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相斌叔叔告诉我的,想和一个人成婚的唯一原因一定要是两情相悦,不对吗?”
在石榴朴素的价值观里,岑晚提出让这个帅叔叔做自己娘亲,等于岑晚要与叔叔成婚,那可不就等于岑晚喜欢叔叔?
岑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暗骂相斌那混蛋为了拿下石榴,扫清与荣清兰在一起的障碍不择手段。
眼看父亲的尊严摇摇欲坠,还是薛寒星主动开口为岑晚挽尊:“我与你爹是挚友,他的孩子我自然也会悉心照料。”
石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开口却又是平地惊雷:“挚友是什么呢,比夫妻更要好吗?”
第59章 漏洞
石榴的追问叫人哑口无言, 岑晚第一次犯了所有大人都会犯的错——转移话题。
在新房间的诱惑下,石榴暂且放下没有得到回答的疑问,拉着岑晚要去逛新家, 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一晃一晃, 像颗摇摇果冻。
借坡下驴的不止岑晚, 还有顺理成章跟在二人身后的薛寒星。
石榴房间在岑晚住所后身,当初布置时也参考主人家的规制,还有一些岑晚的别出心裁:绿意盎然的院落、足够码十个石榴的柔软大床、摆满京城出名小玩意儿的书桌柜子。
说起来其中不少都是薛寒星这几天买回来的,他从前就喜欢给岑晚寄这些东西供他把玩,前几天看岑晚布置屋子,就整日按箱地往回带。
石榴拿起柜子上一支鹦鹉形状的口哨,口哨是薛寒星从七巧阁买回来的外邦货,由五彩琉璃烧成的,红橙黄绿蓝交织渗透,羽毛五官纤毫毕现, 在阳光下反射出彩虹的剪影。
那小哨子正好可以在石榴圆圆的小肉手里握个满手 ,他爱不释手看向岑晚, “爹爹,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原本岑晚该毫不迟疑地点头称是,可方才那一通插曲却叫他迟疑了。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跟在自己身后的薛寒星,眼神中带了点儿征询对方意见的恳请。
薛寒星失笑, 自己岂是那般小气的人?况且被他这一看,估计是人都没了脾气。见薛寒星微微点头, 岑晚才放下心来,“没错, 都是你的。”
这其间眼波流转怎么逃得过石榴的眼睛?他惊讶张开小嘴:“爹爹,你居然还是妻管严?”
不用说, 铁定又是相斌那家伙乱说话被孩子学了去,岑晚双颊涨红,蹲下身解释:“我征求薛叔叔的意见,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买的,有何不对呢?”
“这些东西是叔叔买给爹爹的?”
“嗯……算是吧。”说起来这些东西可不就是薛寒星买给自己的?
“那爹爹怎么好这样,以前你就教我,伙伴们送给我的礼物要好好珍惜,礼轻情意重。可叔叔送给你这——么多,你直接转送给我,叔叔多伤心啊!”石榴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被小孩子教训了,偏偏石榴说的没错,只不过对薛寒星,岑晚总是会忽略那些待人接物的礼节。
要不是石榴点出来,他还未能察觉自己这样有多失礼。
“我与你爹爹是挚友,挚友之间不必拘束于那些繁文缛节。”薛寒星半蹲下身与石榴平视:“你爹爹的孩子,我也会视如亲子。”
石榴小小的脑袋还没有办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依旧可以提炼出某些关键词,比如挚友,比如视如亲子。而身为爹爹坐下第一大将,他决定了帮助爹爹稳住这段友谊!
石榴张开胖乎乎的小手,两只胳膊环住薛寒星的脖颈,然后在那张看上去有些冷峻却写满认真的帅脸上留下了“吧唧”一声清脆的湿痕,软软开口道:
“谢谢叔叔,石榴也会把叔叔当做自己的二号爹爹。”
最后这场闹剧以崔枣呈上一封都闻拜托他们捎过来的信笺告终,信上首先恭喜岑晚这次进京直升大理寺丞,但还是提醒他,今时的大理寺早已不同往日,须得谨慎处理与铁翼骑的关系。
岑晚本就将信大喇喇地敞着,没有避讳薛寒星,反而直接叫他一起看。见到都闻信中的言辞关切,薛寒星眉眼带笑,“都大人竟然如此关心铁翼骑,那不知阿晚想要如何维护与我这个铁翼骑副佥事之间的关系呢?”
岑晚故作苦恼地咬住下唇,状似仔仔细细思索了一番,有些为难地了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薛副佥事以后每日散职后来接我回府。”
这话显然是出乎薛寒星的意料,他自是乐意每日与岑晚一同回家,今天走的那一段路总让他有一种谧尔静好的幸福感。可这落在祝文峻眼中,怕是一副地狱绘景吧?
“这样真的好吗?若是再叫祝少卿见到你与铁翼骑之人不清不楚,只怕之后还会找你麻烦。”
岑晚才无所谓这些,不如说他叫薛寒星来接自己有一部分原因叛逆心作祟。
“我不屑于为这些事情影响,至于祝少卿,他虽然是个老古板,却是个正直的人。如今的京城铁翼骑大权在握,若是关系长久僵持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也只会是大理寺。”
于是从这日起,清晨薛寒星骑马送岑晚到大理寺处理公务,下午又将人与那些白日未能处理完毕的案卷一同带回岑府。
开始的时候,大理寺的几人在见到薛寒星,还是一副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傲气模样。后来每当祝少卿不在时,他们又会马上变副嘴脸,仿佛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祝文峻。
岑晚叹息,祝文峻还一厢情愿认为自己与大理寺众人同仇敌忾。其实若非每次薛寒星眼中只有岑晚一人,那大理寺其他人等,估计只会如见到肉的鬣狗一窝蜂冲上来,只希望能与薛寒星说上几句话。
又是一日散职后,岑晚与薛寒星肩并肩走在不算寂静的官道上,薛寒星的爱驹皎月颈上两侧各坠了一个看着便颇有分量的书篓,里面是距今已过去十多年的案子卷宗。
但今日注定不会只是寻常的一天,因为岑晚的系统马上解禁。一边走着,薛寒星试探问道:“你打算何时去抓那个杀害了楚姑娘的犯人?”
“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不如就今夜子时?”
系统的定位功能也并非一劳永逸,虽然他已经锚定了犯人,但每一次对此人的定位都将带来十二个时辰的技能冷却时间。
也就是说岑晚没办法通过不间断的连续定位直接捕捉对方,所以他选择在夜深人静之时,同时也是对方最有可能在某一个地方停留的时刻对其进行定位。
对岑晚的决定薛寒星也表示认同,只是,“今晚我必须要陪你一起去,对方估计武功在你之上,你孤身前往太过危险。”
“你倒是一点也不含蓄!”岑晚撅起嘴巴,“谁说我打算自己去了?你今晚若是不愿意陪我去,我还打算把你拖去嘞。”
岑晚可不会托大,那女人之前能从薛寒星手下逃脱,即便用的是歪门邪道手段,却也不容小觑。
回到岑府,石榴正在书房乖乖写大字。在薛寒星的运作下,很快他就可以进入太学启蒙班继续念书了。只是毕竟太学的进度自然要比地方学宫快上许多,所以在正式入学前,石榴在岑晚的安排下每日完成课业。
将石榴今天写的几页大字翻了一遍,他的笔法基础很扎实,虽然稚嫩,相信假以时日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岑晚赞许地拍了拍石榴的脑袋,示意崔枣带他去院子里玩,“石榴进步好大,过几日爹爹带你去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你想吃什么,爹爹就给你买什么。”
看孩子撒欢儿跑出去玩,岑晚与薛寒星则又开始各居书案两侧,开始办公。
只是这工作还没干上几日,岑晚已然有些厌烦了,因为与他预想中不同的是,这些十几年前甚至是近年来的案件卷宗,记载都非常粗略。
就比如他刚刚拿起的这一卷,是一起发生于十八年前由意外坠井导致的溺水死亡案件,这起案子比其他案件卷宗记录的更加简略,引起了岑晚的注意。
正常情况下,什么人会意外坠井?可岑晚即便心中想要细究这起案件的经过,案卷记录上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人物、时间、地点与死因而已。
这个人的死亡落在记录上,只有轻飘飘的一页纸。凑巧的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竟然是五年前死了儿子的董少卿。
这就使得岑晚更加好奇这起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小他就有遇事一定要搞清楚的倔脾气,可这十多年前的事去哪儿查,怎么查?想着想着,脑海中思绪揉作一团,手上的笔也在白纸上胡乱涂着,污了一片黑。
一直在用余光默默关注岑晚的薛寒星开口问道:“怎么了?”
本来铁翼骑权限就可随意调阅旧案案卷,岑晚将手头案卷递了过去,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薛寒星几眼便扫完了这简陋的记录,皱起眉,“这个李善客居玄真寺时,溺毙于寺庙后院的井里?”
“上面是这么写的,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失足坠井已是少见,不小心打水时被辘轳卷入的意外不是没有,可他身在寺庙,这种事轮得到香客亲自做?”
薛寒星接下来的话直接给这起案件定了性:“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这案卷有假。”
薛寒星说得笃定,岑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来,薛寒星也曾在多年前去过玄真寺,那次是跟随祖父为远在北疆作战的薛朗月缨,以及十几万将士祈福,不过那时的玄真寺已经更名为玄滇寺。
他短暂在玄滇寺住了几日,从一位僧人口中得知玄真寺更名的缘由:
曾经的玄真寺有且仅有一口枯井,就在薛寒星入住那一年的三月,住持梦中受文殊菩萨点拨后顿悟,第二天醒来,后院枯井死而复生,又甘泉满溢。
因为水主智慧,与文殊菩萨正对,为纪念这件事,玄真寺也就此更名为玄滇寺。
听到这儿岑晚恍然大悟:“所以十八年前那明明是口枯井,不可能有人溺死在里面?”
第60章 撑死
自然而然地, 两人都将视线移到了案件负责人的签名上。
彼时的董少卿还是一位寺正,比起现在的岑晚尚且不如,但当年的大理寺正可要比现在的寺丞有用。
“所以董炎的父亲现在在哪里?”
“若我没有记错, 听说董昌济在祝少卿接替他的职位后便主动请辞, 他自称年老昏聩, 又老来丧子,难堪大用。圣上也没过多挽留,毕竟大理寺当时已是可有可无,董的不作为受伤亦心中有数,也就许了他。”
按照正常官员致仕后的流程……
“他回了江州城?”
薛寒星摇了摇头,官员即便致仕,他们的去向也是铁翼骑需要掌握的情报,“他自称不愿再回到江州城那个伤心地,故而现在还留在京城。”
“看来我们得找时间去会会他。”
十八年前的旧案暂且搁下,眼前子时将近, 还有要紧事等着二人去完成。
*
已经是夜间晚风也吹不散热意的时节,宵禁下街道上空无一人, 远远听到打更人敲着梆子, 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悠长又空洞。
岑晚打开定位,在系统提示中选择“确认追踪”, 一张京城西区的立体图像在他眼前展开,鲜红的图标落在河漕西坊。
河漕西坊是整个京城最混乱的地方, 因着租金便宜,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京城最底层的人们。
岑晚曾来过这儿, 与坊外天壤之别──杂乱无章的小巷交错,大嗓门的女人扎着头巾, 骂骂咧咧将脏水泼到街上。男人则打着赤膊,吆五喝六地似土皇帝。
那定位闪烁片刻,化作光点消散于眼前。
依着过人的记忆力,岑晚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薛寒星游刃有余落后半个身位,紧紧跟随。
即便白日再聒噪,没钱又没闲的河漕西坊居民晚上连灯油都耗不起,只能睡觉打发时间,况且大部分人第二天还有繁重的工作。
只是这里久久难以散去的酸腐气味依旧萦绕。
又为免打草惊蛇,二人没有提灯。所以岑晚除了在一片漆黑中要在纵横分叉里穿梭,还要当心那些被泼到路上,积成水洼的馊汤沤水。
终于,那与系统标记重合的地点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烛火的光在一众漆黑窗口间实在显眼,看来屋内之人还未入睡。
摸到墙根儿底下,薛寒星皱眉,直接站起身。岑晚的五感不比薛寒星敏锐,但也觉得屋内安静的诡异、。
薛寒星向前一步,用剑柄轻轻碰了碰草纸糊的窗──
“咯吱──”年久失修、有些锈住的窗向内有些艰涩地开了条缝,里面有股子腥气漫出。
不再犹豫,岑晚推开那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半裸男尸。
男人仰面倒在椅子上,四肢大敞,呕吐物已经干涸在他唇边脸上,腹部不正常地隆起。
而那血腥味儿来源于他浑身大大小小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岑晚面色凝重,食指搭上男人的颈动脉,果然已经死了。简单活动尸体的关节,估计男人大约死于一个时辰前。
指着还在燃烧的蜡烛,薛寒星道:“这蜡烛看样子刚点燃不久,从时间上来看,是那个女人?”
男人家里使用的是最劣质的白蜡,现在将将燃了半个小拇指长短的一节,估摸也就燃烧了一刻钟而已。
现在嫌疑最大的无疑是那个女人……
“我去将巡街的铁翼骑叫来。”薛寒星转身要走,却被岑晚一声轻咳止住了脚步。
“佥事大人,咱们两个一起发现了这具尸体,那不知这案子算谁的呢?”
薛寒星失笑,“是岑寺丞带我找到的尸体,案子自然归属大理寺,该由岑寺丞主持,铁翼骑从旁协助。”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岑晚笑得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有劳佥事。”
铁翼骑来得不算快,因为河漕西坊逼仄的巷子容不下马匹通行,一个小旗的十余铁翼骑只能下马步行。
铠甲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金属音说大不大,但足够将沿途的不少人家吵醒。却没有谁敢出来看看热闹,连点个灯都怯,足见铁翼骑积威颇深。
他们也没想到副佥事将他们叫来竟是给大理寺一个小小寺丞打下手,有些不情不愿地封锁了现场,又派一人去将仵作带来。
早在江州城,岑晚就结合现代的办案流程制定了一套现场勘查规则,只是至今都没机会发挥,今日算是被他逮到了机会。
41/62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