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他穷途末路,也许会回来找你。”褚荀淡淡道:“你要防着点。”
听见褚荀谈起这件事,江昼莫名觉得有些丢脸,他不想让褚荀窥见他黑暗的过去,不想让褚荀可怜他。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别谈这个了。”江昼烦躁地“啧”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真的要演恶毒继母啊?他们说要穿裙子的,你不觉得尴尬啊?”
褚荀波澜不惊道:“人总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但也不用迈出这一步吧!”
“大家一起穿,我没意见。”
“不是,你怎么恶趣味这么奇葩啊?”江昼越看他的脸,越觉得他假正经,“谁没事想看男生穿裙子啊?”
“我。”褚荀直接承认了自己有恶趣味,“我想看。”
江昼一下子哑口无言,垮着一张脸,“我一定要演白雪公主吗?我和你交换不行吗?”
褚荀一脸正直:“不行。”
到了分岔路,江昼想去医院看他奶奶,而褚荀想带他回学校继续上自习。
他往手心呵了口气,搓搓冰冷的手,重新搭在自行车的把手上,“我不去学校,你先回去吧。”
褚荀看向他,眉目冷淡,“你今天的学习任务没做完,晚上别想睡觉。”
“那我晚上回去补,行吧?”江昼话到嘴边,他其实想把奶奶的情况告诉,可他一旦开口,不就是在向褚荀张嘴要钱吗?
褚荀肯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不能再厚着脸皮要钱了。
所以真相到嘴边又打了个转,江昼不肯低头,“我下午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回去补,你给我放个假吧?”
“什么事?”褚荀问。
江昼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迫切地掩饰自己的不堪,“我难道每件事都要告诉你吗?别管这么宽行不行啊?”
他也知道自己态度不好,可他太急了,他不想让褚荀再插手了。再这样欠下去,他会越来越抬不起头,越来越狼狈,他害怕褚荀怜悯的目光,那会让他崩溃。
褚荀垂下眼看他,情绪掩盖得很好,看不出哀乐。
江昼骑车驶向了另一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像是一阵风,迫不及待地逃离。
褚荀眸光微微闪动,抿起了唇,最终没有选择追上去。
—
“小满,你胖了呀!”见到江昼的第一眼,奶奶就笑了,她微微眯起眼,笑得合不拢嘴,“最近有好好吃饭啊,气色都好了不少。”
胖了吗?
江昼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他以前很瘦,怎么吃都不胖。跟这褚荀吃了一个月,居然胖了吗?
他自己都没察觉。
“嗯,最近吃得多。”江昼坐到她身边,望着她温柔的目光,又无端端想起来褚荀。
他感觉褚荀好像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不用说话,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溺爱。
顿时后背发凉,难怪褚荀要演恶毒继母,原来褚荀是想当他妈!
江昼咽了一口口水,难道褚荀把他当儿子对待吗?所以才会管得那么严,跟个老妈子一样,每天都在唠叨。
难道褚荀还有个恶趣味就是当别人的妈妈吗?
他打了个抖,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陪奶奶坐了一会儿,江昼被医生叫去了办公室,医生告诉他,他奶奶最近情况比较稳定,是动手术的好时机。
但是手术费用要十万,后续的康复治疗也很麻烦。他知道江昼家里困难,所以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做了手术,奶奶就能多活几年。
江昼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自从奶奶查出绝症以后,他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奶奶离开。现在奶奶情况好转,终于有资格动手术了,可他却拿不出来这笔钱。
医生也叹了口气,“她年纪很大了,动手术也是遭罪,实在不行,就带回家去,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不行!”江昼手指抖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定,咬牙道:“要做手术,一定要做。”
不就是十万块钱吗?
他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离开之前,江昼去病房抱住他奶奶,低声道:“奶奶,医生说你现在恢复得特别好,很快你就会痊愈了。”
他奶奶一直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傻呵呵地以为自己会好起来。她拍拍江昼后背,颤巍巍地说:“那小满也要照顾好自己,奶奶等你一起回家。”
“嗯。”江昼眼眶有点红,咬紧牙关,“我们能一起回去的。”
只要能凑到十万块钱,他就能救他奶奶了。
第33章 加倍还给他
可能是下午的态度太差,回教室以后,褚荀没有搭理他。
江昼心理压力大,也没心思说话,趴在桌子上昏睡。
今天晚上有一堂高数小考,江昼爬起来,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极速上升。
试卷散发出刺鼻的墨水味,复杂的数字在他眼前不断变化,他头痛欲裂,什么也看不进去。
逃亡的父亲,重病的奶奶,无家可归的自己,种种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江昼脑袋有些晕沉,手撑着额头,滚烫到烫手,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发烧,呼了口气,继续在答题卡上胡乱涂抹。
应该能熬过去。
他眼睛都睁不开,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连褚荀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都不知道。
褚荀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边,见他写字歪歪斜斜的,把一道很简单的计算题都算错了,忍不住皱起眉。
离考试结束就只有半小时了,江昼还在做填空题。
他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撑到江昼的桌子上,没着急说话。然而江昼好半天才迟钝地抬起头看他,眼神很空洞,哑着嗓子问他,“怎么了?”
褚荀冰凉的手心贴上他的脑门,眼神一变,压低声音,“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
江昼眼珠子迟钝地转动,褚荀的手心是凉的,指尖更是冷得如冰,让他炙热的体温找到了宣泄。
好冷。
身体又好热。
江昼完全把自己脑袋的重量交到了褚荀的手心,然后啪的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周围同学齐刷刷看过来。
“江昼?”褚荀回过神 伸手晃晃他肩膀,连他的肩颈也在发烫。
江昼勉强睁开眼睛,强撑着坐起来,“嗯?”
“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江昼迷糊地看着卷子,“我试卷还没做完……”
“不做了。”褚荀伸手按住试卷,声音透着严厉:“跟我走。”
他左看右看,这张卷子难度太高,其他同学都还在做试卷,只有他做完了,只能弯下腰哄,“你在这里等我,趴着睡一下,我去拿请假条。”
又看江昼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是他自己那几件单薄的衣服,褚荀给他买的厚外套,他根本就没穿。
这几天都快落雪了,江昼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褚荀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自己离开了教室。
带着体温的外套把江昼包裹,他没有抗拒,像是躲进了乌托邦,身子渐渐软下来。
发烧了。
他明天还约了一场架,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试卷也没有做完,会拖累班级平均分……
江昼脑子里胡乱地想了很多,急促的脚步传来,他被人架住手臂,从位置上抱起来,“辅导员今天晚上没来,拿不到请假条,我直接带你出校。”
很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江昼知道,这是褚荀身上的味道。他喘了口气,勉强站稳,“你先做卷子吧。”
“做完了。”褚荀扶住他的腰,同时让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你发高烧了,怎么一下子烧得这么严重?”
“不知道……”江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靠在他身上,“可能是吹冷风了……”
虽然他们这里突发情况,但班上同学也没有太关注,毕竟重点班,大家最在乎的都是成绩。
“我先离校带他去医院,等下你帮忙收卷子交去高数办,接下来的时间你监考。”褚荀路过沈凌雪身边时,选择把管理班级的重任交给她。
沈凌雪点了下头,拿着试卷去了讲台上。
“江昼?你听得见吗?”褚荀发现他走路都走不稳了,两个人下楼梯差点摔倒。他赶紧停下脚步,把江昼扶稳,“我背你好吗?这样会摔跤的。”
没等江昼回应,他直接蹲下身子,给了指令,“来。”
江昼鬼使神差地勾住他脖子,褚荀身上有点凉,带着冬日寒风的冷意,正好中和了江昼滚烫的体温。
褚荀一把背起他,快步朝校门走去。
江昼想说点什么,嗓子又疼得要命,脸靠在褚荀的肩颈处,无意识地磨蹭。
“很难受吗?”褚荀轻声说:“马上就出校了。”
冷风吹得人脸生疼,江昼脑子不清醒,人的潜意识让他想躲,直接把脸埋在了褚荀的颈窝,轻轻地喘着气。
燥热的气息落到脖子那块,褚荀眸子深沉了许多,声音急迫:“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到了校门,褚荀停下来,单手搂住江昼的屁股,空出一只手出来填表。
门卫指着他,“诶,你,你是那个……叫什么……褚荀!对,就是褚荀。你同学怎么了?”
“发烧。”
“怎么没有请假条?”
“老师不在。”
门卫认识他,也不拦他,“那你明天要把请假条给我补过来,不然我跟领导交代不了。”
“好。”
填好了表,两个人就被放出去了,借着昏暗的路灯缓慢前行。
寂静的空气里,江昼突然蹦出来一句,迷迷糊糊的,“带我出校,你会不会挨骂?”
“不会。”褚荀顿了一下,“什么也别想,不会有任何事。”
褚荀带他到了附近的一家诊所,医生简单地给他测了个体温,看见体温计上的刻度时,吓了一大跳,“哎呦怎么都烧到四十度了!还好送得及时,再晚点人都要烧傻了。”
医生赶紧给江昼打吊针,“最近流感挺严重的,出门最好带个口罩,多穿一点。”
江昼已经昏睡过去了,脸颊不自然地发红。
褚荀松了口气,坐到病床边,“他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输了液,后半夜就能退烧了吧。”医生也不太确定,“你们小年轻身体好,很快就能退。”
褚荀没吭声,盯着江昼苍白的嘴唇有些走神。冰冷的手指落到少年的唇上,无意识地摩挲,他瞳孔微微震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轻笑一声,去接了一杯温水,拿棉签把江昼的嘴唇打湿。
他知道,江昼不信任他。
褚荀做完一切,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靠着墙,视线缓缓落到江昼身上,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警告过江昼,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江昼就是不听话。
不听话的小猫真的很难办。
没关系,以后他会让江昼加倍还给他的。
第34章 他不被驯服
江昼到后半夜才醒过来。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瞳孔缓慢聚焦,转过头,就看见褚荀靠在他身边的位置上,正在低头看书。
这个人怎么一直都在学习?
江昼动了下手指,身体还是很难受。
“醒了?”褚荀放下书,他刚刚借手机给家里阿姨打了电话,让阿姨把书和手机拿来。在江昼昏睡的时间里,他已经向老师请了假,顺带还背了单词。
他伸手摸了下江昼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你这瓶输完就可以回家了。”
江昼侧过眼,没吭声。
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狼狈?一次又一次地要褚荀来救他,丑态尽出。
“江昼,以后要多穿点衣服。”褚荀收回手,嗓音冷清,“你不要因小失大,我告诉过你,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江昼还是没说话,只是用没打针的左手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半张脸。
他不愿意沟通。
“我给你请了假,明天也在家里好好休息吧。”褚荀拿他没有一点办法,骂他也没用,只能认输。
输完液,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向了回家的路。
江昼情绪很低,到了家里简单地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褚荀以为是他发烧了没力气,就没有多说,躺到另一侧,没有再打扰他休息。
次日一早,褚荀悄悄地起了床,他特意关了闹钟,凭借恐怖的生物钟在五点钟起了床,收拾好东西,他回卧室探了下江昼的体温,还是很烫。
没有完全退烧。
江昼很警觉,发着烧也一下子睁开眼,抓住了他手腕,手心烫得惊人,“是你啊……”
他松开手,又闭上了眼睛。
褚荀缓了下,“我去上学了,你自己在家里好好休息,九点钟的时候阿姨会来,你要记得吃药。吃过午饭测一次体温,还没退烧就让阿姨带你去医院。”
他顿了一下,觉得江昼现在是个傻子,说了也是白说,便牵了下被子,“我走了,你睡吧。”
江昼一觉睡到正午,期间阿姨来叫他吃药,他很配合,吃了药又睡了。
褚荀打了电话回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刚刚给他测了体温,三十七度五,应该快好了。”
褚荀“嗯”了一声,“我今天不上晚自习,你把晚饭做好了就能离开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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