,“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都不认识他。”
  老裴站在梯子上,上半身扭过来看向站在下一阶梯子上的裴溪洄。
  上了年纪的人听到死亡二字总会有些唏嘘,他也不例外,拿出别在腰带上的烟斗,没点,只放在嘴里重重咂两口,问:“啥时候死的?”
  “三年前。”
  “三……”老裴一口烟没吸上来就停了,陷在细纹中的眼睛瞪大,继而叹了口气,扭过身坐在屋檐上,伸手去碰腿边的紫衫,“这算天道好轮回吗?他爸妈坏事做尽,他不到三十就病死了。”
  “我有说他是病死的吗?”裴溪洄问。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老裴一垂眼,没看儿子。
  “不是病死的还能是咋死的,我记得他不是有白血病吗?”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死了的?他爸妈去找靳寒奔丧了?”
  “他爸妈也死了。”裴溪洄说。
  “他爸妈也——”老裴声量拔高,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溪洄。
  裴溪洄点点头,把去靳家调查到的线索和盘托出,唯独省略了靳寒同款衬衫的事。
  老裴听完就笑了。
  “敢情这都是你猜的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搬走了呢?”
  “如果是搬走为什么不带剃须刀?”
  “着急呗,被债主找上门了?他们儿子的病很烧钱的,估计没少借。”
  “绝对不是。”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供水局的人说的两句话。”
  【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这两句有什么问题?”
  裴溪洄说:“假设他们没死只是搬走,那人应该直接告诉我他们搬走了,而不是愣了五秒后向我确认是不是要给他们交,又在得知我搞错号码后松一口气。”
  老裴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那五秒里人家可能只是在确定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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