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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问问你打的那几个人。”小高说：“其他人都不说了，就易忱，易家和江家两家是世交，他爷爷跟江叔是老战友，易忱他爸爸，和你舅舅是搭班子的，还有他妈妈，和你还有血缘关系，是嫁到淮城的慕家姑奶奶的小女儿。”
慕辞皱了皱眉，显然是被这弯弯绕绕的关系弄晕了，小高不等他捋清楚，便接着说：“所以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两家长辈面前过个明面，其中利害关系不用我点你吧？”
慕辞觉得后脑勺的包涨得疼，随口说：“知道了，知道了。”
“别满口答应，后面又不长记性。”小高站定正色说。
慕辞又敷衍哦了声。
小高白了他一眼，领着他上二楼，走到右边走廊的尽头，打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块木板：“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这么空啊？”
“这样才好啊，其他人的房间什么摆件都是定了的，正好你可以按着你喜欢的安排。除了老爷子的房间，这屋子就是家里最大的一间了，够你造的。”小高说：“等着啊，我去给你拿被褥，今天不早了，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买东西。”
慕辞点头，侧身让小高出去，自己左右张望看了一圈，拉开窗帘，发现屋子还有个小阳台。阳台对面，只隔着不到半米，也有一个小阳台，是另一外一家人的。
这时候对面紧拉着帘子，还亮着灯，帘子上依稀倒映着一个人影，看形状是在挑灯夜战，奋笔疾书。
慕辞撑着手仰头看了看天，月光隐遁，能清晰看到闪亮的北极星。
他喜欢这个阳台，和他以前屋子的阳台挺像的，如果有闲心他可以在这儿养养花，晒晒太阳，就是和对面太近了，有点儿不安全。
这时门口有动静，小高一个人抱着高高的被褥进门，慕辞过去搭手，两人一起整理了床铺，紧接着小高又给他找了洗漱用品，找了拖鞋，调了房间浴室里的热水，才拿上外套，准备离开。
“早点儿睡啊。明天九点我来接你。”小高走前说。
小高走前提醒，不管慕辞满脸苦相，说完直接摔上了门，丝毫不给慕辞讨价还价的机会，他差点儿还被撞了鼻子。
慕辞无奈只能趿拉步子上了楼。
第4章
盛夏时节，云城的红枫路还是一片青葱，远远看去，像一道绿色的屏幕。枫树遮天蔽日，将阳光切割得细碎。两边行道上行人匆匆，中间干道上只有电瓶车，极速通过翻飞落叶。
人行道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挑男子牵着一个小孩儿，阳光刺眼，一大一小的背影白得耀眼。
小孩儿走路歪歪扭扭的，小胖手紧紧握住男人的食指。走到红绿灯前，男人停下脚步，半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
“还是很烫啊~”男人的声音像是渺远的风铃，悦耳动听，但不甚真切。
小孩儿嘟着嘴，白皙的小脸泛着红晕，眼里汪着眼泪，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头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宝儿不哭啊~”男人抹了抹小孩儿眼角的泪花：“你只是在太阳下待太久了，中暑啦。”
小孩儿鼓着眼睛，忍着泪：“可是真的好难受。我怎么那么没用啊，大余他们都跟我一起的，他们就没事儿，我还当着他们的面晕倒，丢死人了~”
男人失笑，揉了揉小孩儿的头：“乖宝不哭啦，爸爸带你去买李阿婆家耳朵绿豆汤，好不好？”
小孩儿一下收住了泪，只留红红的眼睛眨巴眨巴：“真的吗？”
男人压低声音说：“真的，而且就只给你买。不跟哥哥说。”
小孩儿眼睛闪起了光，笑意甜甜地点头：“好！”
男人宠溺地勾了勾小孩儿的鼻头，站起身来：“走吧，绿灯亮了。喝完绿豆汤，我们就回家。”
“哦～爸爸最好喽～”小孩儿好像又恢复了活力，牵着男人的手指蹦跳着走过人行道。
那是云城的盛夏，天空洗得透亮，清风徐徐，这座枫树的城市，除了枫叶吻风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好像什么也没有，没有烦恼，没有焦虑，也没有别离。
……
“我拎着烧鸡回家去探亲，看见我老婆~”
慕辞一手摁断了鬼叫的闹铃，一向闹钟不死我不起的他倒是破天荒的直接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意还未消散，他的眼睛有些模糊，白茫茫像是盖着一层雾气。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他才慢慢坐起身来，换衣服刷牙洗脸。
冷水激在脸上，似乎是终于清醒，他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从眼角沿着面颊从下巴低落，乍一看眼眶还有些红，像是真的哭过。
自暴自弃地挠了挠头发，慕辞烦躁地嗯了声。
一定是这床睡不习惯，没事儿做什么梦啊~
小高八点半准时到，给慕辞拎了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和老婆见面太激动，小高看起来精神萎靡。
“想好要添置的东西了吗？”小高打着哈欠问。
“整个书桌就行。”慕辞说：“反正也住不长，后天不就要去学校了吗？那什么外国语不是可以住校吗？”
“不去外国语了。学校给你重新联系。”小高说。
“为什么？”慕辞脱口而出。
他倒不是真的想上学，只是单纯好奇定好的事情突然变卦的内幕。
小高只说一句话：“颂宸在外国语，还有昨天被你打的那几位都在外国语。”
“那多好啊，这才有意思嘛~”慕辞贱兮兮地笑道。
小高边剥鸡蛋，边看向了他一眼，声音微扬：“你确定？那我这就去跟老爷子说。”
慕辞秒怂，吐了吐舌头：“外公的意思啊？那还是算了……”
小高没好气地把鸡蛋递给慕辞：“赶紧吃——”
*
说是要添置东西，等到了家居商城，慕辞感觉小高是要让他把那间屋子拆了重建，慕辞很想插话。无论住不住校，他在这屋子肯定住不久，用不着这么麻烦，可是瞧着小高拿出了他当年在部队做装甲兵的气势，一路平推。
“当年为了装修，你婶婶带着我把这个家具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逛了三四遍。不仅淘到了不少好东西，还省了好几万的预算呢。”
慕辞面无表情地附和鼓掌：“婶婶真贤惠。”
“那是。”一夸他媳妇儿，小高脸上就止不住嘚瑟，露出一口白牙。
“我数数啊，你缺个书桌，书柜肯定也要，床我觉得也可以换。要不要再要个小沙发，那种小懒人沙发，你那屋子那么大，弄张地毯，摆着个小茶几，平时坐在沙发上看看书。我女儿房间就有这些，我看着还挺不错。”
小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慕辞很怀疑是不是当年他家装修那股劲儿还没过去，所以一进这里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哦，对了，五楼有家床上用品，他家凉被和冬被不错，你婶婶买回来给我试过，非常舒适，也买一套回去。”小高没等慕辞有什么反应，边走边说。
“要买那么多吗？”慕辞声音在抖，这工作量他想想都觉得累。
“多吗？这些都是基本的，你婶婶给我写的清单上还有好多呢。”小高说着掏出手机备忘录。
合着您昨天不是夫妻二人世界，是给我合计清单去了。
就还，
挺感动？
明明走的时候还气呼呼的，唉，一如既往不好吗？
慕辞良心负担不起，轻微颤抖了一下，只能拖着怠懒的步子，强撑着高兴的表情跟上小高。
家居商城不好逛，但是有小高婶婶这位三战奇女子，加上慕辞也不挑剔，清单打钩还是很快的，出了家居商城，小高又开车带慕辞去了电器城，从电器城出来又去了数码广场，最后在十二点过到了最后一站，花木市场。
“真不愧是特种兵出身。”慕辞跟在小高后面，默默对前面的人竖起了大拇指。九点正式出门，十二点前搞定了从床具安装到空调安装，从电脑配件到网线宽带一系列的事情。
佩服，实在是佩服。
走在热闹的花木市场里，慕辞不禁感叹：“高婶也是个牛人。”
居然细到盆栽也能想到。
这个花木市场是帝都最大的花木集散地，东边是花店批发地，有卖鲜切花的市场，也有卖各式盆栽的，小高逛得认真，主要是高婶也交代要给他家里带几盆回去，所以没有像在其他地方一样，看见一样就问慕辞：“这个怎么样？”
慕辞也终于能懒下来，不用跟随前方的特种兵。满目鲜花盆栽看起来琳琅满目，但是他却依旧兴致缺缺。
虽然他确实想在那小阳台养养花来着，但也就是想想。从第一次养花到现在他手上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植物的鲜血，他这双手，还是别去祸害这些娇弱的小生命了，免得以后植物也来找他索命。
至于敷衍小高的，他都想好了，就搞盆仙人掌算了。听说它隔几个月喂水都不会死，十分好养活，必要时还能当武器，perfect！
“这儿鲜切花比花店里卖得好，还能帮忙包装，你说我要不给你婶婶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回去？”小高回过头说。
慕辞拿着盆小仙人掌边走边端祥，没注意到他停下步子，差点儿撞上去，幸好小高身手敏捷。
“你要谋杀啊？”
慕辞一激灵，差点儿把花盆抖地上，再摊上条命，缓了缓他才长舒口气：“小高叔叔，你说什么？”
小高无奈地重述了一遍，慕辞大惊小怪地吹起口哨起哄：“看不出来小高叔叔还挺浪漫的呀，还999，哎哟喂~”
“你也觉得还行哈？”小高又嘚瑟笑起来：“那去鲜切花市场那边吧。”
“遵命！”慕辞端着小仙人掌小跑跟上。
花木的鲜切花市场乍看跟菜市场没啥区别，小高安排慕辞从东口一家一家看花问价，他则从西口开始逛。这个市场没有统一价，也没有统一质量，想买到好的花，必须货比三家。
问了两连排，慕辞只看上两家，拍照给小高发过去，走到第三排中间的时候，他看见一家专卖玫瑰鲜切的小门面。门口摆的红玫瑰虽然比其他家贵了几毛，但是质量比之前都要好，含苞欲放，娇艳欲滴。
门口没有老板，慕辞探头进去，还是没人。满屋子玫瑰花萦绕，香得他鼻子有点儿痒，忍不住要打喷嚏，他忙捂住鼻子，想先出去。这时，门店后面的小门里走进来一个戴着塑胶围裙嘴里叼着烟的粗犷男人。
慕辞回头一看，要不是他手里拎着两大捆黄玫瑰，还以为这人是菜市场杀猪的呢。
“老板吗？”慕辞捏着鼻子问。
男人取下烟：“我是，要买什么花？”
“红玫瑰能再便宜点儿吗？”慕辞问。
虽说小高在江家做事的，但实际上只是普通工薪阶层，帝都物价水平高，能帮他省一点是一点。
男人挑眉看了一眼他：“买多少？”
“999~”
“那少不了。”男人笑道：“太少了，本来都是批发价了。”
“真不能……”
慕辞刚想继讲讲价，男人刚才进来的小门里传来一个声音：“恭叔，签好了。”
“有人买花，帮我拿进来一下。”男人仰头高喊了一声，才看向慕辞：“这花是要送人的吧？”
“昂！”
“送人还讲究什么？肯定是往好的和贵的买呀。原本就是批发了，还讲价，你这送礼的心也不诚啊。”男人说：“我这花都是今早上从我自家的花园挑最好的拉过来的。很多花店，婚庆公司都抢着要的，这市场上就我家玫瑰最好，你看看，才不到下午，就已经要差不多订完了。”
好像挺有道理的？
慕辞张嘴想问“那还够999吗？”，但从小门出现在他跟前的身影直接让他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卧槽，你个——”
哔——（此处消音）
顾林洬斜睨着指着他眼睛的慕辞，眉头皱了皱，张嘴想说什么。
突然——
“阿嚏——”
慕辞连打了三个喷嚏，飞沫不受控制飞溅，顾林洬无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顾林洬闭上眼睛，咬了咬后槽牙，强压下洁癖作祟才睁开眼睛，但此时眼前的慕辞已经不见踪影。
他抬眸望去，只见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门外，抱着仙人掌，喷嚏打得前仰后合。
瞧着慕辞那惨兮兮的样子，
顾林洬掏出纸巾擦了擦脸，心想：“算是扯平了。”
他回头将签好字的货单递给老板。老板跟着收回目光，嘴角还挂着笑，显然是被慕辞那狼狈样儿逗笑了，结果货单也没看就直接放到柜台上：“没问题了。不过真的以后都不订货了？”
“嗯。梁哥打算开家店，就不做拉货的生意了。”顾林洬说。
“也好。帮婚庆公司做场地利润其实不太高。”老板问：“那他想好做什么没有。”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等庄哥出院了再说吧。”
“唉，小庄那身体啊~”老板惋惜叹了声：“不说了，你赶紧去吧，。等小庄出院了，请你们吃饭。”
“好。”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高三了吧，还是学习为重。今儿看你来帮梁睿接货，我都想打电话抽他。”
“我自己有分寸的，谢谢恭叔。”顾林洬点头，转身的时候不自觉瞥了眼外面低着头揉自己鼻子的慕辞。
他嗅了嗅，鼻尖的花香确实浓郁得呛鼻。
只不过刚才，慕辞站在自己不到一步的地方时，好像玫瑰花香里还混了些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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