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冰？
谢姝垂下眼眸，以前司渊牵着自己的时候，他记得那掌心可温暖了，为什么现在却如此冰冷？
是因为……
司渊的体温，正在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流逝吗？
“姝姝，我真的很开心……”
看着司渊露出一副无比满足的模样，谢姝心口顿时又酸又涨，气不打一处来：“你开心个什么劲儿？！命都快被你开心没了！！”
“我开心，最后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你的怀里。”
谢姝鼻子顿时一酸，眼泪直接模糊了眼眶。
不对……
不应该是这个结局才对啊……
明明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账没有清算完，司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应该被自己好好收拾打一顿，然后盘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默认参与了那场阴谋，最后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他囚禁起来，自己亲自好好教导一番。
但是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
“其实吾一直想不明白……”谢姝鼻子发酸，瓮声瓮气的询问道：“吾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可能背叛吾，但是吾就是很生气……”
“很生气你宁愿看着吾一个人难过，也不愿意开口跟吾解释……”
司渊摇摇头，轻笑道：“姝姝，对于我来说，当时没有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问题。”
当他每一次看到少年那双澄澈眼神的时候，他都能回想起姝姝因为他而受到的所有伤害，负罪感几乎将他的情绪填满。
玄清约姝姝进入众神之巅的那一天，刚好是他不在的时候。
那一天，他拿着从自己身体里面取出来的肋骨，去找人帮他定做一枚求婚戒指。
没错，他想在众神之巅，那能俯瞰整个神族的最高处，向姝姝求婚的。
因此他才会提前给姝姝打好预防消息，说自己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让他好好等待。
只是没想到，玄清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便趁着自己不在神族，利用自己的名义将姝姝约了过来，否则，姝姝也不至于完全没有防备。
说到底，这其中也有他的原因才对。
是他，姝姝才会因此来到神族，被玄清算计，镇压了那么多年，受尽苦楚。
即使他全程未参与，他也无法做到，将这件事完全地撇开。
所以，他便向姝姝默认了，这件事，与他有所关联。
司渊牵起谢姝的左手，似乎是有所感应，谢姝中指指骨骨节处，一枚黑红色的戒指显现了出来。
司渊一直认为，自己虽然生而为神，在感情方面却格外的偏执，特别是在神格被魔气污染后，他对姝姝的占有欲已经完全无法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即使知道，自己或许活不了多久，他也将这枚一早便准备好的戒指，牢牢的套在了谢姝的手上，甚至用许愿来‘要挟’姝姝，答应自己的求婚，与自己定下婚约仪式。
他知道，魔族和神族的生命不一样，神族会陨落，但是魔族的生命却是永恒而漫长的。
可他，却偏偏妄图姝姝在这永恒的生命旅程之中，只有他一人，只要他一人。
即使……即使姝姝最后有了其他人，他的地位，也一定要牢牢占据着姝姝心底最大的那块地方，就像姝姝手中这枚，一旦戴上去就永远摘不下来的订婚戒指一样。
这么一想，他可真是自私自利啊～
“姝姝……”
司渊的气息越发的虚弱了。
“我在……我在……”
谢姝轻轻将脑袋搁在司渊的心口，感受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心跳震动。
“我爱你……”
谢姝瞳孔骤然间紧缩，他想要紧紧抱住这个男人，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手中真实的触感一点点化为缥缈虚无的流光。
“不要……”
和其他神明陨落的时候并不一样，司渊陨落后所散发出的流光，并没有像其他神明一样聚集起来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晶体，而是直接如微光萤火般，随风而扬，向天地间散去。
司渊的神格身躯，早就在他决定建造这把神器的时候，通通舍弃掉了。
谢姝伸手想要将这最后的一点儿念想紧紧抓在手中，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四溢的流光时，那微光便如吹灭的烛火般刹那间熄灭。
魔族和神族的力量从不相容，因此，那属于神族的流光才会在魔族的触碰下灰飞烟灭。
而司渊，却在这样天生力量就注定相互对抗的情况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硬生生地承受着他强大魔力的侵蚀。
“啪嗒——”
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谢姝恍然，他用指腹轻轻擦过眼角，触感微润。
他哭了？
不，他怎么会哭呢？
司渊没死，他哭什么？
他会找方法将司渊复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就像司渊舍弃一切将他唤醒那般。
【宿、宿主……】77438的机械嗓音里透着明显的哭腔，它停顿了几秒，像是在面临什么生死抉择般，最终还是向少年开口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能够复活霸霸……】
谢姝浑身一震，声色剧变：“在哪里？！”
【在神族的绝密禁地，也就是有着圣耀光辉的地方。】
【那是所有神明的诞生之地，是所有神明的生命源泉，只有那个地方，才有能够救活霸霸的机会。】
“绝密禁地……圣耀光辉……复活司渊……”
听到谢姝口中的喃喃自语，华音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不可能！”
谢姝眸光微转，睥睨着华音，没说话。
华音虽然被谢姝的眼神所震慑，但是也知道，那个地方是神族的禁地，就连神族都不可能轻易踏足，又怎么会允许魔族进入？！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你传递的消息……”华音额角冷汗直冒：“但是这个方法绝对不可行！”
“若是神族说复活就能复活，当初朗星大人也不会陨落了不是吗？再者就算真的可以，神明的孕育需要神格，而司渊大人的神格已经……”
华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锋利的晶石剑刃抵住了喉咙。
谢姝手执渊月，冷看着华音：“带路。”
华音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行动。
他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拒绝谢姝的要求。
“吾之前答应过玄清，不对那些无辜的神祇们动手，但是……”
华音指尖抖了抖，就听谢姝继续道：“现在的始祖之神可是一个都没了，就算吾作废了这个承诺，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吾？”
“你能？还是那些被保护在神族领域的神祇们能？”
“所以，你现在没有选择。”
华音双手骤然间攥紧了拳头，他沉默着掀起眼皮，定定的看着对面还用剑刃挑着他下巴的少年。
此刻，那位在他眼中弑杀成性嗜血残暴的魔王，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眼眶却有明显的泛红痕迹。
在那一刻，他想，就算是魔王谢姝再冷心冷情嗜血残暴，但是对司渊大人的感情……或许是真挚而纯粹的吧？
“如果我带你去，之前你答应过玄清大人的承诺，还、还能做到吗？”
“若非此刻情况特殊，吾并不想单方面撕毁承诺。”
华音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长时间才缓缓呼了出来。
“好，我带你去。”
得到华音的答案，谢姝动作利落地将渊月收回，转身走向了烛茂。
烛茂肩膀上的男人此刻已经没有了呼吸，里面所存在的灵魂，似乎也随着司渊的陨落而一同消散无踪，如今只剩下这一副空落落的躯壳。
看着那令自己无比熟悉的容颜，谢姝伸手用指尖，最后描摹了一次他的眉眼。
“接下来，你就不用随我一同前去了……”谢姝跟着华音走向了悬于高空中的裂口，“将他带回主城区，让炽魔的人，好好安葬吧。”
天空中的裂口随着两人踏入的身影而逐渐消弭，高耸的建筑物顶楼，只剩下了烛茂一人站立的身影。
他看着头顶上那块此刻澄澈湛蓝，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天空，恭顺的垂下了头颅。
“是，吾王。”
……
游戏主城区。
来来往往的玩家穿梭在街道边，有大声吆喝着组队招人一起下副本的，也有和同伴趁着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时间，在周边店铺里逛逛，用生存点买自己喜欢饰品的。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喧闹而充满了生机。
一个瘦小的少年迷茫地站在街道中央，从他身上衣服的破损程度，足以见得他或许刚刚才从凶险的副本之中侥幸活出。
“喂，你新来的吧？”
听到声音，少年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就见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大叔。
少年点点头，又忽地摇摇头，最后满脸纠结，才弱弱地问了一句：“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生存直播间，只有上辈子作孽做多了的人才会到这里来。”
听到那大叔的描述，少年脸唰的一下就变白了。
“哈哈哈哈，这么不惊吓？骗你的啦小鬼头。”大叔摆了摆手。
如今的生存直播间和以前的生存直播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次能进来的，不再是曾经犯下罪大恶极之人，或许只是在现实世界中偶然死亡，又恰好意外地被主系统挑选中，进入到这里的人罢了。
“行了，看你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跟着我转一圈，我跟你讲讲吧。”
少年点点头，脚步一迈，紧紧跟在大叔的身侧。
“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我们统一称之为玩家，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在副本之外，唯一能够短暂进行休缓的地方。”
“游戏主城区，你也可以这样叫它。”
大叔说着，睨了一眼身侧的少年，看着对方身上脏兮兮的衣衫万分笃定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才从副本里面出来不久的吧？”
少年狠狠地点了点脑袋，看着大叔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敬。
没错，他刚才以为自己就快要死在那个恐怖可怕的诡异地方了，只是没想到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却突然听到一阵机械音说什么游戏结束了，再眨眼，他就掉落到这个地方来了。
“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花生存点，而下副本，就是我们获得生存点的唯一方式。”
“当然，如果你够厉害，存够足够多的生存点甚至还可以跟主系统交换许愿。”
“交、交换许愿？”
“没错，就算是交换离开这里的机会也可以。”
少年脸上闪现过惊喜：“真的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吗？那我需要存够多少生存点？！”
“至少上亿。”
听到这个单位，少年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表情瞬间就整个耷拉了下来。
不过缓了一会儿，他又不免给自己打气，至少能出去，他还是有个盼头的。
“咦～那个地方是什么？是在修建什么东西吗？”少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前方那个正在被不断运输出来的石像。
“那个啊……”壮汉瞄了一眼，语气顿时变得沉闷，“那个地方以前是一个教堂，不过已经被屠戮的高层下令拆了，而那些运送出来的，就是曾经放在里面膜拜供奉的神塑雕像。”
“啊？”少年满脸疑惑：“好好的地方为什么要拆了啊？”
壮汉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使此刻回想起来，他的瞳眸里依旧不免染上几分恐惧。
“那是六个月前发生的事儿了……”
他还记得，当时高空之上的神明们被撤走没多久，整个游戏主城区都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天空碎裂，不停地往地面落下方正的砖块，高楼大厦在一瞬间倾覆，被压在金属建筑物下的玩家们数不胜数。
一时间，整个游戏主城区都宛如人间炼狱般，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在他们彻底绝望，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恍惚间听到了主系统的声音。
再之后，坍塌的高楼恢复原状，就连掉落在地上的方块也似乎被某种力量，重新牵引回了天上。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无处可寻的梦境般，诡异得毫不真实。
再后来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后，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原状。
主系统依旧如往常般运营着，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再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有人说当初被主系统邀请进《造神计划》这个副本里的那个高阶玩家们回来了。
当初兴高采烈受人艳羡的几十位玩家，这一次只回来了个位数，而那些死去的玩家，还全都是三到五星公会里的精英玩家们。
可想而知，这一次进入的副本任务，到底对高星公会造成了多么惨痛的损失。
后来他也向其他玩家打听了一下内幕消息，听说这一次下副本，本就是神明们联合主系统的阴谋，只为了抓捕那位被镇压在生存直播间底下的大魔王，谢姝。
之后，屠戮公户的社长烛茂，亲自送回了炽魔公会社长封宴的尸体，但是很奇怪，两个本就积怨已久的公会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炽魔也只是安静的给封宴社长举行了葬礼。
再之后，就是屠戮发话，叫人来拆了这座教堂，运走这些神像。
玩家们因为当初那件事，本就对神明有些不满了，如今屠戮公会还发生存点干活，自然有不少人愿意去干。
只是圣约教堂建筑规模很大，这一拆就拆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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