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曜摇头：“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要斩断能量连接，谈何容易？不死也去半条命，我的星移术可以护住你的五脏六腑，减少你的创伤，小汐，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受伤了。”景曜苦涩。
林汐内心深处涌来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对不起呀。”林汐星眸落寞，“一直以来，辛苦了。”
景曜捏他脸：“说什么呢，你我还用说这些？”
林汐被他捏的龇牙咧嘴：“干嘛啊，轻点，疼。”
景曜立刻松手了，“我没用力啊...”
林汐哈哈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在景曜眼里就是个瓷娃娃，好像随时会碎掉。
景曜也笑，两个人在落日的余晖里感受生命的美好安宁。
很久之后，林汐身上的皮肤寸寸断裂，血色翻涌，他一动不动，眼睛由深蓝转为浅蓝，再转至墨黑，精神力一点一点消失，灵生花自他脚下生长，又一寸一寸断掉，消失，直至再无痕迹。
天地间风起云涌，海面掀起巨浪，海洋之心浮浮沉沉，最终再度沉入海底。
林汐周身血气弥漫，四周星蝶飞舞，他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去触碰：“真美。”
景曜口中鲜血狂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一点一点消失。
两个人彼此相互一笑，景曜拂开林汐汗湿的额发，露出他白皙俊秀的脸，“可以了吗？”
林汐：“嗯。”
“没了精神识海，断了海洋之心，以及，舍弃这一身精血和创生造物的能力，我便只是个凡人，也好。”
“以后，可以为自己而活。”
两个人靠坐在一起，星蝶护住林汐的要害，他的伤看似严重，实则尚且有余力，景曜用外衣将他包裹住，两个人安静的看海天一色，世间安静的仿佛只剩下彼此。
归墟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它心里涌上名为后悔的东西。
当初自己，又何尝没有逼迫林汐彻底融入天道呢？
如果自己不那么做，会不会，现在他不会这么辛苦？
可是我的使命，就是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呀！
可惜了，这个人类如果能继续成长，未来不可估量。
它的生命太无聊太漫长，能遇见一个奇迹，实属难得。
话说，人类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已经彻底融入规则中，居然还能活着脱身，哪怕代价是失去千万年的生命之力，是从神位跌落，再也没有精神力，也再无法感知天地法则，只有百年寿命，死后再无轮回。
太遗憾了，归墟默默的想，数万年才出这么一个变数，居然就此陨落了。
在这之后，林汐休养了很久，他几乎不出门，也谢绝一切访客，精力不佳，时常昏睡，学校那边，景曜给他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他就这样过起了悠闲的小日子。
精神好一点的时候，他设计了挺多装备图纸，时常画图画一半睡着，他能感觉到身体变的沉重，总是提不起精神，身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很慢。
林汐并不在意，他开始规划，自己和景曜以后的生活。
他觉得，很满足。
这天，林遂给他发消息，希望能来看看他。
林汐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啊，也不知柔柔姐姐和楚源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关于楚源到底是不是景琛这件事，林汐觉得，还是有必要测试一下的。
只是波若镜的最后一块碎片，究竟在哪里？
难道，还是在海里？
林遂见他没回，又发来消息：“我们就在门口，开开门好不好？”
好？好个屁。
林汐披着一件外套，在躺椅上盖着毯子吹风，秋意正浓，他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进来吧。”林汐说了一句。
他知道门外的人能听到。
大门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而开启，林家一行走了进来。
里头，还有他的舅舅舅妈，外公外婆，以及白青羽。
这么多人，林汐并未起身，他懒洋洋的开口：“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大家装没听到，走到他面前围住他，林阳：“二哥，你渴不渴，我给你带了果茶。”
林汐：“不渴。”
林阳眨眨眼：“不，你渴。”
他义无反顾的将吸管塞进林汐嘴里，另一头戳进茶杯里：“喝吧，很好喝，我最喜欢这个，都给你。”
林汐愣了愣：“胆儿肥了你。”
林阳：“来嘛，喝一口，保证你会喜欢。”
林汐不得不咽了一口，因为林阳捏住杯子，灌了他一嘴……
入口香甜，不腻，很清爽，的确好喝。
林汐猛喝一口，无了个大语。
林遂摸摸他额头：“终于肯见我们了。”
林汐坐起来：“别得寸进尺。”
他只是觉得，人生不过百年，他也没有下一世了，缘分止于今生，看开了而已。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也没有谁对谁错，就，走哪算哪吧。
第589章 完整的波若镜（三）
林遂挺…慈祥：“吃饭了吗？”
林汐：“现在是上午十点，你问的是哪一餐？”
林遂微笑：“看来精神还不错。”
林汐哼了一声，下了躺椅往屋里走去。
大家立刻跟上，这是邀请我们进屋吗！我们何德何能啊！
他们想来很久了，有机会参观这里，求之不得。
林汐走路很慢，林遂和白灵心里泛起揪心的痛意。
看着又清瘦了一些呢，林遂默默的想，这气质，似乎变了些，变的，古井无波，隐隐还有种海阔天空般的释然。
就像，看破红尘的百岁老人。
林汐进了屋，命令家政小机器人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自己则是窝在沙发里，拿起一本书看。
小机器人是景曜买回来的，林汐改装了下，它十分灵活，每天忙忙碌碌，很勤快。
白青羽凑过去：“弟，在看什么书？”
林汐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看。”
白青羽被一连串密密麻麻不知什么符号的东西怼在了脸上，他眨眨眼，愣是没看懂，于是缩了回去：“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呵呵，哈哈。”
好尴尬，白青羽挠头，“上次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着，小汐，谢谢。”
林汐放下书本，“你身体亏损很严重，要多锻炼身体，我没有特意要救你，只能说，是你命不该绝。”
“当然，我是个仁慈的人，你可以崇拜我，但不必永远记着，因为，我不相信。”
额.....
白青羽挠头：“你怎么比我爷爷还可怕。”
白松坐在林汐旁边，瞪了眼白青羽：“我哪里可怕？死小子，皮痒了！”
白青羽撇嘴：“凶悍的老爷子，你不可怕谁可怕。”
白松被他气笑了：“等回家之后，我揍不死你。”
白青羽垮了脸，干嘛啊！说实话还不爱听咧！
林汐看向窗外，有落叶飘下来，他眼神如枯井，里面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白松让孙子去厨房帮忙做饭，自己陪着林汐，想和他说会儿话，他很喜欢林汐。
待转头看到林汐的面容时，不知为何，白松心里有些难受。
少年老成啊，才多大，就给人一种暮鼓晨钟的感觉，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在想什么？”
林汐回神：“什么都没想，从前想的太多，现在，是该歇歇了。”
林锐坐在他对面，默默的看着他。
林阳和白青羽则在研究他的小机器人，两个人甚至和小机器人下起了围棋，被小机器人杀的片甲不留哇哇乱叫。
白灵和自己母亲，以及林遂正在厨房捣鼓饭菜，不知在做什么，嘀嘀咕咕。
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林汐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讽刺感满满啊。
林锐：“这里挺不错的。“
不比被烧毁的林家主宅差，布置的很温馨，干净整洁，明亮，还很安静。
林汐懒洋洋的不想动，身上疼，他有时候也挺心疼自己这一身血肉，跟着自己遭了多少罪。
白松注意到他手腕处露出的白色绷带：“伤的很严重？怎么受的伤？”
林汐：“说这个没意思。”
白松：“好，我不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汐：“没有打算。”
这天，真难聊啊，林锐和白松心里同时冒出这句话。
林汐笑了笑，是真没打算，或许有，但现在，他不想思考。
精神力完全消失了，他还没适应现在的身体，总是觉得累。
以后，他会设计很多武器，但不打算自己动手了，会卖给科学院，技术这方面，如果科学院需要，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给些帮助，余下的时间，会和景曜一起周游世界，吃遍天下美食，一起登顶世界之巅，去看一看，他们一起奋力守护的人间。
属于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金钱，权力，他们并不缺，接下来，该做回自己，享受宁静的生活。
只是还是有遗憾，曾经一起奋战的伙伴，没能一起见证终点的繁花似锦。
林锐暗戳戳观察四周，“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林汐无所谓：“随你啊。”
林锐于是真的去了，四处看了看，摸着鼻子下楼，“这里真的挺不错，风景也好。”
房间也多，一人一间房，非常不错。
“我能搬过来住吗？”林锐随口一问。
林汐眼刀刷拉一刺：“你说什么？”
林锐冷汗：“没，我开玩笑的。”
林汐皮笑肉不笑：“敢来，你活不过今天。”
林锐：“知道了，小气鬼，景曜去哪儿了？”
林汐：“你以为他和你一样，闲出屁？”
林锐无奈了：“咱能好好说话吗？你别生气，小汐，哥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哥心疼你，你要打要骂也随你，但你能不能一次性发泄完，然后我们快快乐乐的生活？”
林汐半躺下去，慢吞吞的说道：“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天真。”
“林锐。”
“我现在，一点精神力都没有了，你们应该远离我啊！”
“以前不就嫌弃我弱，把我扔到乡下吗？回来之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忘了还是我忘了？”
“高高兴兴的生活？可能吗？蓝星已经在和宇宙进行连接，再过不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汐说到这里，没继续说下去，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林锐，你虽然没我聪明，可也是歧潢文明的传承者，怎么能这么天真？”
白松：“？”
什么文明？
林锐神色变了变：“我是没你聪明，我也没你那么大本事，我只想全家人平平安安，你太强大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我只是凡人啊。”
林汐沉默片刻。
“我不自己扛，谁能帮我呢。”他整个人透着颓废，“你好不讲道理。”
林锐心中何曾好受过：“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你才能开心一点？”
林汐：“这个问题，难住我了。”
“从很久以前，以身入局开始，便没有了退路，是也不是？”
这句话是对着慢慢走近的林遂说的。
林遂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汐的大脑开发程度超出所有人的认知，他可以轻易看穿很多事情，很多人。
只是大多数时候，他只能看破不说破，不然，他会失去活下去的欲望。
林遂：“我也不知道，你信我，我预测不到后面发生的这许多事。”
“我不及你。”
林汐：“行了，说这些没什么用，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林遂：“你说，我一定竭尽所能。”
林汐：“我想找到最后一块波若镜的碎片。”
“这东西是你留下来的，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有没有办法找到？”
林遂微微皱起眉头：“它是歧潢文明之前，某个辉煌时代的产物。”
“包括山河录也是，我把它们进行了改良，用作能源传输器，建立和你的连接，但更深层次的作用和构造一直无法挖掘，至于碎片……”
林遂思索，“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感应到碎片的位置。”
林汐：“什么方法？”
林遂：“你。”
林汐瞬间懂了，你是说：“须晶？”
林锐：“没错，你知道他们的动力源是什么吗？”
林汐深吸一口气：“须晶到底从何而来？”
“这种物质太强大了，我感觉，它比创生一族的动力源还要不可思议。”
第590章 完整的波若镜（四）
林汐隐隐觉得哪里不合理，又说不上来，此时林遂说道：“物质存在即合理，不是吗？”
林汐：“可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
林遂伸手想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林汐打掉他的手：“别碰我。”
林遂有些无助的收回手：“儿子，爸爸只是担心你。”
林汐：“这条名为牺牲的路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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