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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9-13 09:07:15  作者:林啸也
  裴溪洄微微发抖,双腿在打晃。
  “抖什么,站都不会站了?”
  靳寒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向上抬,另一只手勾住他脖子上的choker,粗糙的指腹卡进皮带内侧和他皮肤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缓慢地勾过半圈。
  一根红绳掉出来,绳上坠着颗金瓜子。
  裴溪洄的眼睛瞬间红一圈。
  “这是我的,我自己买的……”
  “我自己买的,我拿走都不行吗?”
  他还被掐着下巴钳制着,眼角、嘴唇和鼻尖全红了,泅在眼眶里的水光越来越多。
  这颗瓜子也确实是他的。
  仔细看就能看出,这一颗比抽屉里那些都要小一号,也没那么沉那么胖,是空心的。
  裴溪洄有一年得奖学金,他拿奖学金去金店挑了一颗小小的空心瓜子,送给哥哥。
  当时还老大不好意思。
  哥哥送他的都是实心的,他送一个空的糊弄人。但奖学金就那么多,太贵的买不起。
  靳寒一点不嫌弃,当时就串根红绳戴在手腕上了,直到裴溪洄长大后给他买了多到戴都戴不完的腕表,他才恋恋不舍地解下来放进保险柜。
  “从我保险柜里拿的,成你的了?”
  靳寒放开他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问。
  裴溪洄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只露出圆圆的头顶和一个小发旋:“可这是我花钱买的,不能算我的吗,离婚了你肯定也不稀罕了,不想要了,不想要了也不能给我吗?”
  “不要了我会处置,不用你拿。”
  “不用我拿……你把我当贼吗?”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抬手抹了把眼睛,几滴泪掉出来砸在地板上,他快要被巨大落差带来的委屈和难过淹没。
  “可你以前说你有十九颗瓜子会全都给我的,现在我只要一颗都不行……”
  靳寒冷眼看着他,没作声。
  直到他的眼泪越积越多,在地上滴成一滩,靳寒掰开他捂着脸的手,逼他和自己对视,“十九颗瓜子是给我家人的,你是吗?”
  裴溪洄眸心一滞,如坠冰窟。
  这句话就如同一柄刀,没入他心脏。
  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绞着疼。
  “我……不是了吗?离婚了就连家人都不是了?所以你是彻彻底底不要我了,对吗?”
  他止不住地发颤,呼吸越来越混乱,眼前有无数个黑影在晃。
  他在那些影子里绝望地问靳寒:“哥,我有时候都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狠?”
  “你从没有因为离婚伤心过对吗?我不在了你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受是不是?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他抽空了力气才问出这些话,问完就顺着墙壁滑到地上,低头捂住满是湿泪的眼睛。
  夜色渐深,海岸边开始起风。
  一场夏日暴雨积蓄在乌黑的云层里,转瞬间电闪雷鸣。
  靳寒盯着裴溪洄的发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靳寒带着自嘲笑意的声音响起——
  “对,我没伤心过,我也没感觉。”
  “我在你们眼里都没有心,可以随便捅,怎么会伤心。”
  裴溪洄心尖一疼,双手抓进头发里揪扯,整个人抖得如同外面被风雨吹打着的柏树。
  “可我没想离婚,我也没想分手……”
  “你没想分?”
  靳寒俯身半跪在他面前,手放在他头顶。
  “分开的事你想了多久?一年。你才爱了我几年?你拿出爱我的六分之一时间去想怎么离开我,你既然敢想就别不敢做。”
  “从小到大我没给你立过什么规矩,就一句,敢想就要敢做,折腾成什么样都有我给你兜着。”
  裴溪洄抬起脸来,靳寒的手滑到他被眼泪淹没的脸颊上。
  他们隔着朦胧的水雾彼此对望。
  “包括……离开你吗?”
  靳寒用手背拍拍他的脸,动作有多温柔,说出口的话就有多残忍。
  “不包括,这次我不给你兜了。”
  -
  夜间十一点,大雨初歇。
  裴溪洄逃出别墅,裹紧外套,走进后海旁茂盛的针叶林里。
  高大的灌木如同一幢幢绿色高楼,远方海天交际处刮起一阵裹挟着鲸鱼的海风,不急不缓地吹过周身林木。树叶没有丝毫晃动,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地都在哗哗作响。
  裴溪洄置身其中,久违地感到一丝自由。
  他在芭蕉叶下看到两只灰扑扑的野猫,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他把外套脱下来围住它们,刚要抱起来,手机来电忽然响起。
  是别墅物业管理员的电话,对方还不知道他和靳寒已经离婚,询问他半年前别墅楼外到大门口那段路的监控还需不需要保留。
  那一段的监控由他们负责,半年一清。
  裴溪洄想了想,问他还有没有12月28号的——他和靳寒离婚当天。
  他想看看靳寒从别墅出去后去了哪里,或许能借此查到他消失的那五天到底在做什么。
  对方说有,正好截止到那天。
  “发我吧,别告诉我先生。”
  挂断电话,他扭头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抱起两只猫送往附近的宠物医院。
 
 
第12章 哥你以后会搞对象吗?
  第二天一早,两只窝在廊檐上熟睡的橘猫被一阵“砰砰砰”的声音惊醒。
  俩猫动作同步地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跃下廊檐,双爪着地扒在窗沿上,探出两个小脑袋往里看。
  裴溪洄正在房里打拳。
  他一头金发在脑后扎成狼尾,穿一件灰色宽松无袖T,戴有线耳机,边听手机里的录音,边面无表情地把拳头砸向沙袋。
  他哥给养成的习惯,每天早起练会儿拳。
  茶社荷花池里的小亭子,被他改造成简易健身房,上百斤的大沙袋挂在房梁上从后往前荡,一记缠着白色绷带的拳头猛然击出!
  “砰!”地一声闷响,手臂上那层漂亮的薄肌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厚实的沙袋当场被砸进去一个小窝儿,远远荡向对面。
  一个回合打完,他摘下耳机搭在脖子上,拧开瓶水咕嘟咕嘟灌两口。
  T恤上沾了汗,他撩起下摆抹抹脸,抹完直接脱下来搭在椅子上,抬腿往窗边走。
  两辆小猫不怕人,呼噜噜朝他开摩托。
  他伸手挠猫大胖脸,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眼,确定没人后一个纵跃跳出窗外。
  “走了,给你们开饭。”
  得闲茶社野猫成灾,每只都是他捡的。
  小猫在医院查完身体做完绝育,一周后要是没人领养,他就带回来。
  他养猫也没那么细,随意往园子里一撒,爱去哪玩去哪玩。
  饭点一到他吹个口哨,四面八方就涌出十几只猫,井然有序地在他脚边排起长队。
  荷花池里没锦鲤,只养着一池子草鱼。
  他光着上身走到池边,咬着根粉笔似的戒烟糖,把鱼竿往池里一甩,很快就开始上鱼。
  钓一条给一只猫,只只都有,禁止哄抢。
  猫咪吃完鱼就舔舔爪子洗洗脸,溜溜达达往后院走,那里有提前放好的猫粮。
  得闲地方很大。
  被改造成茶社之前,它是枫岛最大的一座废弃古庄园,占地1.8w平方米。
  裴溪洄大学毕业那年,靳寒把它买下来送给他,让他看着弄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玩。
  那时这还是一片荒芜破败的园林,裴溪洄用一整年的时间一点点把它改造成现在这样。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室一景,包括后院那个丑兮兮的葡萄架,都是他自己归拢的。
  以园内最大的竹林假山为界,整座庄园分前后两块。
  前院卖茶,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客人可以坐在小亭子里品茶聊天。
  后院是生活区,裴溪洄和猫住在这里,偶尔也会请朋友来玩。
  将前、后院完美隔绝的竹林假山里,有条曲折蜿蜒的河道,连通后院的荷花池。
  他买了两艘画舫停在河道上,有月亮的晚上,供客人秉烛夜游。
  河道两旁栽着樱花树,时节到了两岸的樱花就会飘飘洒洒落满河。
  最有意思的是河上还架着座拱桥,桥上站着个仙人打扮的老者,手持一只大肚长嘴铜壶,倒给桥下经过的人喝。
  这一杯是免费的,算是小彩蛋。
  没人知道壶里装的是什么,每天都不一样,全看裴老板心情。
  他心情好就请人喝最香的茶,最烈的酒,最甘甜的山泉和最醇的汤。
  心情不好就在壶里装满醋,路过一个客人就酸一个客人的牙。
  -
  “师傅,你说我比赛的时候用哪套茶具泡茶啊?”一个十七八岁脸蛋圆圆憨厚到挂相的男孩儿从前院跑过来,凑到裴溪洄跟前问。
  这就是他下午要带去参加茶艺大赛的小徒弟,带在身边教了一年。
  天赋、手艺、茶道修养哪哪都好,就是心态不行,这么个小比赛都紧张得睡不着觉。
  裴溪洄笑了声:“嘿呦少爷,那不您想用哪套就用哪套嘛,您要高兴拿我手泡都行。”
  “哈哈,那我想用您那套冰裂纹的。”
  “真敢挑啊,上来就要我最贵的。”
  “那套好看!”
  裴溪洄一抬下巴:“拿去吧,仔细点用。”
  小徒弟兴奋要蹦起来:“真的啊?我真用啊?那我要手一抖给cer喽咋办?”
  “还能咋办,我跟着听个响儿呗。”
  “那必定不能让您听到响!我宝贝着用!”小徒弟朝他敬个礼,一步一颠地跑了。
  他一走,裴溪洄脸上的笑立刻就消了,眼里冷得像藏着把刀,情绪实在是不高。
  他昨晚做了一宿梦。
  一会儿梦到靳寒醉醺醺地朝他笑,说生日愿望是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
  一会儿又梦到靳寒用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他问:十九颗瓜子是给我家人的,你是吗?
  好不容易从梦里挣扎着醒来了,答应给他传监控录像的管理员又说电脑突然坏了,传不了,要等今天把电脑修好再传。
  他猜到会是什么原因“突然”就坏了,也猜到这录像百分之八十传不过来了。
  但他没办法,只能等,这样什么都摸不到完全被动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好在今天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上午可以和哥哥见面。
  他早就打听好了,靳寒要参加的那个剪彩仪式九点半开始,虽然在封闭的场馆内举行,但他动用所有能用的人脉做了个万全的计划,绝对能混进去。
  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哥,好好哄哄人,不让他再像自己梦里那样伤心。
  八点一到裴溪洄准时出发,赶往小河湾。
  小河湾广场以前就是一条小河,后来政府拨款重点发展,才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第一件事就是动土挖沟,从后海引水进来,把小河湾变成大海湾,但人们还是习惯这样叫。
  早上广场人少,大多行色匆匆。
  日头初升,一层薄薄的朝霞打在湖面。
  岸边站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或三三两两结对跳舞,或用面包喂头顶盘旋的白鸽。
  裴溪洄把摩托停在岸边,抱着手臂斜靠在车身上,心绪久久定不下来。
  过分期待是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想见到爱人的每一秒他都感觉心脏被拳打脚踢。
  没办法,只能转移注意力。
  他看向路边买鲷鱼烧的小贩,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曾在这里卖过一阵报纸。
  那时网络还没这么发达,买报纸的人很多。
  冬天里,他背着小包袱戴着小熊帽,穿得像个球一样满广场跑,请叔叔姨姨买他的报。
  最多半个小时,报纸就卖完了。
  报社老板按份结钱,卖得多就赚得多。
  他攥着一小把毛票,开开心心地闷头往家跑。跑到一半突然被人滴溜起来,提到半空中,吓得两眼一闭就哇哇大叫。
  “别叫,我。”
  靳寒把他往脖子上一放,抓着弟弟垂下来的两只脚,驮着往家走。
  “哥哥!”裴溪洄一看是他,立刻黏黏糊糊地叫一声,然后显摆手心里的毛票。
  “铛铛铛!我今天又是第一!他们都没卖过我!你快夸我一下!”
  他小时候情绪很直白,想要什么就说。
  觉得自己棒就说哥你夸我,想和人黏糊就伸手要哥抱,做噩梦了就拉过靳寒的手放自己头上,泪眼吧嗒地求:哥摸摸崽崽的头。
  靳寒性子冷,也不会夸人,板着脸硬邦邦地说:“了不起,封你做卖报大王。”
  “嘿嘿。”裴溪洄这样就满足了,抱着哥哥的脖子特别豪横道:“我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啥就说!我现在是超级无敌有钱人!”
  靳寒:“那大富豪给我买个鲷鱼烧。”
  那时鲷鱼烧五块一个,里面灌着甜到发腻的巧克力酱。对于没吃过什么零食的裴溪洄来说,这点巧克力简直天下第一好吃。
  他都不舍得一次吃完,要先咬个小口子在嘴边接着,让巧克力酱慢慢流到嘴里。
  一大口实实在在的甜,能让他高兴很久。
  他吃到一小口酱后就赶紧把鲷鱼烧倒过来,不让酱流出去,仔细地抿抿嘴咂咂味道,满足地晃荡两下腿,然后第二口就给哥哥吃。
  他记得哥哥说,家人就是有十九颗瓜子会全给他的好东西。
  那现在他有一口巧克力酱也分给哥哥半口,四舍五入,他是半个好东西!
  小裴溪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抱着哥哥的脖子从后面爬到前面。
  靳寒习惯了他这样爬,伸手兜住他屁股,他就坐在靳寒手上,像只小考拉似的双手双脚圈住他,用一种特别满意、满意到极点的眼神盯着靳寒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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