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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顾林洬没再多言，朝着他们做手势的那个方向抬腿离开，和中年男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斜眸瞥了一眼男人腰间的凸起。
那里应该是别着一把手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云川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医院的创始人姓孙。
宁城孙家，医药世家，在全国都有医院连锁。
惠慈，宜和还有云川，都隶属于孙氏旗下的华宇医投。
孙家和帝都世家有联系的不多。
数一数，只有三个。
一个是和孙家长房联姻的易家。
一个是和孙家二房联姻的江家，只不过这段婚姻在顾林洬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个，便是慕家。
因为慕家姑奶奶这层关系在，如今孙家和慕家甚至能算是一家人。
慕家。
想到这里，顾林洬便大概猜到住在医院里的人是谁了。
……
夕阳的橙红晕染了整片天空，蝉鸣声中夹杂着篮球场遥远的叫好和口哨声。慕辞缩在椅子上，盯着他和顾林洬的聊天消往来。
他没有细说情况，只是回复：【那个医生也许有办法，只不过要去医研院检查，梁哥想试一试。】
碰瓷儿：【也许？】
小顾同学：【嗯，毕竟主持研究的是他的导师，他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
碰瓷儿：【那可不可以让他介绍一下他的导师呢？他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应该会庄哥的病情感兴趣的。】
小顾同学：【他的导师已经去世了。】
慕辞一直盯着屏幕，直到快认不得这两个字去世两个字，才点了一下屏幕回复。
碰瓷儿：【哦。】
从聊天界面退出来，他点开了手机的黑名单，里面只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手指悬停在移出黑名单上，他还没按下去，便有人敲响了房门：“小辞，吃饭了。”
慕辞高声应了句，放下手机，起身出门。
第50章
饭桌上，慕辞殷勤地给江老爷子盛汤，几乎要包揽了旁边佣人的活。
因为江老爷子突然住下，休养中心那里安排了两个营养师过来，又把云城一直照顾江老爷子的佣人叫了过来，本来冷冷清清的江家老屋，一下热闹起来。
当然，慕辞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这种被监视着的热闹。
“后天就开学了？”江老爷子舀着慕辞盛给他的汤问。
“嗯嗯！”慕辞捣蒜般点头，生怕江老爷子看不出来他有多期待上学。
“憋疯了吧？”
“嗯嗯！”慕辞还是点头，但是点了两三下发现不对劲，又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要留在帝都吗？还有最近都不让你出门吗？”
慕辞困惑地摇摇头。
“你哥他出车祸了。”
“我哥？”慕辞反应了一下说：“您说慕颂寒啊？哦，他还好吧？”
“今天下午醒的。”江老爷子说：“晚饭后，我要去看看他，你一个人在家，别乱跑。”
慕辞心里咕哝着“想乱跑也跑不了”，嘴上却说：“还以为您要带我一起去呢！”
“怎么，你想去？”江老爷子抬眸。
“不想。”慕辞诚实地摇头。
江老爷子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所以这几天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就是因为慕颂寒昏迷不醒啊？”慕辞托腮问。
“小寒的车祸不是意外。他醒过来之前，不能露风声，也不能出一点乱子。”
“那个乱子指我吗？”慕辞嘟嘴。
“你是其中一个。”江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慕辞摸着胸口，一副受伤的表情：“这句话太伤人了，啊，我的心，好疼，不会再好了！”
江老爷子嫌弃地看着他，直到慕辞自己演不下去了，才说：“这些年，慕家势大，但也树敌颇多，明里暗里的，这次车祸对小寒来说，都算不上最凶险的。”
“外公，您跟我说这个干嘛？”慕辞瞪着大眼睛问：“难不成您要说，他这些年高处不胜寒，每一天都要防着冷枪暗箭，日子过得很不好，所以我该理解他，心疼他，然后放下对他的芥蒂？”
说到这里，慕辞嗤笑了一声。江老爷子瞧着，顿时陷入了沉默。
“可是，这不是他该受的吗？享受了别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权利、地位、财富，却不愿意比普通人多承受些痛苦？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再说了，那些冷枪暗箭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年毫不留情的碾过弱者的尸骨，然后又要为了好名声不赶尽杀绝，才自食恶果的吗？慕家二房是如此，那些躲在阴沟里每天就想着怎么弄死他们的人也是如此。”慕辞笑着说：“所以一报抵一报，哪里值得心疼了？”
做尽了恶事，享尽了胜利果实，就不要怕被脚底下的骨骸拉着下地狱。
慕辞想着，又给江老爷子夹了一块鱼：“外公，吃鱼。”
“小辞啊，有时候外公真觉得，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江老爷子有些怅然地说：“你明明从小就不在慕恒止身边长大，却又……那么像他……”
“我不像他。”慕辞冷漠地说：“我像江思雅。”
慕辞一字一顿的说出那三个字，饭桌上再次陷入了沉默。江老爷子盯着碗里打旋的葱花，不知觉愰了神。是很久之后，慕辞的一碗饭见了底，他才说：“小辞，你是不是也很讨厌外公？”
“没有啊，您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慕辞嘴里包着排骨，有些口齿不清。
“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江老爷子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实际上是肯定：“还有其中内情，你也一清二楚，是吗？”
“什么？”慕辞还是笑着。
慕辞像是在装不知道，但是江老爷子已经从他的笑意里得到了答案，他长叹了一声说：“怪不得呢，当初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听到了那些桃色传言才对慕恒止和你哥哥有偏见，没想到是这样。”
慕辞沉默地夹着肉圆子，放进嘴巴里表情如常地嚼着。
良久后，江老爷子露出笑，伸手摸了摸慕辞的头，慕辞咬着圆子抬起头，眨巴眼睛望着面前乍一看笑意慈祥的老人。
“罢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不恨外公，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江老爷子说。
慕辞嘿嘿两声，笑弯了眉梢，只可惜没有一点倒映在那双本该清澈如镜的眼眸里。
饭后，慕辞回了房间，小高进来推着江老爷子出门的时候，老人家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玄关转角处。
那里灰尘积累形成的方形污痕，一直在提醒着他，有些东西永远抹不掉，有些东西也永远回不去。
就像那张碎掉的全家福，玻璃片划伤了江思雅的笑容，悄然取掉之后，他以为能粉饰太平，但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
回到房间后，慕辞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号码移出黑名单。
重新点回聊天界面，他迫不及待地告诉顾林洬：【我明天能出门了！】
【旋转跳跃.jif】
小顾同学：【哦……】
碰瓷儿：【歪嘴.jpg】
【哦，就完啦？】
【我明天来找你吧……】
小顾同学：【干嘛？】
碰瓷儿：【你的嫌弃还能再明显一点嘛？】
小顾同学：【可以。】
碰瓷儿：【哼，我就要去找你，就要去找你！】
【吐舌头.jpg】
小顾同学：【……】
看见顾林洬那满含无奈的回复，慕辞嘚瑟地笑起来，但是嘴角的笑还没扯到底，那边就又来了一条消息：
小顾同学：【你作业写完了？】
作业……
“嘶——”
笑没到头就受到了冲击，慕辞一下扯到了脸，肌肉抽筋。
慕辞揉着脸回复：【难道你写完了？】
小顾同学：【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嗯字，慕辞却品出来了三分炫耀，七分蔑视。
不就是假期作业吗？不就是还有数学13张卷子，化学一本习题集，生物三套大纲填空，英语两套真题吗？
小爷就写给你看了。
慕小少爷在此立下宣言，回学校之后一定要让顾某洬瞧一瞧什么叫做完美的作业！
于是在双手接力棒的情况下，慕辞竟然在头一次在开学之前写完了假期作业。
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慕小辞得意洋洋地想：“要是老陈知道，肯定能感动哭。”
老陈是他以前的班主任。
只不过他的得意仅仅维持到坐上那个“阔别”整整两周的椅子上。
哦，顾林洬这学期就不在班里上课了。
……
慕辞的心情几乎是刹那低落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向炫耀了，还是不能向顾林洬炫耀了。
前者在意的是炫耀，至于后者在意的是不能。
“辞哥，你物理第七套题写完没有？”李焱一进门放下书包就扭过头来问。
慕辞耷拉在桌子上，手指无所事事地画着圈，眼睛也无所事事盯着手指：“嗯。”
“借我，借我！”李焱朝着他抛媚眼撒娇：“求求惹。”
慕辞没像之前一样和他玩闹，无精打采地说：“书包里，你自己拿吧。”
李焱笑着喊了句“辞哥万岁”，伸手在慕辞书包里翻找，最后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把慕辞所有作业都拐回自己桌上。
只不过他回头没多久，就觉得不对劲，回头搭着椅子盯着还在画圈圈的慕小辞。
“辞哥，你咋啦？开学综合症？”
慕辞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画圈圈。
李焱立刻识趣地闭嘴，因为慕辞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来烦老子”，于是他只能默默回头，补作业冲刺。
晚自习闹哄哄的收了一节课作业，第二节课的时候老赵才拿着三张表过来。两张是课表，其中一张是接下来一个月的补课课表，另一张是开学的正式课表。没什么区别，就是第一张没有活动课也没有体育课。
至于剩下一张是考场和考试时间安排表。帝大附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开学考来了。
“考试呢，后台开始，我要强调一下是后天第一门就是数学啊，你们懂的。”
慕辞莫名觉得老赵那黝黑脸颊上的两坨高原红两周不见感觉更浓了，这一笑起来感觉跟抹了一整盒腮红似的。
“啊嗯嗯……”
全班配合的哼哼起来。
“好了，安静。”老赵等到哼哼声逐渐窸窸窣窣起来，才接着说“根据前两年的期末成绩，我们班一共有9名同学进了A班，我之前也在班群里发了，最后有5个同学选择了进A班，还有梁昇和顾林洬，他们呢，这学期竞赛也不跟班上课了。”
老赵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全班，一眼就看到了和兴致勃勃听他讲话截然不同的慕某辞瘫在桌上，眸光闪了闪，他接着说：“当然了，有人走，就有人来。这学期我们班一共来了三位新同学，我知道你们这群人跟全年级都混得熟，不过咱们还是走个流程，做一下自我介绍哈！”
“好！”班上有男生吹起了口哨，似乎是新转来的某个学生和他们关系很好。
“那我们先请6班的叶谌同学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5班的于庆芝同学。”
“17班的阮堂周同学。”
慕辞心不在焉，完全没认真听，周围人起哄声渐停后，最后一个有些腼腆的学生也磕磕巴巴自我介绍完了，他叹了一声，又换了一个方向趴着。
“明天呢，全天自习，好好抱抱佛脚啊，别到时候排名出来把自己吓死了啊。”老赵自认幽默地开了句玩笑，但班上人没有get到他的点，只是敷衍地嗯嗯了一句。
“我还替蒋老师通知一声啊，明早上有物理竞赛，不想做的写了名字就自习，但不许提前交卷。”赵东山又说。
慕辞耳朵动了动，物理竞赛？
他坐起来，看着四周，班上的人好像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于是他用笔戳了戳前面的李焱。
“三火，物理竞赛是什么？明天也要考试？”
“是啊。明天不是预赛吗？”
“我没报名啊，你们什么时候报的名？”
李焱啧了一下笑说：“辞哥，你不知道，咱们区呢竞赛名额是按照每个学校报名人数给的百分比，所以报名的人越多，名额就越多，所以每年竞赛都是全校参与，这样竞赛班的人就都能进初赛了，可能还有富余。”
慕辞沉吟着哦了声。
看慕辞表情凝住，李焱以为他在担心考不好，于是说：“这没什么大事儿，考场都不安排，就在教室随便写写，不想写交白卷就可以了。我就交了两年白卷。”
“那……”慕辞咬了一下嘴唇说：“如果明天运气不好写了自己个字，然后进了初赛，怎么办啊？”
李焱耸肩说：“那就参加初赛呗，说不定还能混个省奖。”
“哦，那就是不用去竞赛班上课？”
“好像可以去旁听，但没人去过。咱又不是一开始就要走竞赛，都是随便考考，碰碰运气，专门为了这个考试去竞赛班听课，感觉有点本末倒置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慕辞抱着胸，粲然展颜。
瞧着眼前人的表情一秒多云转晴，李焱看着那笑，莫名瘆得慌：“辞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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