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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檀木眼里泛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他本来就喜欢我这种类型，喜欢上我是迟早的事，更何况还有记忆的共情。”
苍君焦急地继续问道:“那你帮他解的锢咒解得如何了?”
檀木面色凝重，道：“还相差甚远。”
苍君想了想，提议道:“反正他迟早都会全部记起来，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檀木摇头：“在他全部记起来之前，我希望他能过着最简单幸福的生活，哪怕是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对沈遂宁全盘托出，便是期望他能够抛弃所有的烦恼杂事，单单纯纯地过一段普通凡人的日子。其余的，都交由他来做。
苍君扶额汗颜道:“我不懂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只是你们之后要怎么办?你为了他违反天规，还擅用禁术，用分身下凡制造障眼法，一旦被发现必定会受到天罚。原本他只要历难一百个轮回就可以重新归位，你又何必那冲动一时。”
檀木吭声冷笑，面露狠意地抬眸看他，“一百个轮回?即便是轮回一次我都嫌多。”
那段深埋在心里不愿再忆起的回忆被勾起，檀木面色阴沉，情绪波动导致周遭气压急速下降，空气中的气流产生强震波动，震得苍君胸口发闷。
他没想到檀木都到这种时候了，分身依旧如此强悍，竟然能让他感觉到压迫感。
苍君连忙施法稳住身，避免受到檀木的怒气波及。
檀木眉宇一凛，语气冷森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你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做错事，又凭什么要让他遭受如此劫难。”
百年前。
檀木功德积满，得以进一步飞升，受天道提拔，在天界领了神职。
出事那日，檀木原本在殿内忙于处理事务，却突然被务善司委派到人间，与苍君一同善后一起祸乱。
天界并没有告知他这起事件的相关事宜，只听苍君说天兵捉拿了一名谋杀神官的仙者，事发地点是在人间的一家大客栈。
当他们到达现场时，四处墙壁上早已血迹斑斑。夕阳照射下，血液干涸在地，让人难以分清地板是否原本便那么猩红。
这件事牵涉到了一名位高权重的神官，为了不将事情扩大，他们除了要清理现场，还需要消除所有目睹事件的凡人记忆。
天上和人间的时间流逝不同，他被一些小事耽误了许久，等他回到天界时，天上已经发生了很多令他猝不及防的事情。
他像往常那般回到天界，一路走过，看见的尽是不断闪避的目光。
他预感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连忙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宫殿去寻找遂宁，回到殿里，一小神官早已捧着一盘子等候多时。那盘子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串红绳铃铛，渗透的血将盘子染上了污迹。
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敢告诉他沈遂宁去了哪里。
他仓皇地跑到青辽殿让苍君帮忙打听消息，透过他的嘴才知道，被控谋杀神的仙者正是遂宁。
上头像是故意将他调开似的，等他前脚一走，遂宁便被关押回天界。等他回来之前，遂宁便已经被判决完毕，堕入人间轮回历练百难。
人人都告知他沈遂宁犯下了滔天大罪，谋害神官，残杀百姓，手段之狠戾，罪无可赦。他觉得荒谬至极，这些人说的话没有一个字他是信的。
人世间总共有千千万万个位世，他日以继夜，觅迹寻踪，寻了许久，终于寻到遂宁转世的位世。可是等他赶过去时，见到的，却只剩下了一捧白骨。
遂宁所领受的惩罚，是被堕入无限轮回。他所面临的所有结局，全部都早已被特意设定好了。
堕入轮回的第一世，沈遂宁投胎进了一个寒门士族。他没有遇见属于他的檀木，一身怪病也没有得到治愈的可能。他怪病缠身，长期身处于黑暗之中，生出了一副扭曲的性格，对亲人以外的人皆爱答不理。
那一世的他将自己一身黑衣从头裹到脚，结果行为怪异引来众议，最终受人陷害，百口莫辩，丧失了自己的性命。
那个世界的人民信奉神明，厌恶对立面的妖魔鬼怪。他们坚信只有妖魔诞生的孩子，才会天生便不能接触光明，终身只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妖魔之子这种说法让许多人深信不疑。流言越传越烈，直到一名医师在替他看诊时强行摘除他的面罩，见到惊为天人的容貌后，便更加坚信他是妖魔诞生的孩子。
如此诡谲艳丽的容貌，怎么可能出现在凡人的身上。
医师受到那家族的仇家指使，将所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四处散布说妖人化出了一副好皮囊，害怕阳光，照到阳光会魂飞破灭。人们依旧对此深信不疑。
那一世的沈遂宁是被强行拖在阳光下当街暴晒致死的。
他因为好看的容貌引致了无数人围观，却也因此遭受到无数人唾弃。
刑场周遭围满了百姓。行刑人强行摘下他的头套时，露出的是能蛊惑人心的貌容。众人痴迷他的美丽，却也把这当作是妖人迷惑世人的邪恶把戏。将他推到太阳底下将这副美丽的皮囊烧化为一副枯骨，
他的皮肤一暴露到日光下便开始发红，不到一刻钟便烧了起来。
众人惊奇地看着他，惊叹传闻都是真的。
“火烧起来了!真的烧起来了!”
“大巫师没有说错，他就是妖人!”
“你看他的皮肤白得像鬼一样，这是不祥之兆。村里近日多了许多人患上疾病，天灾迭起，定是这妖人作祟。”
“他是妖魔的孩子，他的父母也肯定是鬼邪的信徒，将他们也一块儿烧了!”
“将他们一块儿烧了!”
“烧了!”
道士在一旁大念驱妖除魔的咒词，无知的百姓愤愤不平地大肆唾骂，符纸满天飞舞，硬是活生生要把一个无辜的人烧死。
看着被煽动情绪的群众，沈遂宁被绑在柱子上大笑了出声，泪水早已被阳光烧得干涸。
他在肉身死去后化作白骨掉落在地。碎落的部分化成灰尘，风一吹，就没了。
当檀木赶到这里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群逐渐散去，有人开始清扫痕迹场地，他读取了行刑人的记忆，痛不欲生地跪在刑台上捧起沈遂宁的白骨大哭。
他浑浑噩噩地寻了处风水宝地，立了块碑，将遂宁的骸骨安葬在此处，静静地守着他安息。
花草在山风中瑟瑟拂动，在夏日盛放出浓郁的香气。
此处风景甚好，有鸟声有蝉鸣声，热闹一点遂宁才会更喜欢。碑前还放着他喜欢吃的甜食果子。
檀木轻轻地拍了下碑，就像在拍着遂宁的脑袋。他那么怕痛，经历那些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刑场上笑出来的。
檀木沉默地在墓碑旁守了几夜，待整理好所有思绪才重返天庭。
他知道遂宁没有真正死，还在某个角落承受他所不知道的痛苦，等待着他去救。他必须尽快查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找到解决的办法。
之后的日子，他便又变回了孤身一人，日复一日地执行着日常职务。偷偷派分身下凡寻找遂宁投胎转世的位世，留真身在天庭继续查找真相，结果还真的让他追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一群燕鸟扑扑地慌乱飞散。
檀木眼神迷离地凝望远方，逐渐从陷入的封尘记忆中醒来。
他收回身上施压的波动，转身隐住脸上的表情，对苍君沙哑道:“再帮我拖多几日，待我处理好所有事情，我会自行面对天罚。”
“我尽量。”苍君说。他一抬手，整个空间的时间流逝速度又恢复了。
苍君眼神晦暗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抬头看向昏暝混沌的天。
这个天，恐怕是要重整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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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思念
是谁!
2022-07-12 02:15:08
2023-01-07 04:24:26
沈遂宁醒了，醒来时脑袋空空，有点喝断片的感觉，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愣了半天才想起这是檀木的房间。
他坐了一会，昨晚的记忆陆续袭来。刚想坐起身来，结果腰侧痛得他轻嘶了一声，内心默默抱怨了一句某人的没节制。
桌上摆放了一些吃食，他扶着腰起来寻了一杯水，就着吃了一块糕点，紧接着将叠放好在床边的衣服穿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也是静谧一片，白色围墙包裹住一方庭院，绿树掩映，布置素简。
檀木不喜人近身，这个院子偶尔才会有一两名下人进来帮忙打扫。
屋内虽然空荡，但屋外的一片小土地却种满了药草，这些都是平日里种来给沈遂宁滋补身子用的。
土地的小角落泥土新翻散发着芬芳，被新划出来的一小块种植了几棵异国品种的花。檀木上次变戏法似地送过他一朵，见他喜欢，便寻了种子将它种了下来，用法力催熟之后，还未到花期就已经绽放得艳丽。
沈遂宁蹲下观赏了一番，手指触碰红色的花瓣，默默想念着鲜花的主人。
鲜花的主人不在，想来是又出去替人看诊去了。
昨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檀木带着他骑着马，背上行囊，前往更远的地方去。
邻国战乱，疫病爆发，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四处漂泊，行医施救。
人间比他想象中的更为险恶。
灾难迭起期间，商人囤积居奇，贼人肆意横行，药价高飙，寻常人家无力自救，百姓苦不堪言。
他们力所能及地拯救世人，却永远都无法将人全部救起。即便救得了他们的性命，也救不了人心。
当施救过的商贾不但不感谢，反而还责怪他们扰乱市场物价时，他的内心深处瞬间充满了怨气。
檀木似乎早就看透了这个道理，他从不寄望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也不与对方产生太多情感联系，似乎行医救人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责任和使命。
与旁人相处时，檀木更像是一个没有心的雕像。感情淡薄，没有七情六欲，严肃而不苟言笑。
而遂宁就像是他被空出来的心。
当心脏与身体相拼，塑像瞬间拥有了感情。两人合在一起时，一切都变得有了意义。
天色还早，还有很多时间。
沈遂宁回到自己院里整理了一番之后，便如往日那般到昕宛院问安。
昕宛阁的门大开着，他还未进去，就看见沈遂平也在里头，正跪在地上向江燕柍请安。
他还没忘记沈遂平昨晚做了什么。思及此，再次头疼了起来。
沈遂平抬头看见他时，眼神闪烁着亮光。沈遂宁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移视线，朝母亲行礼请安，坐下与她闲聊了起来。
江燕柍不喜沈遂平，于是没有赐座留他说话。平日里沈遂平请过安后都会识趣地退下，今日却突然看不懂人的脸色，死皮赖脸地留在了这里。
他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沈遂宁，见沈遂宁无视自己，面露不甘，既然笑着主动搭话道:“哥今日怎么脸色这么差，昨夜是没睡好吗?”
沈遂宁瞥了他一眼，然后对江燕柍道:“说起来二弟还尚未有一职，平日在家里也无所事事，我昨日听江大哥说西部连年打仗，西阙营是正缺人，不如让二弟过去磨炼一番，或许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闻言，沈遂平错愕地看着他，连忙摆手拒绝，“不，母亲，我待在南堂院读书就可以了。”
而江燕柍听了点了点头，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也好，你跟宿儿讲一声，看看能不能添个人进去。”
“好的，母亲。”
沈遂平见两人三言两句便决定了自己的去处，连忙焦急地说道:“母亲，我只想留在京城里，哪也不去。”
沈遂宁瞥了他一眼，又对江燕柍道:“二弟若是喜欢留在京城也可以。说起来二弟也不小了，母亲可有帮他相中亲事?”遂又转过头对沈遂平说道，“二弟那么想留在京城可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若是有可得尽快和母亲说，好让母亲早日帮你相看。”
沈遂平受伤地看着他。兄长明知道自己不会和女子成婚，也不敢对江燕柍说出口，他这是在逼他选择第一条路。若是他真到西部去，恐怕短时间内他与兄长都不会再见面。
沈遂平抿着唇，死死盯着沈遂宁的脸。
没关系，反正无论他选择哪一条，最后都不会再有后续。只要那封信落到了那人的手里，哥哥就是他的了。
他内心忍不住地窃喜。
多说了几句家常话，沈遂宁便告辞离去。沈遂平跟着他一同踏出了房门，偷偷跟在背后跟了他一路，走到一个无人的小道时突然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撕破了脸皮，他也不再装了，沈遂平一脸无奈道：“哥，你是故意的。无论是到西部参军还是让我早日成家立业，你都是想让我离得你更远一点。”
沈遂宁扯开他的手，眉眼一片冰冷道:“别碰我。我已经对你很仁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遂平面色发白，有片刻的失神与慌乱，脑子里瞬间充斥了无数个念头。
莫非他寄信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若是兄长真的知道，恐怕就不会是这种语气了。
沈遂宁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见他变貌失色，语气更冷了，“走，你是走定了。你最好在离开之前，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再给我搞其他小动作，不然我会有办法不让你好过。”
沈遂平想开口，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看着兄长再次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他却再也没有了勇气拉住他的手。
安顺院
沈遂宁靠在床沿看向窗外的日光，手持着母亲给他的白玉手镯轻轻拨动。
他迫不及待地想将此物赠给他想赠予的人，但檀木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他们一次面都没有见过。自檀木暂住在侯府到现在，他还从未试过那么多日都没有回来。
他看着窗外的云雾发呆，窗口却突然冒出了个脑袋来，小绿扒住窗边对他道:“世子，世子我回来啦。”
沈遂宁收回思绪，看着也多日不见的小绿，笑着对他道:“嗯，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小绿也才刚回来没多久，一回府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世子报告。他拍了拍胸口，十分有把握道:“我办事，您放心，您让我办的事全都已完成，官府已顺利结案，您要打听的那两名女子也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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