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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汉子发出声响打断道:“哎，先生，能不能说一些一些新奇的，这些广为流传的事迹我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接下来那陵泽上神便将自己的一滴血施送给那老妇，蛇毒不刃而解，这些我都能倒背如流了，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就是，来点新鲜的呗。”有人附和道。
“嗐，别急呀，我还真知道些不一样的，”那说书先生眼睛一瞪，拍了一下桌子，铿锵有力地说道，“大家都知道啊，陵泽上神是出自咱们六苍界的这个地方出来的，而我的太爷爷的太爷爷便曾经亲眼见过他。据说啊，上神早已心有所属，而他那跟随他四处游历的徒弟，其实便是他的道侣。”
“道侣?上神居然有道侣!”
“是的，据说也是一位绝顶的大美人，最后也跟着上神飞升共赴九重天去了。”
“哇!”听到这，听客瞬间喧闹了起来。
“那那位仙子有没有画像啊?”
“这个......好像是没有的。”
“可我怎么听说他那徒弟是个男的?”
“是啊是啊。”
“男的也可以做道侣啊。”
“可是有人听到过那上神喊自己的徒弟娘子。”
“好像孩子都有了。”
“所以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说书先生咳了咳，大声说了一句；“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恩爱无比，情深义重。他们都当神仙了还守凡人的规矩做什么。"
说完，他又继续说起了上神与徒儿那些年不能不说的爱情故事。
他说得起劲，时不时还敲一下桌子，嘴里的内容也不知是真是假，却听得周围的听客全神贯注。
“.......”
遂宁嘴角微抽，这种当事人听到自己八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他朝大门望去，一垂髫之年的小女娃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柄木剑，作势要铲除恶人，除暴安良的模样，追着那老鼠精到处乱跑。
一伙计连忙道：“哎!小心点，快看着点小小姐啊!”
客栈里的妖怪跟在一旁纷纷伸手做状要扶，生怕她跑得太快会扑腾一声摔倒。
“坏蛋！坏蛋！你这个偷吃鸡肉的坏蛋！”小女娃怒斥地伸剑要打那老鼠精，老鼠精急着乱窜，连忙拐了个弯，往右一碰，竟连说书先生坐着的椅子也连带撞翻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耶，快放过我吧，那盘醉鸡就那么放在灶台上，我只是偷尝了一口尝尝鲜——”
“坏蛋!坏蛋!”女娃举着木剑大骂道。
说书先生连忙护住了自己用来收钱的瓷碗，“哎哟，小姑娘，小心可别撞着我吃饭的家伙。”
场面瞬时炸开了锅，那木剑四处挥动可毫不认人，有人为了不受波及，连忙起身离开了座，其余剩下的，大多数都还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遂宁看着那小女娃有些熟悉，这一板一眼的模样，竟有点像缩小版的李衔青。
他斜坐在窗台上笑着看这场闹剧，那一大一小的围着那说书的台子四处乱窜，闹得鸡飞狗跳的，惹得客栈的众人频频发笑。
“小姑娘再加把油，还差一点就抓上啦。”
“小兄弟，你看她追得那么辛苦，你就让让她嘛。”
老鼠精气得连忙大喊:“你看她跑得那么快需要我让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鼠精顾着大喊，竟一不留神撞上了前面的人，身体往后踉跄了几步，竟又被一摔倒的椅子绊了一跤。
小女娃眼见就要追上他了，手里举着剑便要往他身上砍，结果刚跑了没几步，便忽然被截住了动作，整个被一美貌的女子抓住两腋抱了起来。
红雨将她抱着怀里，抬起头抱歉地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家小孩爱玩闹，让你们看笑话了。”
桃花精又化成了她最年轻漂亮的时候，神采奕奕，风情万种，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红玉钗盘起，格外显露出别样的的风采。
见到老板出面，客人好笑地调笑了几句，这才散了继续做方才所在做的事。
说书先生捡起椅子，又再度开始讲起了那些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野史，店里的伙计麻利地扶起了被撞倒的桌椅。
红雨朝老鼠精看去，那老鼠精见到她赶紧求助道:“红姐!快救救我!小小姐疯了!”
桃花精哼笑一声，抱着小女娃走过去拿木剑敲他的头，“不许欺负小小姐。”
“我没有!红姐，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老鼠精被敲了脑袋，委屈地一倒，哼哼地装死去了。
红雨笑着蹲下身，将闹着要捉老鼠精玩的小女娃放下，抬眸正好瞧见正在看好戏的老熟人，站起身便朝他走了过来。
遂宁一跃而下，迈步朝她走来。
红雨朝他抛了个媚眼:“嘿，我们的大忙人，想见你一面还真是艰难。”
*
红雨带着他到一间雅间里坐，让小妖们给他送点点心来，两人坐着休息又喝茶叙叙旧。
得知那小女娃就是李衔青的转世，遂宁好奇地看了看李衔青稚嫩的脸，眨眼戏言道:“你这也太着急了吧，现在连那么小的衔青姐都不放过了？”
红雨美目一瞪:“我呸，老娘对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可没有兴趣。要吃，自然是养得再大一些再吃。”
这一世红雨可总算赶早了，在李衔青还在襁褓时便将她接了过来，媳妇从小就开始养起，事事都照看着，完全没有再让她受伤的机会。这一世的李衔青手脚健全，视力也无碍，唯一的缺陷便在于有些失聪。红雨努力地赚取钱财替李衔青积福积德，意图用这种方式帮她抵消天道的惩罚。只要再过一两世，李衔青便能健健康康地投胎了。
斗笠突然被揪起。
遂宁转头看向骑在老鼠精头上的女娃，见她调皮地将他头上的斗笠抢走，竟还有些痴呆地看着他微微张口。
小女娃呆愣了一下，然后拍打着老鼠精的脑袋对他们说道:“马!马!”
“青儿不要闹。”红雨打了个手势，随后帮忙夺回斗笠，对着老鼠精说:“带小小姐到一旁去玩吧。”
“是嘞，红姐。”
红雨温柔地看着一孩一鼠在玩着骑马砍杀的游戏，看着小衔青在老鼠精的头上咔咔大笑，撑着脸对遂宁说道:“凡人的小孩可真是不好养，稚嫩又脆弱，还容易染上病痛，看着你我相熟的份上，你可要回去叫你家那位多保佑保佑我们家衔青。”
遂宁拿回斗笠戴在头上，开玩笑道:“那你去观里烧香，记得买最好的香来。”
红雨说：“这简单，我明天就去京城买最好的香油给你们送去。”
她转过头，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递给了他，“喏，你尝尝。”
遂宁说：“这是什么?”
红雨嘿嘿一笑:“贿赂。”
遂宁接过贿赂咬了一口，飞快地眨了眨眼，惊艳地比了个拇指夸赞道:“好吃!”
红雨骄傲地说道:“好吃吧，这是望雪招牌的芙蓉糕，是衔青研究出来的新口味，她一直都说想让你尝尝，我想着你肯定也会喜欢。”
遂宁愣了一下，遂即点了点头，想来红雨指的是前两世的李衔青。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渣碎，指着那份芙蓉糕说:“下次给我打包一份带走，我也拿回去给师父尝尝，顺便替你求个平安符回来。”
红雨欣喜地说:“好啊，那你尽管找黄姐要，想吃多少都让她给你打包好带走。”
遂宁说：“都过了一百年了，黄姐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小心我将你这的厨子也打包拐走。”
红雨乐呵一笑道：“那你尽管挖，我可是完全不怕咱们的招牌厨子会被挖走的，因为几百年前，我对黄姐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
遂宁佯装扁嘴唔了一声，遗憾地说道：“那可真的是失策了。”
他扫走了几块芙蓉糕，又喝了一杯淡茶普洱，直到将盘子全部清空，才咽下最后一块糕点开口说道:“对了，这次前来我有任务在身，我想找你帮忙打听一件事。”
遂宁想了想，抬眸看她:“你知道六合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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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空壳
这些人只剩下一具空壳而已
2022-09-07 03:04:56
2023-02-20 03:28:33
客栈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外加望雪楼位邻于京师，道路四通八达，楼里的妖精们又一个比一个精得很，轻而易举地便打听到不少关于六合教的消息。不过几天，红雨便将他再度唤来，将打听到的情报一一告诉了他。
近百年来，六苍大陆出现了一个名唤六合的教派，是以信奉冥神莫里为至大神明。因为常年灾疫，战乱繁多，百姓将人世间的旦夕祸福都寄托于神明的身上，导致六合乘机而入，声称能庇佑信徒长生不死，在短短百多年间便吸收了大量的信徒。
在此之前六合教一直低调行事，只在暗地里传教，前几年却突然风靡人世，出现在了大众视线的范围，冥神莫里以神明转生，降临于世，高调地在全国各地收纳信徒，连邤国皇室子弟皆敬之为神明，为其修建了无数个华丽的庙宇宫观。信徒分布范围甚广，每日前去参拜的人数也数不胜数。
红雨将打听回来的消息与他说完，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地道:“你此番调查，记得要小心行事。他们能在不知不觉间壮大到如此地步，恐怕背后来头不小。”
遂宁沉思了一会，捏着下巴说道：“我准备亲自跑一趟虞城秦白山，看看能不能将那教派的老窝端出来，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红雨沉声说道：“抱歉，这次恐怕不行。衔青年幼，我尚不放心独留她待在客栈里，此番凶险，我不能像以往那般陪你一同探查真相。”
遂宁摇首道：“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应该向你道谢才对。”
“小事而已，”红雨说道，“我在这里会替你多加留意一点，一旦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便立马传信告知你。你要好好保重，记得万事小心。”
“好。”遂宁站起身，负上剑便准备出发。
*
虞城秦白山上有一座庙，名唤靖德庙。环境清幽，常年香火旺盛，慕名前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遂宁坐在迎松树上遥望着不远处，剥开从山下摘下来的果子，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山风吹过，铃铛摇晃，山里的地仙远远瞻望着他，摸不准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直到巳时七刻，遂宁才看到一素衣盘发的大姑娘跟在一丫鬟身后，从山脚爬到山腰上来。
“小姐，您再走慢点，您今日连饭菜都还未曾入过口，不如坐下来吃口饼垫垫胃吧。”
王如娉累得直不起腰，却依旧摇头道：“不可，再休息天色便要晚了。一餐不食也无什么不可，还是祭拜神明要紧。”
王如娉背着一个蓝纹包袱，今日早早便来到山下，她平日本就不怎踏出闺门，却与婢女相互搀扶，爬到了半山腰，随后又步履沉沉地迈过三百六十五行长石台阶，来到了山上的靖德庙。待她来到殿门口时，时间已经过了申时三刻了。
日头渐渐西行，王如娉终于入了庙，在道长的带领下先行进了客堂整理易容、洁净全身。遂宁一跃而下跟进了靖德庙，他来到殿堂的房檐上，寻了个窗口钻了进去，找了个房梁坐在上面，等着那姑娘在殿堂外礼拜之后再进来。
靖德寺供奉的正是陵泽神像。石像巍峨气派，迷雾檀烟寥寥，一双锐利的石眼直面盯着王如娉一脚踏入从右门徐徐走近。
她左手持香，走到神台前面，双膝跪在蒲团上对着那神像举起三炷香叩首跪拜，眼睛紧闭，口里念念有词地祈祷道：“望上神显灵，聆听小女的祈愿，保佑小女一家平安无事，化解一切凶险。”随后举起香，再次叩头跪拜。
遂宁坐在房梁上听着她的祈愿，从袖里抽出一沓祈文。
拜神之事，不在供品之多与贵，只在真诚。这位姑娘日日前来，多次祈愿表文，真诚之心让祈愿传达至上天，最后递送到陵泽殿的案桌上。
他打开其中一折祈文，上面写道:
「小女王如娉，家亲信奉民间六合神教，日渐精神萎靡，身体憔悴，仿若为取心魂。恳求保佑小女一家平安顺遂，身无病，去其境。若能报其愿，小女必复还谢。」
类似的祈愿还有许多。
他又打开了另外几折祈文，无一例外，这些向上神祈愿的信徒，身边皆有亲友在近段时日突然中邪。共通点都来源于在近日信奉了一个名叫六合的神教。夜半失踪，记忆全失，醒来时嘴里只喃喃自语地说着自己受到冥神的青睐，将会获得长生不老。
等王如娉祭拜完毕，他便跟在这王家小姐身后来到了王家宅邸。
王氏双亲的确如她口中所说的精神颓靡，身体憔悴。王老爷和王夫人皆面色枯黄，干瘦苦瘪，空洞的眼窝上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带着一众相同情况的家丁神神叨叨地跪在正堂祭台前念经祈祷。
遂宁坐在杏树上打量着他们，随后沉默地垂下了眸。日薄西山，人命危浅，这些人身上遍布着死气，恐怕命不久矣。
这些人的气数不断在流逝，可是他看不出来到底是为何。他准备等天色昏暗后再观摩一下祈文上所说的夜半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夜相安无事。
他随便寻了一棵杏树便在树上蹲点，守了一晚上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出来。
第二夜亦相安无事，但他能明显察觉到王宅的死气愈发浓重，王氏夫妇的寿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可是到底是为何。
遂宁托着下颌，看着王氏正堂供奉的冥神画像。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天界的神官繁多，但他可不记得有哪一号人物尊为冥神莫里的。这个冥神恐怕是个冒牌货。
乌云密布，月光逐渐暗淡下来，天色昏暗得异乎寻常。
夜半一到，门口即刻有了动静。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一只大手猛地将王府的大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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