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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君樾颔首吐出一个字来。
他只是觉得少年的手凉的可怕，怎么也捂不热，即便他动用了法术。
苏言卿一直痴痴的看着日照金山的奇观消失，方才缓缓从中回过神来。
回神后他才发觉自己好累，不由的轻声开口：“阿樾，我想坐一会儿。”
君樾闻言自然没有不答应，很快在结冰的地上化出一张轻榻，继而抱起少年走过去坐了下来。
苏言卿乖巧的靠在君樾肩上，只觉得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疲惫的十分厉害了。
他真的好困，好想睡一觉。
君樾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不假思索的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开始渡灵力。
但这一次苏言卿没有听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了君樾的手，轻声劝道：“没用了阿樾，不要平白浪费你的法力了，虽然你是神仙，但修炼法术定然也是不容易的，不要，不要白白浪费了......”
话罢，看着君樾如玉般的容颜，苏言卿忍不住抬手轻轻的覆上了男人的脸颊：“阿樾，你生的可真好看。”
他浅笑着，似乎是想将对方的容貌刻在灵魂里。
是啊，待他死后，也就只剩下魂魄了。
他是想过与君樾表明心意的，但他后来又想，他命不久矣，可君樾却还有极为漫长的岁月要过。
他说出来，不过也是给君樾徒增困扰罢了。
君樾待他极好，他又怎能以怨报德呢？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些爱慕藏在心底，然后随着他一起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言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而他抚摸君樾脸颊的手也终究无力的垂了下去，良久，他最后朝着君樾轻声道：“阿樾，我困了......”
君樾只觉得心脏沉闷的厉害，抱着少年的双手越发用力，好一会儿，他方才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困了就睡吧，待卿卿醒来，便能再见到本君了。”
他所言不假，凡尘俗世的苏言卿死后，很快就会返回冥界，重新恢复鲛人之躯。
可苏言卿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以为君樾是在安慰他。
因为早有预料，面对死亡，他很是坦然。
闻言他最后朝着君樾轻轻的勾唇笑了笑，终究是缓缓阖上了眸子。
若有缘，他是还想再见君樾的，苏言卿想。
第75章 拈酸吃醋
少年双眸轻阖，乖巧的靠在君樾肩上，唇角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像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若是忽略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的话。
君樾轻轻的抚过少年依旧柔顺的墨发，情不自禁的哑声轻唤了一句：“卿卿......”
可他注定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看着苏言卿彻底失去生息，君樾只觉得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犹如一把腐朽生锈的利刃，重重的刺进了他的心脏，继而在其中不停的翻搅，钝刀割肉般让他痛苦异常。
即便早知会有这一日，即使他心知要不了多久少年就可重聚神魂身躯。
可此时看着苏言卿再无生机的模样，他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他直接回冥界，没有这两年朝夕与共的相处，他大抵是不会这般失落的。
站在一旁的青竹此时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先是呆呆的看着苏言卿渐渐冰冷的身躯，继而在顷刻间红了双眼。
他不敢问君樾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拉了拉身侧的日暮，带着哭腔无助的发问：“怎么会这样？主子他这是怎么了？日暮，你快告诉我，我主子他怎么了？”
日暮顿时被青竹突如其来的触碰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最终只是拍了拍青竹的肩膀解释道：“别怕，凡间的苏少爷的确过世了，但曾经的苏侍君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青竹眼泪流到下颌，闻言呆呆的反问：“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日暮颔首：“是，我不会骗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青竹这才稍稍好受些，但还是一个劲的抹眼泪。
日暮有心安慰两句，但奈何他性子寡淡久了，连一句安慰人的话都想不出来，只得在一旁着急的看着。
又是片刻后，君樾怀中，苏言卿的身躯突然化作点点光芒，开始四散飘离。
君樾心知是少年的神魂到了回冥界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眷恋的伸手摸了摸那些浅蓝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似乎也认出了君樾一般，围绕在他的身边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君樾开口：“去吧，你该回去了。”
漫天的光点终于是不舍的飞远了，很快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凡世的苏言卿，就这样随着光点的离去而彻底消失了。
日暮看着这一幕，很快在掌中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适时上前递到了君樾面前，恭敬道：“君上，这是苏少爷留给苏夫人和苏老爷的信，两日前他交给了属下，让属下代他交给您处理。”
闻言，君樾很快抬手接下信封，继而打开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爹爹，娘亲，见字如晤，还望爹娘安心，卿很好，身体康健，也很高兴，今日途径玉安镇官道，恰遇到一位丢了羊的老爷爷，吾帮忙找回了一只，老爷爷为表谢意，送吾一包羊奶乳酪，可惜吾吃不惯，腥味太甚，不太好吃。——大褚五十四年十月二十六」
「爹，娘，见字如晤，今日本欲赶到静水城，可惜路上耽搁了几个时辰，只走到一半，故要宿在外面，吾第一次宿在野外，甚是兴奋，可惜半夜来了一只野猪，不过被日暮打跑了，好在有惊无险，夜里看着星辰睡觉，感觉甚好，就是有些冷。——大褚五十四年十一月五」
「爹，娘，见字如晤，出发已有半月，已至严冬，日渐寒凉，吾甚是忧心，唯盼爹娘身体康健，一切皆安，吾甚好，爹娘不必担忧，昨日途经寒雪城，遇难民数十，可怜至极，吾一时心软，将银子都分给他们，险些付不起住客栈的银子，幸得青竹早有预料，狡兔三窟尚有余银，寒雪城苦寒，但牛肉甚是美味，吾甚喜，打算离开时多带一些。——大褚五十四年十一月十四」
......
「父亲，母亲，见字如晤，卿已至玉凌城，亦见了日照金山，甚美，不虚此行山高路远，吾甚欣慰，见山河之辽阔，方知万物之神奇，吾临时决定，暂不归，去南边看海，早闻大海波澜壮阔，定要亲眼一观。爹娘不必忧心，吾自出门后心情甚好，身子也日渐康健。只此去定又是跋山涉水，归期不定，愿爹娘勿念，顾好自身，万勿忧思。——大褚五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
最后一封是提前写好的，原来他早有预料，君樾想。
自出门后常见少年偷偷写东西，原是在写这些。
整整十来页纸，都是苏言卿在让他爹娘安心，字字用心，却是只字未提到他。
就连日暮和青竹都提到了，偏偏没有他。
君樾看完了所有的信，始终不曾找到关于自己的内容，不由的微微蹙眉又潦草的翻了一遍，最终忍不住抬眸问日暮：“可还有别的信？”
日暮瞬间就读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明白君樾是问有没有留给他的信。
但他还真没有，苏言卿的确并未给他家主子留信。
他很快诚实道：“没有。”
闻言，君樾的眸色几乎瞬间沉了下来，俨然是不高兴了。
见自家主子面色骤然变得阴沉，日暮脑子转的出奇的快，赶紧补充道：“苏少爷将信给属下的时候曾说了几句话，是关于主子的！”
君樾闻言脸色稍霁，不悦道：“说。”
日暮忙不迭答：“苏少爷说，信就不给君上留了，他希望您能忘了他......”
日暮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这话说出来他主子只会更不高兴，但已经开了口，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免得往后日夜相思却不得相见......”
君樾听完脸色果然是更差了，眉头紧蹙的将厚厚信笺丢回了日暮怀里，冷冷的吩咐：“过十日后再将此信设法交给苏老爷。”
“君府亦要留人时时打理，莫要让苏家发觉任何异常。”
话罢，君樾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日暮则是一阵庆幸，幸好他家主子没有迁怒于他。
至于来日苏醒后的苏言卿，他也是爱莫能助。
第76章 重返冥界，恢复鲛人之躯
人间两载有余，冥界才过去不足三日。
寂灭殿里的一切都与从前并无不同，循着少年的气息，君樾最终在偏殿门前驻了足。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少年已经回到了这里。
但在未曾亲眼见到之前，他仍旧是不安的。
片刻后，君樾缓缓的推开了房门，继而一步一步的走进内室走到了偏殿的床榻前。
果然，少年回来了，虽然神魂还未曾彻底凝聚，他也尚且没有苏醒。
但真正见到这一幕，他还是放下了心。
只要等着他苏醒便好，他亦再不会让少年出现这种意外......
————
浑浑噩噩间，苏言卿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就像是脑子里一下子被塞进了太多的东西，让他整个人都混乱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眸。
睁眼后，他第一眼就对上了君樾的一双黑眸。
他人还是懵的，下意识张了张嘴想喊君樾，但由于太久不曾说话，身体又才将将恢复，他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他只得作罢，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
阎罗殿外有人想杀他，他跳到了井里，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婴儿，失去记忆活了短暂的十几年，然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这样的话，想必他跳的就是传说中的轮回井了。
居然没有摔死，但偏偏他跳的是轮回井，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了。
君樾见少年苏醒便彻底放下心来，见他尚且虚弱的厉害，便又轻车熟路的抓起苏言卿的手开始为他渡去灵力，继而轻声安抚：“别急，你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苏言卿乖乖的点点头，两辈子的记忆混在一起，他到现在还是凌乱的。
他暂时也没功夫想和君樾之间的事情，他现在是有点担心凡间岚江城的爹娘，也不知道他这次昏睡了多久，万一是百年千年什么的，黄花菜都凉了。
毕竟这可是本仙侠玄幻题材的小说，转眼百年很正常。
故而一能说话，他便哑着嗓子一股脑问出了心中的担忧：“我睡了多久，距离咱们去玉凌城看雪山过去了多久？我岚江城的父母呢？他们如何了？”
君樾却是顿时有些不悦，信没给他留就罢了，醒来问的第一句问的竟然还不是他。
但看着少年苍白的小脸，他到底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声回答了一句：“冥界过了五日。”
五日啊，还好还好，不算太久，苏言卿下意识想。
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又听君樾开了口。
君樾淡淡的继续道：“岚江城已过去五载。”
五载......
苏言卿听完的瞬间就怔住了。
那可是五年啊，他岚江城的父母本就是老来得子，按照他记忆里的算，他们如今都已经过了古稀之年。
苏言卿顿时有些难过，一时间甚至不敢再问，好一会儿他方才怀着忐忑再次开了口：“那他们如今......如何了？”
君樾并未隐瞒，坦然开口：“尚且在世，只是时日无多了。”
闻言，苏言卿不由红了眼圈，也不敢再耽搁，着急的就要起身下榻。
君樾见状不由蹙眉，迅速将人按住：“你如今神魂不稳，不宜乱动。”
苏言卿顿时也皱紧了眉头，急急道：“冥界一日凡间一年，那你说的时日无多又还有多久？我若现在不去，岂还能再见到他们？虽是不慎落入的轮回井，但他们终究当了我一世的爹娘，我岂能不去为他们送终？”
他接着难过的祈求：“阿樾，你就让我去吧......”
这一瞬，却是让君樾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凡世时的影子，他顿时有些心软，到底是点了头：“可以去，但要本君陪你去。”
苏言卿忙不迭点头：“好。”
君樾接着淡声道：“只是本君还有话要与你说。”
苏言卿再次急急点了头：“你说。”
君樾眉心微蹙，缓缓开口：“若非你入了轮回，苏衡与李婉若本不会有子嗣，他们这一世，命中注定无子。他们寿元将尽也并非受你影响，你不必因此自责，本君希望你清楚，世事万物，皆有其定数。”
所以君樾这是在安慰他吗？
苏言卿不由愣了愣，倒是真的因为君樾的话而冷静了下来，缓缓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但他还是有些急，忍不住再次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君樾颔首，径直俯身将少年抱起来，继而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岚江城的君府之中。
苏言卿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却是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皱眉问道：“为什么是君府？我说了要回去找我父母。”
果真是没有从前可爱听话了，君樾不由的想，忍不住蹙眉反问：“你猜你如今这副模样，苏衡看到会不会吓得病倒在榻？”
他如今什么样子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怎么就能把人吓的病倒了？
苏言卿不禁面露疑惑，他问：“我什么样子？”
君樾不答，只是径直将人抱到了君府卧房的镜子前。
苏言卿不解的看向镜子，瞬间就明白了。
别说苏衡，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的脖子上多了许多浅蓝色鳞片，耳朵也变成了尖尖的耳鳍，就连眼睛也变回了曾经的蓝色。
除了没有变出尾巴和指甲，他差不多具备了鲛人的全套外观。
不丑，甚至是很好看的，但这显然不是一个人应该出现的样子。
好吧，是他误会君樾了。
苏言卿不禁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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