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单论武功,两人自然不怕这些守卫,可偏偏此地构造独特,石道较为狭窄,若是被追上来的守卫堵死,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全身而退。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带着已经晕厥的谢绮往回退到连接上一个环形走道的路口,以便再做打算。
如果实在不行,便也只能杀出去了。
路过来时的位置时,姒荼提溜了把承誉的衣领,示意他跟上。身后的守卫意识到不对劲后已经提着兵刃追来,与此同时,石宫里突然响起了某种特殊的乐声,似是笛子却又比笛子更为浑厚深沉,在空旷的走道里不停回响。
姒荼意识到那是传讯的信号,几乎在那道乐声响起的下一刻,石宫便如同活过来一般被嘈杂的声响所覆盖。一行人再次加快了脚步,努力朝连接口赶去。
很不幸,在几人到达连接口的瞬间,那个路口却冒出了更多的守卫,如姒荼预想的那般,道路成功被堵死了。
与此同时,石道的左右两边都传来了守卫们的脚步声,至此,几人能走的路线被全面封死,事情也发展到了最坏的结果,面对这帮堵死了所有道路的守卫们,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出去!
楼岸一手拎着谢绮,一手抖开了腰间佩戴的软剑,眸光沉沉,蓄势待发。
姒荼表情不变,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动了动,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手前的征兆。
承誉站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眉头紧锁,腿在发抖,却仍旧在努力思考如何在不拖累他们的情况下完成自保。
气氛在这一刻凝结,战斗似乎一触即发,此时,却有什么炸响在他们耳边,如惊天的闷雷般轰隆一声,大地都跟着抖了抖。
山,似乎要塌了。石道顶部突然开始坍塌,掉下的岩石砸到了几个守卫,一时间,哀嚎声惊呼声连成一片。
姒荼一脚踹开挡在他们面前磨磨蹭蹭的几个守卫,拧眉喝道:“这里要塌了,不想死的就赶紧走!”
言罢,他便没再管那些人,同楼岸一手拉着一个离开了此地。
几人一路狂奔,片刻后总算抵达了出口,在刚刚踏出石宫的瞬间,又是一阵爆裂声响起,身后的山体便直接倾倒崩塌,将石宫彻底掩埋在了地下。
姒荼喘息未定,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直挺挺地朝他身边的承誉跪了下来: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下一瞬,周围便呼啦啦围上了一群人,也是对着承誉跪了下来,口中恭敬,请求责罚。
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三人:“......”
承誉伸手将那最先跪倒的黑衣男子扶起,却没管其它在地上跪着的人,而是抬眸看向了另一位站在人群外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青衫,手持折扇,轻轻拢着眉,面容苍白,像是久病未愈般柔弱,双眸欲语还羞般自带泪光,抬眼慢慢望过来时也自带着股凄凄惨惨的气息。
仿佛真是个不入凡世的病弱谪仙人。
但姒荼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下意识便皱起了眉。
这个人,这种颜色的衣裳,这个特意摆好的姿势,这个无辜惨淡的表情,这个惨白得像是糊了面粉的脸,他可太熟悉了。
简直像是柳北如的粗制滥造版,还是特别造作的那种。
哕。
柳北如都比他顺眼。
姒荼看向楼岸,试图从他眼里得到认同。两道视线相碰后,姒荼惊奇地发现,楼岸的反应居然比他还要强烈,一向淡然的神色都隐隐出现了龟裂,似乎很是想吐。
楼岸缓了缓,保持住了优雅的形象,一言概之:“矫揉造作,恶心至极。”
姒荼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是以此言一出,四下便都静了静。
那位刚想开口的青衫公子神情一个没绷住,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见此,一旁原本神色不虞的承誉拨了拨头发,难得颇有些孩子气地翘起了嘴角。
那位青衣公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忍了忍,才缓缓扯起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他看向姒荼和楼岸,语调是特意调整过的温软:“两位公子也是第一回见晚清,不知晚清是哪里惹了二位公子不快以至造成了误解。”
他顿了顿,又抿了抿唇,带着点怯懦地看向了承誉,低下了头:“还是说......是谁同二位公子说了些什么,才让你们误解了晚清......”
姒荼听乐了:“这位......青色的公子,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处:“你这里的妆掉了,不白了,补补吧。”
青色公子大惊失色,抬手挡了挡脸。
姒荼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装病就装病,做什么敷这老些粉,假就不说了,你看看,掉了多尴尬。”
晚清咬住了唇角,泫然欲泣。
承誉躲在他们背后笑得弯了腰。
姒荼一吐为快后,终于满意了,他点点头,拍了拍承誉的肩膀:“好了,现在安全了,你的人也到了,赶紧回家去吧小公子。”
“我们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走一步了,”他勾起唇角,抬脚离开:“江湖再会。”
承誉一愣,连忙学着他了解过的江湖人那般抱拳回他:“多谢姜公子搭救,江湖再会。”
姒荼搭着楼岸的肩往下走,闻言没回头地抬手挥了挥。
第72章 妾身害怕
两人沿着山路往回走, 墨青峰草木葱郁,途中姒荼随手扯了根杂草捏在手里把玩,晃晃悠悠没个正形, 心里却在回想方才的事。
他忽地想起方才在山洞里匆忙回退时的场景, 那时追兵将至时间紧迫, 他将承誉从躲藏的阴影中扯出带着跑路, 楼岸的目光在扫过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人时, 带着明显的出乎意料的惊讶,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两人在路过交接亭时就已经知晓石宫里还有个被掳来做压寨夫人的少年,在那种情况下,楼岸也定然能猜到他会顺手搭救那位少年, 理应不该惊讶才是。
那么......
姒荼眉梢一挑, 指尖捏的那株杂草便直愣愣地指向了楼岸, 做出一副问审的模样:“大胆楼氏, 本家主现在问你,你可是与那被掳的公子相识啊?”
他叉腰森然冷笑:“为何隐瞒不报!还不速速说来与本家主听!”
楼岸弯了弯眼, 配合地垂下眸子, 作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柔弱模样来:“回家主, 不是妾身隐瞒,实在是......那位公子的身份实属难言!”
姒荼来了兴趣, 把杂草一扔,兴冲冲就要上前证实猜想,谁料楼岸这厮风骚至极,说话留一半, 偏偏在这种时候死活不说了。
楼岸委屈地将头别开,说是控诉, 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家主方才好凶,吓坏了妾身,妾身心乱如麻,不知再从何说起了。”
姒荼眼睁睁瞧着这人一口一个妾身,十分地不害臊,一时难言,半晌后却也无法,只好踮着脚将唇凑上去在某人的唇上结结实实啄了几口。
楼岸心情大好,将手上滴溜着的人往地上优雅一丢,便搂着姒荼开始续话:
“他可告诉了你他的姓名?”
“说是叫承誉,”姒荼回答:“可是这名字有问题?是假的?”
楼岸微微一讶,摇头:“名字属实,但这样却让人反倒有些惊奇了。”
姒荼道:“我遇上他那会儿,这小子正要被个老婆子调教呢,脸都吓白了。倒是个警惕心强,脑袋也灵光的,许是想着我救了他,且又是一介江湖草莽,识不得他的身份,把名字告诉了我也无妨。”
“怎么,看你这样子,他的身份定然是非常了不得喽?”
楼岸笑笑,特意放缓了语调:“茶茶可知,这承誉二字之前,可是一个李字。”
李字?李承誉?
姒荼一讶:“那位小皇孙?”
他这么多年在魔教虽然一向深居简出,却也并非完全不知这天下事。尤其是在知晓柳北如就是当朝容王李元璟后,便又着手了解了一番皇家情况,秘辛虽不知多少,但浅显的宗亲关系一类已经基本理清。
这位小皇孙便是当今太子李元瑞的嫡子,柳北如的亲侄孙。
也怪当时他满心都是查案一事,未能留意这承誉二字究竟是哪两字,后来隐约猜到,也没敢断言。
现在想想对方那天潢贵胄的气质,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姒荼勾唇笑了笑,忽地开口:“这下你总算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物了吧?”
他眼神冷冷看向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一个从很早就在装死的人:“一般家族是丢不起这个人,也不屑于在深山老林里耗费人力心血抓你。那天家呢?他们更丢不起这个人,但不同的是,你会死的非常惨。”
“你说是吧,谢绮?”
在两道冷然的视线下,谢绮自知瞒不过,抖了抖爬起来跪倒在地求饶:“谢谢两位少侠救命之恩,还请两位少侠别将小人交出去。”
他头磕得勤快,一副明事理、能屈能伸的模样。
姒荼可不吃他这一套,当即便将人捏住脖颈提溜起来,开门见山:“邪怪双盗在哪?”
谢绮脸色涨红,难以呼吸,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小,人,不认识......”
不待他说完,姒荼抬手便轻轻在他胳膊上一按,下一瞬,他的那条胳膊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谢绮双目欲裂,不住地发出“嗬嗬”声。
将人一丢,姒荼无视他的痛苦嚎叫,再一次问:“邪怪双盗在哪里?”
“本座最讨厌欺骗,你想好了再开口,不然......”他停了停,语气很轻:“下一次就是右手了。”
“我说!我说!”谢绮勉强爬起来,跪行几步,涕泪横流:“在迷魂岭,那里瘴气遍布,他们,他们找小人买了除瘴的药,躲去那里了。”
“求求两位少侠,放过小人吧!”
姒荼和楼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谢绮面上露出喜色,扶着胳膊站起来,跌跌撞撞刚朝前走了几步,一枚碎银却突然从后方袭来击中了他的命门。谢绮笑意停滞在脸上,身躯轰然倒地。
......
山下。
两人到了和楼砚池兄弟俩约定的地点,却始终没发现两人的身影。
楼岸伸手接住一只鎏光寻音鸽,展开信件看了一眼,眉头在下一秒皱起:“出事了。”
姒荼凑上前查看。
“在我们上山前没多久,各大门派前来禅宗查案的小弟子们几乎同时收到了一封挑衅信,发自盗宝人之手,诚邀各位前往迷魂岭捉拿他归案。”
姒荼嗤笑一声:“有意思。”
“弟子们上山没多久便齐齐迷失在了山林中,阿池和小星便是接到了西南方向发出的求救信烟,匆匆赶去救人了。”
“看来这个迷魂岭,我们是非去不可了,”姒荼摸了摸下巴:“怎么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呢?”
楼岸摸了摸他的头。
“不管怎样,”教主大人笑眯眯地道:“本座现在单方面宣布,搞阴谋诡计的人,你死了哦。”
......
迷魂岭。
楼砚星将防瘴的药丸塞进楼砚池的口中,又将清心凝气的香囊挂在了对方的脖领处,将人搀扶着往前走。
怪他,没早一点留意到这迷魂岭被布置成了一座机关阵,不够警觉触发了机关,导致兄长为了护他胳膊上挨了深深一下,见血后瘴气迷雾只会入体更快,眼下楼砚池已经昏迷不醒了。来时的路已经重新被迷雾覆盖,无法再回头。
这里的雾气带毒,有引人心魔,让人神志不清的作用,密林里毒蝎蛇虫遍布,人行其中,还得防备着它们时不时的偷袭。
楼砚星咬着解毒的药丸,口齿不清地回头问:“叶箫,你,你没事吧?”
身后那人挥掌狠狠劈开一条毒蛇,没好气道:“说了叫我释空,老子,出家了!”
“哪有出家了还一口一个老子的,”楼砚星抹了把汗:“小林子,你没断干净啊。”
释空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定力不行,实在是这小子太能逼逼叨叨,让人心头火起。
“前面,前面雾气又加重了,”楼砚星喘了口气,差点把解毒丸咽下去:“小林子,你行吗?”
释空掌风凌厉,硬生生挥开了一个通道:“闭嘴啊!”
他此次上山也是为了寻找少阳宗的师兄师弟们,没想到半路遇见了这兄弟俩,便一同上路了。
楼砚星提剑劈开灌木丛,还是有些担心释空:“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感觉你眼睛红了?要不你别走了,找个地方调息一下吧,你的同门我去找。”
他可记得,心魔发作的前兆之一,就是双目赤红。
释空心里暖了暖,嘴上却道:“谁跟你似的,天生没心没肺,不受心魔影响。”
“此地雾气流动,毒虫遍布,停滞不前只会是一个死字,你可闭嘴吧,照顾好你哥就谢天谢地了。”
楼砚星默默搂紧了楼砚池的肩膀,努力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顺着一个方向走,好在他们带着的丹药够用,不至于太狼狈。不知走了多久,楼砚星忽地一顿,看向了声源:“那边......我好像听到了些声音。”
释空侧耳听了听,点头肯定:“是那些弟子。”
楼砚星眼神亮起来:“好哎,我们过去跟他们会合,看看能不能先稳住一些人的伤势,等待救援。”
释空应了一声,叮嘱:“我们先靠过去,不确定那边的情况不要贸然动作。”
毕竟那些弟子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陷入心魔幻境里的情况未知,难免不会暴起伤人。
楼砚星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再发出声音,带着哥哥慢慢朝那边靠近。
临到近前,他们才发现那里是一处洞穴,借着灌木草丛的遮蔽,洞内的瘴气浓度要少上很多,是以洞内还有清醒的弟子。
清醒的那两名弟子见到来人,先是一喜,然后在互相的提醒下又警惕起来。
直到楼砚星几人拿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那两位弟子才放下佩剑松了口气,把洞内情况一一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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