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策合上手中的话本子,毫不留情得在旁边睡得正香的纪预脑袋上拍了一下。
纪预抖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将手中握着的毛笔紧了紧。
梁策再次打开话本子:“这点事让他去找子青他们,不必特意来找我。”
徐晨点了点头正欲转身,门外却传来了烛锐的声音:“我烛锐可是点了名的找你,非你不可。”
纪预闻声抬头,来人是一个……男人。
烛锐没有注意到纪预,手中摇着扇子走到了柜台前,胳膊轻轻搭在了上面。
他手中的扇子晃了晃,抵在了梁策的下巴上。
梁策挑了挑眉:“我懒得处理你那些小事,找别人吧。”
烛锐咂了咂嘴:“你开个价吧,我给得起。”
梁策觉得烛锐的话有些搞笑,他抬眼看了看烛锐:“我随手便可散金万两,你觉得我梁策缺你这点钱?”
烛锐没好气得收回扇子:“臭道士,有几个钱你就张扬得不行了!”
梁策笑着摆了摆手,喝了口杯中酒:“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坦然相告,陈述事实而已。”
“好啊你个梁策,觉得我春满楼还养不起你个梁策是吧,”
“当然了,你春满楼欠我野渡坊的钱还少吗?”
说着,梁策就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算啦,“噼里啪啦”得打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想好了再说
烛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妥协到:“这次非你不可了,已经死了七个人了。”
话音一落,在场几人的脸上或多或少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纪预。
纪预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
梁策的脸色也有些冷淡,他重重在烛锐肩上打了一拳:“烛锐,你是准备等春满楼所有人都死光了瞒不住了才找人解决啊!”
烛锐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梁策将酒一饮而尽,还不忘瞧一瞧一旁又开小差的纪预。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烛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梁策!你讹我是吧!”
梁策满脸的爱莫能助:“哎,看来烛掌事还是另寻他人吧。”
眼看着自己的春满楼就要毁于一旦,他一咬牙一跺脚,钱是什么?钱是身外之物啊!
烛锐连忙赔笑:“别别别!我答应你!”
梁策又抬手,手指再次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得打了几下,终于喜笑颜开:“徐晨,送客。”
烛锐“唉”了一声,就被徐晨“送”出了野渡坊的大门。
门口的风铃响了几下就停了下来。
梁策续了杯酒,手中的话本子翻来翻去。
徐晨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手中算盘打得似乎有点不熟练。
他右手的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纪预打了个瞌睡,他一点也不想多看桌子上平摊的书,手中的毛笔也偷偷在梁策不注意的情况下放了回去。
他用左手支撑着脑袋,挡住梁策的视线,安心得闭上了眼睛。
“啪!”
纪预“哎呦”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放下手,笑眯眯得看向梁策:“师尊。”
梁策将纪预桌子上的书拿了起来:“抄到哪了?”
纪预尴尬得咳嗽了几声,看着自己手底下的白纸。
梁策盯着纪预看了几秒,良久才说出下一句话:“没有抄,那便是背过了。”
啊?
这是什么顶级理解?
纪预眼巴巴看着梁策将自己的书移开等待着自己开始背诵,脑中也只剩下了空白。
纪预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他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得盯着梁策:“师尊,这书没意思,我不喜欢看。”
梁策却冷眼看着书上的内容:“背。”
纪预再次叹了口气,他低头扣了口自己的手指,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来:“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德合……”
梁策放下手中的的书,看向快要炸毛的纪预:“德合一君。”
纪预“欧”了一声,继续背道:“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
纪预恍惚间抬头,却见梁策盯着自己愣住了。
纪预眨了眨眼睛,师尊这是怎么了?
纪预背书的声音消失,梁策这才缓过神来,他连忙低头去看纪预又背到哪里忘词了:“其自视也。”
纪预实在是背不下去了:“其自视也,其自视也……其自视也……唉……”
梁策眯眼笑笑:“纪公子,你有没有觉得你背书的样子很好看?”
纪预“啊”了一声,他结巴得回应道:“好……好看吗?”
自己的宝贝徒弟又又又结巴了,梁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厉害了 。
他起身走近纪预,弯腰看着他的双眼,手指勾起纪预耳侧的头发:“不过,为师更喜欢你说不出话的样子。”
“咳咳咳!”纪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
他慌乱得移开梁策的视线,右手快速抓起毛笔在纸上乱画了起来。
梁策依旧不依不饶,他继续注视着纪预的脸:“耳朵怎么红了?”
纪预又将脸离梁策远了一些,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耳朵:“师师师尊你别说了!”
梁策笑着走开,显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星河灿烂,长月当空,深夜万籁俱寂,月影横斜,无需点灯。
纪预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天,嘴里嘟囔着:“师尊,为何非要大半夜的出去。”
梁策推开野渡坊的木门:“春满楼晚上去才有意思呢。”
什么鬼?
纪预嘴角抽了抽。
窗外,镶着红色流苏的酒旗迎风招展,春满楼里的曲调声余音绕梁。
梁策坐在木桌前,手指跟着不知哪位姑娘唱的曲儿的节奏有一次没一下得敲击着茶杯。
他半眯着眼,似乎整个人沉醉在春满楼这个酒池肉林里,丝毫不觉得这个连死七个人的地方晦气。
烛锐没好气得看了眼梁策,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
“梁公子,您要不出了门坐下来好好听?”
梁策继续闭着眼睛,笑着应道:“刚好,好久没见云儿姑娘了。”
纪预坐在梁策身边满脸黑线,他用力控制着自己就要碰到一起的眼皮,在催眠的嘈杂中半睡半醒。
烛锐“啪”得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抱着胳膊在梁策面前来回转悠。
门外云儿姑娘唱的江南小调还没有结束,梁策似乎也没有睁开眼睛谈正事的打算。
那曲儿一丝一缕,于纪预耳中轻轻鸣动着。
作为新时代的五好青年,纪预确实对优秀传统文化一知半解,也因为自己太低俗实在欣赏不来。
只是这调子轻柔,让大半夜被师尊拉起来在这儿干坐着的他更加想睡觉了。
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在打着架,耳边清晰回荡着烛锐在面前来回走的脚步声。
这让纪预突然想起来原来上数学课时睡觉的感觉,数学老师的脚步声似乎也是这么近。
良久,云儿姑娘的调才算唱完,烛锐如释重负,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梁策。
“臭道士,少在我这儿摆款儿!”
梁策睁开眼睛,看着周遭晃眼的花红柳绿的摆件,还是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纪预在梁策身边努力睁着眼睛,尽力让自己清醒着。
梁策随手在纪预耳朵上揪了一下:“怎么这么多瞌睡。”
罢了梁策又抬头看向烛锐:
“你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三思后回答,若是可以隐瞒什么,那恐怕没人能帮得了你。”
烛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转身双手捧起香炉,将一根阁中香轻轻立在香插上,接着点燃。
霎时间,独属于它的香气在屋中弥漫开来。
烛锐理了理衣服,终于在梁策面前坐定:“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
“没让你从哪开始说起,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梁策斩钉截铁得打断了烛锐,不易察觉得皱了皱眉头,看了眼烛锐:
“第一次死人,是什么时候。”
烛锐低头冥想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嘴唇:“大概是重花节那天。”
梁策抬头,直视这对面正对着他的那面铜镜。
他金色的眼睛在镜中显得晦暗不明。
而后又透过镜子看向烛锐的背影:“什么大概不大概,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听进去了吗?”
烛锐一拍大腿,飞快点起了头:“对对对!就是重花节那天!”
烛锐话音落后,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烛锐眨了眨眼睛,他望了望梁策说不上严肃的脸,小心翼翼得轻声开口:
“重花节……怎么了嘛?”
梁策摇头,继续问道:“第一个死的是谁?”
“是……”
“等等。”
梁策再次打断了他。
这次烛锐有些不耐烦了,他一把抢过梁策手中的茶杯:“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梁策轻笑一声,看向纪预:“笔墨伺候。”
“不是给我 ,是给他。”梁策补充到。
从睡梦中惊醒的纪预无辜得眨了眨眼。
看着眼前突然对出来的毛笔和宣纸,纪预叹了口气。
梁策缓缓伸手,在纸上轻轻点了两下:“记好了。”
纪预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策打了个响指,示意烛锐继续。
“第一个死的是千儿姑娘。”
烛锐说罢,梁策看了眼纪预:“可以开始记了。”
“好嘞!”
纪预揉了把眼睛,觉得现在似乎清醒了一些,连忙拿起笔,将第一位受害者的名字写了上去。
写罢。
梁策还侧头看了眼,咂了咂嘴:“让练了这么久的字怎么还没有长进,都快敢上许安了。”
纪预可不敢和许安的字相提比伦!
梁策拿回刚才的茶杯,再次为自己续了杯茶:“接下来,是你的自由发挥时间,给我把千儿姑娘的死与知道你们发现都给我说一遍。”
烛锐深吸一口气,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不好好说就滚出去。”
梁策冷眼看向作死的烛锐。
烛锐见梁策今天晚上有些不好惹,最终还是轻咳一声,笑了笑,继续道:
“那天重花节,春满楼的人来了许多,你知道的,我从不出来招呼客人,一直都是千儿领着一帮子姑娘的……”
烛锐顿了顿,转身将身后的阁中香续了一支,继续道:
“那天晚上非常热闹,千儿姑娘的声音很特别,我在房中就能听到他的声音,可直到丑时,却突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纪预手中的毛笔飞速得运转,不一会儿半页纸就被他写满了。
梁策满意得看了眼纪预的“笔录”,惊讶于这么快的速度纪预竟能一字不落得跟上。
纪预却不以为然,毕竟他的手速可不是盖的,这多半是原来早读前补作业练出来的。
烛锐也以为纪预会跟不上他的速度,专门停下来等了等,见纪预记录完了,继续开口:
“我寻思着,千儿不会又偷懒了吧,便打算去后院找一找,就……”
“等等!为什么觉得偷懒会去后院?”
这句话不是梁策问出来的,而是纪预 。
烛锐略微有些惊讶,原来梁策身边跟着的这个吉祥物不单就是个吉祥物啊。
梁策的双眼盯着烛锐,等待着烛锐的答案。
烛锐眼神有些闪躲,低头思索了良久都没有得出一个有可信度的答案。
最终,他还是一笔带过了:“就是直觉罢了。”
直觉?纪预不信,梁策亦不信。
纪预看着手底下的纸,一点思维导图开始在脑中浮现,不对,烛锐的话里面有明显的不对劲。
梁策冷哼一声,看了眼纪预,纪预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
“掌事若是不说,那我可就要和师尊打道回府了。”
说着纪预和梁策就准备收拾都西走人。
烛锐满脸黑线,却还是忙不迭叫住了已经站起来的梁某人:
“你们师徒两个都是什么德行。”
梁策坐下,轻声道:“烛锐,想好了再说话。”
第三十八章 笑一个
“好好好,我坦白,我漏了一点细节。”
纪预抬手沾了些许墨水,看向烛锐,示意他继续。
烛锐再次转身,拨弄了两下阁中香,而后开口:
“在这之前,千儿姑娘和姑娘们发生了些口角,被气哭了,抹着眼泪跑去了后院。”
梁策不知何时手指又在茶杯上敲了起来,发出又闷又沉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口角?”
“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女儿家嘛,无非就是些胭脂水粉,邻家儿郎的矛盾呗。”
说罢,烛锐又拿出一根阁中香,准备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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