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插在了木柜上。
灯火下梁策手中的匕首闪着瘆人的亮光,所有人都退了几步。
梁策歪了歪头,声音格外低沉:
“真是不巧,我这儿可是家黑店,想在这儿闹事?那边把命留下吧。”
说着,徐晨也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小厮们见状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显然,谁都不想因为找一个小孩把命搭上。
很快,方才那些小厮又跌跌撞撞得跑了出去。
纪预仍然蹲在地上不停得发抖,右手依旧抓着梁策的衣服。
徐晨的剑没有收,而是转向地上的纪预: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里!”
梁策摆了摆手,示意徐晨收剑。
他蹲下,借着微弱的烛火打量着纪预。
他眼睛停留在了纪预被血污染满的后背,轻轻开口:
“小孩儿,多大了。”
纪预缓缓抬头,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与梁策的金眸对视。
这一刻,梁策的心似乎有些麻麻的。
他右手藏在袖中,手指熟练得掐算着,掐算完后整个人愣了愣。
纪预声音很小,小心翼翼得开口:
“十……十岁。”
梁策飞快撇过脸,起身拿起蜡烛,走向楼梯,吩咐徐晨道:
“给他上点药,换件儿干净的衣服送上来。”
徐晨弯腰领命,目送梁策上去:
“属下遵命。”
罢了。
徐晨放下手中的剑,快步走向纪预。
他冷着脸,一把将地上的纪预抱在怀里。
再一次被牵扯住的伤口渗出血来。
纪预不敢出声,皱着眉头哼唧着。
徐晨抬手看了眼自己手掌中的血,问道:
“除了后面,哪里还有伤。”
纪预摇了摇头:“楼主大……”
徐晨果断抱着他走向另外一边:“不许喊了。”
野渡坊的阁楼内。
梁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细微的凉风吹了进来,梁策抬手捋了捋白发。
他右手再次掐算起来,大约几秒后,梁策的手指顿了顿,依旧是刚才算出来的那个结果。
他缓缓抬起右手,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轻笑出声:
“呵,怎么会?我怎么会对这个小孩儿动心。”
很快。
纪预穿上了新的衣服。
衣服的布料摸起来就是不凡,比他在纪府穿得绫罗绸缎还要舒服。
纪预吸了吸鼻子,自己身上浓重的药水味儿有些刺鼻。
徐晨再次抱起了小小的纪预,走到了阁楼门口。
“掌柜的,妥当了。”
梁策放下右手,看向门外:“进来。”
徐晨应声进来,将怀里的纪预放了下来。
梁策坐起身来,盘腿坐在床上,冲纪预勾了勾手指:
“过来。”
纪预警惕得看了眼梁策,脚下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走过去。
梁策歪了歪头,正要说什么却又转头看向徐晨:
“还有事?”
徐晨微微蹙眉,瞥了眼脚边的纪预:
“掌柜的,他来路不明,又知道您楼主身份,偏偏又跑到野渡坊来,恐怕和那个燕十一脱不了干系。”
梁策看了看可怜巴巴得纪预,又看了眼凶神恶煞的徐晨。
他真是佩服徐晨的联想能力。
“我自有分寸。”
徐晨抿了抿唇,还是又说了句:
“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吗?”
梁策垂眸想了想,又盯着纪预白净的脸蛋开口道:
“明天去纪府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关于他们家小公子的消息。”
徐晨领命出去,房内归于平静。
纪预盯着梁策的白发,他缓缓靠近梁策向他鞠了一躬:
“多谢楼主大人相救。”
梁策身体微微前倾,托腮看着纪预:
“小公子怎得今夜如此狼狈?”
纪预没有说话,双手攥在自己的衣袍。
梁策掏出匕首,随手转了转,吓唬纪预道:
“真是不巧,我这地方一般没几个知道,而今你认得我是楼主,又跑到这个地方,若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那我便把你当细作杀了。”
说着,梁策还冲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纪预咬着嘴唇声音小了些:“今日在楼主大人生辰宴上为家父丢了脸,所以……”
梁策盯着纪预包扎的伤口,伸了个懒腰,快速将匕首收起:
“所以就领了家法?”
纪预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梁策再次躺会床上,胳膊垫在头底下,打趣道:
“所以……你现在是一位被动了家法逃出家的落魄小公子了?”
纪预皱了皱眉,再次向梁策鞠了一躬:
“楼主大人救命之恩预改日必将报答。”
梁策斜眼看着纪预,勾了勾唇角:
“说吧,是在我这儿睡一宿,还是在我这儿躲几天?”
梁策说后,纪预赶忙激动得抬头看向梁策:
“多谢大人!无需太多天,恐怕这几日要叨扰大人了。”
梁策得到纪预意料之中得答复,点了点头:“得。”
说着,梁策拉起被子盖上,闭眼不再理会纪预了。
纪预盯着床上闭眼的梁策,又转身看可以禁闭的木门。
他有些害怕,不知道现在是走还是留。
梁策似乎可以读懂纪预的心思,缓缓开口: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床来。”
纪预不知为何面露喜色,飞快上床钻进了被窝。
纪预不敢去看身边的梁策,他尽量将自己的身子与梁策拉开距离,不敢大声呼吸。
本以为归于平静的纪预却又被梁策突然说的话下了一跳:
“不脱衣服怎么睡?捂出病来我可舍不得花银子给你看病。”
纪预扭头大胆去看了眼梁策,梁策依旧闭着眼睛。
纪预飞快脱下衣服,小心翼翼盖好被子,逼着自己飞快入睡。
梁策听身边人没有了动静,转身去熄灭蜡烛。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立刻被黑暗笼罩起来的纪预明显抖了一下。
梁策看着突然抓住自己衣服缩在身边的纪预问道:
“怕黑?”
梁策打了个响指,蜡烛再次被点燃。
他可以感受到,当蜡烛被点燃时纪预显然松了一口气。
梁策睡不着。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与别人这么近距离得睡过一张床。
他盯着纪预毛绒绒的脑袋,想抬头去摸一把,可还是忍住了:
“你是因为我才受罚的,一定很恨我吧?”
理论上来讲,的确是这样的。
若不是梁策在纪预背贺词的时候出面,纪预就不会背不过而被打 。
又或者说,若不是梁策非要在皇宫举办生辰宴,纪预也不会受父命来宫中道贺以提升纪家声望。
可两者不管哪个,罪魁祸首都是梁策。
纪预又不说话了。
梁策很明显感受到纪预攥着自己衣服的手用了些力气。
“怎么又不说话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纪预将头埋在梁策肩上,声音闷闷得:“是在下学艺不精,不敢怪到楼主大人身上。”
十岁,的确是个很小的年纪。
可十岁对于纪预来说足够可以明事理了。
“我问你恨不恨,没问你敢不敢。”
纪预身子又抖了抖,没有回答梁策。
梁策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重了,又放缓了语气:
“那你……委屈吗?委屈的话就哭出来。”
纪预摇了摇头。
梁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谁知,下一秒,纪预像一个垮了的大堤。
毫无保留得埋头大声哭了起来。
梁策睁开眼睛,被他他压着的半边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盯着怀里这个可怜巴巴的泪人,不知道是方才那一卦的心理暗示。
还是现在纪预实在是太惹人怜惜了。
总之,此刻梁策方寸大乱。
“喂,我袖子都被你哭湿了,再哭就给你扔出去。”
纪预可怜得眨巴了几下水汪汪的泪眼,抬头看着梁策的侧脸。
梁策撇过脸迅速闭上眼睛:“快睡觉。”
清晨。
梁策依旧坐在野渡坊的椅子上看着话本子。
不过今天不同,他怀里还坐着纪预。
店门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而野渡坊中仍旧是祥和一片。
或者说是……生意惨淡。
梁策看着话本子,轻声开口:“徐晨。”
“属下在。”
梁策没有抬头:“你多大了?”
第五十五章 你喜欢我吗
徐晨皱了皱眉,似乎对刚才梁策的问话有些疑惑。
梁策又重复了一遍,徐晨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十八岁。”
梁策嗯了一声,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岁:
“你们俩年纪差不多,你应该知道这个年纪喜欢吃什么东西,去外面买些来。”
徐晨看了眼纪预,皱了皱眉:“掌柜的您还没用早膳。”
“我不吃。”
徐晨站在原地,眉头依旧拧在一起:
“早膳掌柜的多多少少也要吃一点。”
徐晨话刚说完,却已经后悔了。
梁策总是挂着笑的脸此刻却冷了下来,他没有再说话,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话本子。
徐晨跟随梁策也有些时日了,他现在总算明白了。
梁策不喜欢听多余的话,不喜欢被别人管着。
换句话说,梁策不喜欢被别人控制!
想到这里,徐晨不由自主流起了冷汗:
“是属下多嘴了。”
梁策随意摆了摆手:“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梁策低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腿上的纪预。
明明昨天晚上还害怕得要死,怎么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这么粘人了?
他毫不留情得将纪预从自己身上提溜起来,放在地上。
纪预大口咬下包子,傻乎乎抬头看向梁策,可怜巴巴得眨巴着眼睛。
梁策撇过脸,没看见没看见,少给我装出一副可怜样儿。
他抬手敲了敲手边的空茶杯,徐晨立刻上前倒上一杯茶。
“纪府那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徐晨轻轻放下茶杯抱拳回复道:
“回掌柜的,打听到了,他们对外可以隐瞒消息,但私底下还是风风火火来找纪小公子。”
梁策轻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记住,纪预和野渡坊没有关系。”
“放心吧掌柜的,属下已经掩人耳目了。”
梁策没有再问,他依旧翻看着越看越令人心烦的账本子,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
“小公子啊,你说我要是把你送出去,纪家会给我多少答谢啊?”
送出去?答谢?
不行!
纪预拿着包子的手一顿,一把抓住梁策的一角。
再次用他那可怜巴巴得眼睛看向梁策:
“楼主大人……不要把我送出去!”
梁策见纪预满脸慌张,自己却不为所动,继续调侃道:
“纪小公子也看到了,我这儿坊里赚不得钱的,可没钱养你。”
纪预更加着急了,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个可怕的纪府,他不想!
“不用楼主大人养活的!我可以给你们干活!端茶倒水,什么都可以啊!”
梁策放下账本,还是忧心忡忡得叹了口气:
“不用你给我卖艺。”
纪预以为梁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送回去了,继续力挽狂澜:
“那……”
“那什么那?小公子你还打算给我卖身?”
梁策弯腰盯着纪预泛红的小脸,冲他眨了眨右眼。
纪预撇过头,不再说话了。
梁策咂了咂嘴,真没意思,不经逗。
他站起身,不再看纪预走向野渡坊门口。
完了,楼主大人这是要去纪府!
想到这里,纪预连忙跑上前,抱住梁策的腰:
“楼主大人要去哪!”
梁策嘴角勾了勾,这小公子不会真把自己的话当真了吧:
“当然是去喝酒听曲儿撩美人儿了。”
一旁得徐晨叹了口气,看向梁策:
“掌柜的,野渡坊没钱给您消遣了。”
别人不知道,徐晨可知道自家掌柜的花钱那个如流水,那个惊人的速度啊!
显然,梁策却不这么认为。
他没有理会徐晨,再次抓着纪预的后衣领将他滴溜到徐晨怀里:
“照顾好他,可别被人发现了。”
春满楼。
梁策翘着二郎腿,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抓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儿得听着上面说书先生的故事。
只见说书先生猛得一甩扇子,又用力在大腿上一敲,绘声绘色道:
“众所周知,那位刚刚上任的楼主大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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