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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辞全然没察觉顾林洬周身的无语，他还跟上去，嘴里叽叽喳喳：“太没素质了简直，上完厕所不知道冲的吗？尼玛小号就算了，还是大号！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顾林洬用沉默和瞬间低沉下来的气压再次表示自己不想听这些东西，不过慕辞还是没发觉，嘴里还是叭叭叭的控诉，直到看见梁睿，他才停下抱怨喊人：“梁睿哥。”
梁睿嗯了声，余光止不住在顾林洬身上逡巡。少年偏着头，分明的棱角在光下少了锐利，脸上那神情明晃晃写着郁闷。
他心下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顾林洬堪称面瘫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因为什么郁闷呢？
梁睿看向面前的扑闪着澄澈大眼睛的少年。
“庄哥好一点了吗？”慕辞问。
“睡着了。”梁睿点了点头。
慕辞松了口气，垂眸想起什么，他又说：“睿哥，你吃晚饭没，我还有点饼干，顾林洬买的。”
“刚说完厕所就说吃的。”顾林洬斜睨他：“你不是快吐了吗？”
“你……”慕小少爷狠狠逼视顾某人：“你……闭嘴吧！”
“是你一直在说的。”
“顾林洬，你……”慕辞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顾林洬冷眸微眯，手幽幽抬起来，慕辞一秒看懂他的意图，敏锐地闪到梁睿身后，探头朝顾林洬做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碰我腰啊，哼！”
梁睿被夹在两人中间，太过无辜，只能出声制止：“好了，你们俩。”
这时病房里的监视器嘀地响了一声，梁睿蹙眉，转身要开门，但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顿了顿，回头说：“林洬，没热水了，去打一点吧。”
为了避免他一进去两个人又闹起来，还是支开一个人比较好。
“好。”顾林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开水房。
慕辞看一眼梁睿，又看了一眼顾林洬，不甘心干站着的他举手：“我也去！”
说着他就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赶上顾林洬。
梁睿：“……”
得，白说了……
这边顾林洬好像也不想慕辞跟着他，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你跟来干嘛？”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啊。我那是不想进去当电灯泡。”
“呵……”
顾林洬冷笑了声，加快了步子，慕辞落在后面朝他吐舌头，也没再撵上他和他并排，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开水房，一前一后借了水壶，又一前一后拎着两个开水壶回了病房。
他们进去的时候，梁睿正好在卫生间倒水，庄白病床被蓝色的帘子遮挡着。
“回来了？”梁睿见到他们，脸上凝重的神情一瞬收束：“水放这儿吧。”
“是……”
“体温稍微降了点儿，我再给他重新擦两次，你们先出去吧。”梁睿说。
慕辞一直没说话，只是感觉梁睿话落后，气氛又沉了下来，他偏头看着顾林洬，那双眼睛里，又涌出了之前那种情绪。
两人又回到那条长椅上并排坐下，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凝滞的沉默。
慕辞偏头看着顾林洬，少年眉眼低垂着，不知怎的竟有种孤寂之感。
他是真的把庄白和梁睿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吧。
因为他没有太多的家人，父母不是家人，兄弟不是家人，只有这么两个，换成是他的话，也会格外珍惜。
所以这样深沉内敛的一个人，才会这样不安和恐惧。
不安于孤寂，恐惧于失去。
天光已经黯淡，走廊上的灯光白的晃眼，慕辞轻轻撞了一下顾林洬。
“干嘛？”
“小白哥一定会好起来。”
少年在这晃眼的灯光过分不真切，但是他的笑在灯光散漫下暖融融的，顾林洬牵了牵嘴角：“嗯。”
慕辞咧开嘴角，又再次点头：“一定会的。”
顾林洬权以为这是安慰，只是慕辞却将它视为了承诺。
这是他对顾林洬的，第一个承诺。
……
临近晚自习下课前的三十分钟，慕辞从医院离开，尽管庄白还没好转，但是他也不得不走，小高这时候应该已经快到附中校门老地方等他了。
每天早晚接送，这是保护，也是监视。他们一直是心知肚明却又彼此心照不宣保持默契。
尽管慕辞可以让小高到医院来，但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定还会给顾林洬他们横生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庄白已经住进了住院部，医生给他开了些中药，要去药房自己领。因为要排两种药，慕辞是排到了另一种药才过去找顾林洬，将药递给顾林洬，他又开始飙骚话：“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哦~”
“……”
顾林洬冷眸盯着他，一言不发，慕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换了正常地语调说：“我走了。”
这下顾林洬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当然，慕小少爷对他这个态度是十分不满滴，有不满他一定是要说出来滴——
“欸，你什么态度啊？嗯就完了？”
知道这家伙纠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顾林洬于是说：“嗯，晚安，早点休息。”
“切，敷衍。”
“那我还要怎么说？”顾林洬微勾唇：“说，嗯，不晚安，别休息了，回去抓紧补作业？”
胸口好像被狠狠地扎了一刀，慕辞痛色捂着心口：“你是魔鬼吗？”
“不是你让我不敷衍的吗？”顾林洬挑眉反问。
“不敷衍没让你扎刀子啊。”慕辞耷拉下来：“想想堆积如山的作业我就想死，啊，老天啊！明天回学校，不仅作业写不完，还翘晚自习，还私自出校，老赵肯定要抽死！啊，我的前路啊，我的命啊，啊……”
“别诗朗诵了……别的我不知道，至少不会有私自出校的罪名。”
“怎么可能？那老伯，啊不，大叔，我抢了他钥匙，他不去找冯大牙告状啊？”
顾林洬叹了声：“韩叔不会说的。他就是表面凶。”
“真的啊？”慕辞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顾林洬白了他一眼：“但你也别妄想以后能从他那儿溜出学校。”
“行吧……”被一眼看穿了小心思，慕辞哼哼，嘴巴歪得简直要上天花板。
顾林洬瞧着他那古里古怪的表情，一时无言。
这人真就是仗着自己底子好，随意磋磨自己的五官，脑海里不自觉涌出了慕辞那些“生动”的表情，他心下竟是失笑。
“晚安。”他轻声说。
慕辞收了表情，愣怔地看着顾林洬脸上的淡笑。
这人真就是仗着自己笑起来好看，每次都拿这个来对付他。
“晚安。”慕辞噘嘴说。
虽然道了晚安，但是那天回去之后，慕辞没有休息，也没有补作业，而是在江老爷子休息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打给纪让的——
“让哥，是我。”
而顾林洬这边，他拿着药打开病房门，梁睿正在给庄白擦拭手心。
“小辞走了？”
放下药包，顾林洬嗯了声，挽起袖子蹲下来帮着梁睿拧干毛巾。
“林洬……”
“嗯？”顾林洬抬起头。
“你……”梁睿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
他没说完，但是顾林洬却明白他的意思：“不是。”
他说的这么笃定，梁睿不免愣了愣，良久后，他叹了声说：“嗯，我一直很担心我和小白的事会影响到你……”
说到这里，他这么停顿下来，顾林洬眸光微闪，扯了扯嘴角说：“睿哥，你不用吞吞吐吐的。”
梁睿扭头，眷恋地撩了撩庄白额前的碎发，喟叹道：“这条路，不好走。”
“嗯。”顾林洬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头顶上的光闪动，连带着他的影子也颤抖了一下。
他自己的路就已经遍布艰难险阻了，就别拉别人来陪他了。
第57章
也就真如顾林洬所说，那位保安老伯，哦不，是保安大叔真的没有向学校告状。
只不过尽管如此，慕辞还是因为翘掉晚自习被老赵请去了办公室狡辩，哦不，是解释。
“赵老师，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昨天头疼得不行了，就，就去了医务室。”慕辞捂着胸口泫然欲泣。
“李焱不是说你去阶梯教室自习了吗？”老赵眉头微下撇，朴实亲切的面孔此时不免严肃。
慕辞心里咯噔一下，一早上还没进教室就被拉办公室问话，忘记对口供了。
“嗯，那个，就是我，自习着，自习着，就头疼了。”慕辞干瘪瘪的解释。
“是吗？”老赵自然是不相信慕辞嘴里吐出来的话，但确实也没出什么事，于是他说：“晚自习不请假，五遍学生守则，再罚二十块，交给费卓。”
听到这个出发，慕辞打起了牙颤。
五遍？
开学跟着书发下来的那本比语文书还厚的学生守则？
kidding me？
“呜啊，老赵，你罚我多少钱都可以，罚抄就算了吧，五遍呐，要人命的！”慕辞一秒泪奔，抓住老赵的手就开始卖惨：“老赵，我最近作业多得写都写不完啊，物理还有十几天就要初赛了，老赵，赵老师，亲亲赵老～”
慕辞仗着现在数学办公室只有老赵一人，那表演是分外陶醉，毫无保留。
他心里想着哪个看了不说一句好惨，正打算睁眼看看老赵表情，适时变换话术，岂料一睁眼，就看到了老赵身后拿着卷子，抱着爆米花看戏的顾某人。
他怎么来了？
这人走路没声儿啊？
啊，刚才那样被他瞅见了，完了完了，社死了！
一秒钟，慕辞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悲惨的表情没了神经控制，也僵在脸上，些许滑稽。
赵东山似乎也是正看的高兴，慕辞这么戛然而止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两秒后，才回头看见顾林洬：“噢，你来啦？”
“作业都收齐了。”顾林洬把卷子递给老赵。
“哦……好……”老赵可能一下脑子混乱，一时间想不起来要跟顾林洬说些什么，干咳了几声，他想起来：“哦，那个跟他们说一下，今天是小组对抗，上课之前没分好组的要抓紧了啊。”
顾林洬嗯了声，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头仰天，下巴快顶上天花板的某人，才转身出了门。
瞟见他出门后，慕辞才放松些，转头又开始专业化地朝老赵觍脸堆笑，大有一种你不放过我，我就胡搅蛮缠到底的气势——
“赵老师~”
“全世界最好的赵老师~”
“竞赛金牌教练赵老师~”
“下次评特级一定能过的赵老师~”
老赵被他缠得无法，终于是松了口：“行行行，三遍，开学之前交给我。”
“不可以零遍吗？”慕辞扭捏地对手指。
赵东山痛苦的扶额，他是没搞懂，明明吧是他来问责这小东西，怎么最后变成折磨他自己了呢？
想当初他是以为班上来了个校霸二世祖，后来做了他一段时间的老师，他又觉得传言不可尽信，这小孩儿脾气有点儿小暴，但该听话的时候就听话，该努力的时候努力，是他很中意的那类好学生。
但现在真的熟悉他之后，赵东山才强烈意识到，他班上不是来了个校霸，也不是来了个好学生。
是特么来了个祖宗。
哦，对不起，为人师表不该说脏话。
老赵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破戒而翻涌的心潮，转头朝慕辞微笑又亲和地说：“再逼逼赖赖，十遍。”
“好的，老师，三遍，我一定会像练字一样认真写完的。老师再见！”
生怕真的翻倍的慕辞不敢再赌，语速飞快地喷出一大段话就秒速逃出了办公室，这是放过他自己，也是放过老赵。
可能是对这一段的发挥比较满意，慕辞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到最后转过楼梯转角的时候，竟然是朗声笑了出来。
“咳咳咳……”
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咳嗽声从楼梯上面传来，慕辞仰头看过去，顾林洬倚靠在楼梯栏杆处，从他身后教学楼走廊的画框里，天空泛起了淡淡的蓝色，淡色的天光从地平线处将淡蓝色添上一抹渐变的橙红，早读的琅琅书声里，少年被那束橙光笼罩着，仿佛不在喧嚣之中。
心又是不明所以地跳了一下，慕辞摸了摸鼻头，快步上了台阶：“你怎么在这儿？”
顾林洬没回话，只是在慕辞走过来的时候转身迈步，慕辞愣了一下，跨步跟上和他并肩，笑问：“等我啊？”
“老赵，他……”
“三遍学生守则。”慕辞枕着手臂，丧气道：“我那么卖力的表演居然只值两遍，简直太让人难过了……”
“确实挺卖力的。”顾林洬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说。
慕辞当然知道这货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顿时迸射出变异激光，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刚才你看到的，烂在你肚子里，要是有第三，哦不，第四个人知道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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