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预“啊”了一声,便被燕若一下子推进了眼前的殿门。
热闹,好生热闹。
原来这就是皇宫啊。
纪预穿梭在酒宴之中,四周仿佛升温了十几度,整个人都被拉入另一个空间。
与方才刚进来时的庄严肃穆感截人不同 。
纪预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环顾四周,怎么没有许安的身影?
整个大殿,除了歌舞升平之外,最值得纪预留神的应该就是陆熙那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了。
陆熙注意到了纪预的目光,冲他挑了挑眉,眼中皆是桀骜不驯。
纪预一看到这张脸就难受,反正现在找不到许安,陆熙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也有进宫的资格,他必须调查清楚,决不能妨碍他接下来在宫里要干的事。
想到这里,纪预又不由自主得抬头向陆熙那里看了过去。
可好巧不巧,当他抬起头时,纪预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他手中的酒杯抖了抖掉到了地上,连忙躲开陆熙的目光低头去捡酒杯。
很快一个小宫女忙不迭得跑了过来,替纪预收拾好撒了一地的酒。
纪预神色略显尴尬:“多……多谢。”
宫女抬头笑了笑,轻声道:“小公子,那边的陆公子请您过去呢。”
纪预“啊?”了一声,连忙又将目光投向陆熙。
陆熙右手将一块雪花银高高抛起,而后又稳稳当当抓住,接着随手将那块雪花银塞进了身边不是哪个小厮的手中。
他注意到纪预的目光,也没有躲开,而是付之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纪预歪了歪头示意他过去。
纪预盯着陆熙深不可测的眼睛,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而后心一横:“本少爷倒要看看这个陆熙打着什么鬼主意。”
说着,便一把抓去方才宫女刚收拾好的酒杯大步流星得走了上去。
纪预盯着手中逐渐被加满的酒杯,这才抬头看向一边的陆熙:
“敢问陆公子师出何门?”
真是个令人尴尬的开场白呢,不过除了这句话,纪预也确实不知道该和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说些什么了。
谁知纪预刚问一句,对方便有了纪预想要的答案:“在下修习家训,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功夫。”
纪预低头抿了口酒,继续咄咄逼人:“可是术士?”
“公子抬举在下了,与纪公子可比不了,只是习得了保命的手段罢了。”
保命的手段?
纪预的右手扣着酒杯浮雕上的凹槽,若只是区区手段,他怎么会被邀进宫里和他一起处理此时。
纪预当然是不相信的:“那……”
“那手段究竟是什么?”纪预还没说完陆熙便学会抢答了。
纪预不说话了,又低头喝了一口酒。
陆熙扬起眉毛爽郎一笑,轻松道:“纪公子就这么着急打听我的底细?放心,在下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话音刚落,纪预便抬头深深看了陆熙一眼。
陆熙眼中尽是桀骜不驯,反正纪预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息事宁人与世无争的人。
纪预抬手敬了陆熙一杯,端出一副高门少爷的气派来:“陆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陆熙看了眼纪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修习家中八卦之术,擅辨阵法生门,此次前开也是家父听闻纪公子大名,命在下来见见世面罢了。”
纪预半信半疑得看了他一眼,他万万没想到打直球的效果竟然这么好。
不过细细品来,陆熙的言行举止前前后后又有许多矛盾可疑之处,纪预深深看着陆熙的脸,心中的疑虑不少反多了。
突然,纪预耳边传来一声男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抖了一下身子,慌忙看向来人。
燕若眉眼含笑,毕恭毕敬站在纪预身边,看样子是有事找他。
“纪公子,皇子有请。”
皇子?哪个皇子!
纪预注意到了一旁陆熙投来的眼神,他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逃离了此处。
跟着燕若走了许久,直到步入另一处大殿之中。
燕若行礼:“公子进去便是了。”
纪预飞快打量着这个大殿,而后匆匆点头大步迈了进去。
“小师弟!”
纪预刚迈出去的右脚还没有踩牢实,就被许安破天响的一声吓了个踉跄。
许安!
是了!放眼宫中也只有许安纪预相熟了!
纪预见许安还安安稳稳得在眼前大吵大嚷,一下子打消了进宫一直以来的所有阴云。
他眉头舒展,飞快冲许安跑去一把勾上了他的肩。
纪预笑道:“师兄消息果真灵通,我刚一进来你就知道了。”
许安带着纪预在大殿中转悠了几圈,两人相互交换最近得到的消息情报什么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略感疲倦,双双坐回了大殿之中。
纪预伸了个懒腰,随手抓起一旁的点心大口吃了起来 。
许安不知何时屏退左右,殿门被轻轻关上。
纪预微微抬眼,神秘兮兮得又看向一旁的许安。
许安郑重其事得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十分默契得坐近了一些。
“今日我在宫中已经打听到那支笔的下落了,我们今晚就行动!”
行动!
纪预差点没被许安的吓噎死。
他连忙咳嗽了几下,瞪大眼睛:“师兄,我在宫里屁股还没有暖热呢,今晚就去偷!何况我还不知道那笔到底……”
见纪预面露难色,许安连忙打断施法:“镇龙笔!”
“什么?”
纪预歪了歪头,许安突然一句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安咽了口口水,缓缓开口:“那支笔叫做镇龙笔,就放在藏书阁内!”
纪预又捏了一块点心,垂眸思索片刻:“师兄这么清楚,自己去藏书阁看一眼过了瘾不就成了。”
许安故作高深得摇了摇头:“不,我们这次计划有变。”
“怎么说。”
许安站起身,在纪预面前缓缓踱步:“这次我们就是偷,也不打算还回去了。”
话音刚落,纪预又差点被他吓了个半死,许安一脸无语得看着纪预的死表情,补充到:
“因为我发现,这支笔与师尊有关。”
纪预捏着点心的手猛地用了下力,脆弱的点心立即被别了个粉碎。
这只笔与师尊有关!这么说拿到这支笔,兴许就可以知道师尊的秘密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有点心寒,梁策究竟是谁?是野渡坊的舟自横,还是权倾朝野的老楼主,亦或是平平无奇的书店老板,又或是受人尊敬的师尊?
无数个身份叠加在一个人身上,纪预猛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师尊了,他渴望伸出手,一片片揭露这些虚假的身份,去看清楚真正的师尊到底是谁!他要得到这支笔,他要探求师尊的秘密!
“据我所知,这支笔的功效根本不是写字,而是治病,兴许这是师尊研制出来的,被朝廷横刀夺爱占为己有也未可知,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敢打赌,师尊也想要得到它!”
纪预沉默得听着许安的分析,心中的迷雾更加沉重了。
如果是师尊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皇宫?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所以师尊才会与皇宫的人水火不容?
纪预用力摇了摇头,他不想再想了,只是单单一句话:“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许安冲纪预一笑,甩手一张平面图出现在纪预面前的桌子上:“放心吧,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
纪预看着图上标出来的红点,若有所思:“藏书阁似乎只有皇上能进去?”
许安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早已说服皇兄,藏书阁我也可以进去。”
纪预皱着眉头,还是摇了摇头:“东西丢了,自然会把矛头指向你。”
许安看着窗外骤然挂起的大风,怕是骤雨将袭:“不,我当然有万全之策,可借今晚这场大雨全身而退。”
夜色蔓延,如墨浸染,盖住了月。
风怒吼般带着所有水汽打在纪预耳边,叶被卷得与树干磨擦撕裂扯下。
耳边又传来一震雷声,藏书阁门前一个落汤鸡哆嗦着站定。
那人身披一件淡黄色斗篷,虽然已经被暴雨打湿,但仍旧能看出那衣服定是不凡。
他的脸被巨大的兜帽遮了个完全,几滴雨水从里面嘀嗒出来。
第八十一章 五皇子
“来者何人。”
落汤鸡愣了将近五秒,这才轻声开口:“是我。”
藏书阁外的侍郎举着一盏摇曳的灯笼向那人脸上照了照。
那人也不躲闪,下一秒,那侍郎连忙收回手小心翼翼道:“原来是五皇子,快请进,这大雨夜怎么还只身前来啊。”
五皇子头微微侧了侧,正欲开口作答,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索性直接走了进去。
藏书阁的门被他关上,他静静立于门后,听着门外的动静。
“五皇子怎么总是这样不给好脸色?”
“你个新来的可不敢这么说,皇子他这儿有问题,不怎么爱说话。”
听到门外侍郎的反应,他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扯下了自己的兜帽。
兜帽上的水渍撒了一地,而兜帽下赫然是纪预的脸。
纪预伸了个懒腰,快步走进藏书阁,边打量着四周环境,边嘟囔着:“不错不错,算是把许安在宫里孤僻的人设维持住了,没有引起怀疑。”
另一边。
许安抬头看着被敲响的大门,掐指算了算时间,这会儿纪预应该已经平安到达藏书阁了。
想着,他便起身,窗外的闪电映到许安的脸上,他努力挤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腼腆笑容抬手去开门。
门外走进一个白衣男子,那人轻车熟路走进,一屁股坐在了许安身后的椅子上:
“这么大的雨,还让皇上跑过来,是臣弟疏忽了。”
许依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笑了笑:“本身小燕若是陪着的,不过他临时有事,只好只身前来了。”
许安也坐带了许依身旁,他掩饰内心的不安,瞥了一眼手边的沙漏,而后拿起一颗棋子慢吞吞落在了棋盘之上。
许依很快落下一颗:“让为兄看看皇弟的棋艺精进了多少。”
许安没有再假笑,而是担心起藏书阁内的纪预来。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但细细想来纰漏也确实有很多,两人很容易就会暴露不能全身而退。
计划什么是这样的。
许安在此处借下棋拖住许依,这样一来唯二可以进入藏书阁的人便都无暇抽身去藏书阁了。
接着纪预假扮许安前去偷笔,当然,笔被偷事后一定会怀疑到今日刚刚进宫的纪预头上,于是纪预和许安一样也想了法子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想到这,许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虽说理论上没有问题,但实践起来也不简单,况且这计划仓促且拙劣,若是细究下来不难查到罪魁祸首。
藏书阁内。
纪预甩出一张符纸,明火符立即点燃了离他最近的一盏灯。
紧接着,放置在书阁不同方位的灯竟然也依次被点燃。
书阁一共有五层,纪预抬头时,最顶层已经亮得恍如白昼了。
纪预眼睛睁大了些,不由得感叹了句古人的机关技术。
可要在这诺大的书阁找出一支笔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他边走边想,一路上走马观花,路过正中间的书案还随手从笔架上扯下来一支笔。
他拿着那跟毛笔在光下面对了对,果然没那么简单,一只平平无奇的笔罢了。
而后便又将那笔放回了原位。
纪预皱了皱眉头,一个人低声嘟囔着:“皇上一定是把这笔藏起来了,可又藏到哪了呢……”
他看着四周数不胜数的古籍就觉得头疼,丝毫不想在这里久留。
纪预叹了口气,按照一般的剧本来讲,这种藏宝处不是在什么密室就是在什么极端处,莫非……
纪预想着,便将目光移动到了藏书阁的顶层。
五楼的空间是下面四层最小的。
纪预依稀可见上面摇曳的烛火,他估摸了一下时辰,看来得快点了。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五楼的确狭窄,纪预看着周围发霉陈旧的典藏,仿佛下一秒这些书就要化成沙粒飞走一般。
纪预沿着五楼唯一的通道快步行走,很快,自己的路便被前方的一道木门拦住了去路。
他立即放缓脚步,在离他五步的距离外皱眉端详着。
纪预有强烈的预感,这里面放着的,的的确确就是那支笔!
他咽了咽口水,事不宜迟,直接冲!早干完早手工!
只见纪预加速向木门走去,鞋子有力得踏着脚下的木地板,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而与这声音相和的,还有他身后传来的比它更急促的脚步和声音:
“不要拉开那扇门!”
纪预心下一紧,一时间来不及回头反应,收下的动作却快他一步。
而那身后人似乎也料到纪预不会听他的,一下子飞身上前将纪预拉到了后方 。
纪预被巨大拉力扯的脖子火辣辣的疼,他的心脏好像漏跳了几拍。
完了!本少爷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他刚才明明装的很好,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纪预忍着后脖子传开的疼痛,一边抬头准备解释:“我我我只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拖长纪预的表情却一变再变。
他即兴奋又悲伤,兴奋于自己没有被外面不好惹的侍郎发现,而又悲伤于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蒙面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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