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仰着头看着他,顾林洬的这一丝笑容全都落进了他的眼底。
不得不说,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好看啊。
其实他不笑的时候也挺好看的,就是对着那冷冰冰的样子,慕辞根本不想细看他的脸。
第二次见他笑,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赏,慕辞头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原来这么亮,棱角分明但不锐利,五官精致但不女气,是他这个常年被说“长得太漂亮”的人最向往的俊朗容颜。
慕辞的目光太过赤裸,顾林洬有些尴尬地咳了声,慕辞这才回神。
他慌张的收回视线,余光不小心看到顾林洬手腕上的纱布。
“你手上怎么也缠了纱布?”
“划了一道,没什么大事。”
慕辞咬唇,祈祷他只手是右手,但很不幸,这是左手。
是他刚才用力抓过的左手。
第23章
慕辞缩在床上,辗转难眠。
实在睡不着的他,最终翻了个身,悄摸摸拿开那个熊猫玩偶,低声说:“顾林洬,你睡着没?”
“没。”顾林洬平躺着,没睁开眼睛。
慕辞稍微又凑近了些,用很小的声音说:“对不起。”
“什么?”顾林洬睁开眼睛,偏头看过来。
“你的手啊。”慕辞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儿有伤。”
“没事。”顾林洬又闭上眼睛。
“哦。”慕辞重新躺下,翻身回去背对着顾林洬,但没一会儿他又翻身问:“你都不会疼吗?”
顾林洬睁开眼睛:“会啊。”
“那你怎么吭都不吭一声啊?”慕辞撑着脸问。
“吭了啊,让你把手拿开。”顾林洬说。
“……那你直说啊……”慕辞低声咕哝,再次翻身。
顾林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数一二三,果然三的音刚落慕辞又转过身来:“那你怎么也睡不着?真的不是疼的不行了?”
顾林洬看了他两眼:“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
“哦——”慕辞问:“想烧烤店老板的事情?”
“嗯。”
“我其实挺好奇的啊,你怎么说也是顾家人,怎么会和他们认识啊?还叫他们哥?”慕辞撑着脸:“今天当着警察的面又装做不认识。”
“事情闹大了,顾家会知道的。”顾林洬跳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见到顾家人,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
“我跟他们提干什么,我跟他们又不熟。”慕辞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哦,对哦,你后妈的慕恒止妹妹。那如果慕恒止是我爸,那你爸就是我姑父,诶,咱俩这真是带着亲的啊。”
顾林洬默默地看着慕辞。
慕辞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叹了声说:“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要这点儿亲,我也不想。毕竟慕恒止不是我爸。”
“不是吗?”
“DNA检验是99.9%,可是我觉得吧,99.9%不代表他有把我当儿子的责任,也不代表我有把他当父亲的义务。血缘只是拿来禁锢一个人的借口和手段而已。如果没有那一纸破鉴定书,小爷我现在绝对逍遥又自在。”慕辞躺平,枕着左手臂:“不过,快了,我马上十八岁了,到时候他们就管不了我了。”
顾林洬深深地看了一眼慕辞说:“一直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想法一致的地方。”
“是吗?那真是不幸,我可不想和我讨厌的人志同道合。”慕辞笑起来:“你知道吧?我特讨厌你。”
“嗯,看得出来。”顾林洬也笑了笑。
两人对视片刻,倏忽一齐又笑了声。
慕辞翻身躺下:“突然困了,我要睡了。”
“嗯,晚安。”
“你要是疼了,自己悄摸下床上药啊,要是吵醒了小爷,小爷绝对和你同归于尽。”慕辞声音不大不小地威胁道。
“好。”
顾林洬应得很快,但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开始后悔自己这样快的应答。
他现在很想把慕辞弄醒。
明明这人是背对着他睡的,可是现在却已经快挤到他的枕头上了……
明明这张床上有两床被子,但是在他手脚攻势之下,一床已经悄无声息掉下了床,慕辞自己则凭着本能往温暖的被窝里钻,就这么挤进了顾林洬的被子里……
明明是楚河汉界各睡一边的,这人现在却全然挤在他的这一半,手脚跟八爪鱼一样缠绕着他,腿还收不住地往他两腿之间钻……
如果只是抢被子,没关系,夏天正热不盖也无妨。
如果只是抢枕头,没关系,枕头挺大,一人一半也够分。
可是他怎么就全缠自己身上呢,打了石膏的右手就这么搭在他肚子上,露出的手指时不时碰一下他腰间的痒痒肉,他的呼吸就这么正对颈侧痒痒肉,还有他的头发,蹭着他的脸。
全身上下,都很痒。白蚁挠心大抵如此。
终于承受不住,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比现在好,顾林洬伸出唯一还能动的手,推了推慕辞,但是这货睡不着就罢,一睡着就怎么也弄不醒,顾林洬推了他一下,反而像是刺激到他什么神经元,让他反而蹭得更近,缠得更紧,最后两个人就跟死结一样缠在一起。
这下对顾林洬来说反而好一些了。
若即若离的触碰是最难受的,这样死死缠着反而只是背部偶有疼痛,还能忍受。
不知道什么原因,慕辞的皮肤触手生凉,夏天这么抱着,倒像是抱了块冰,还是一块散发着不知名清香的冰,倏尔抱着竟不觉夏夜闷热,闭眼睡去,就到了天明。
翌日醒来的慕辞,并没有听到闹铃的声音,这种状态算是自然转醒,但还有点儿困。
往常他不是被闹钟吵醒,就是被冷醒的,今天倒觉得被窝格外温暖,他下意识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只不过这被窝有点奇怪,好像往里面到了一定的地方就遇到一面墙,怎么也进不去了,好在这面墙也很暖和,慕辞本能地往墙上蹭了蹭,汲取墙上的温度,迷迷糊糊间他还感觉有什么力道揽着他的腰也往墙上贴去,因为很舒服,所以他也很顺从。
唯二缺陷的是枕头有点儿硬,还有风吹来吹得睫毛很痒。
枕头他常睡,可能是错觉,至于有风——
慕辞想,也许是昨天晚上又忘记关阳台门了。
起来关吗?
算了吧,这风好像没多冷,不会感冒就行。
慕辞往下缩了缩头,知道那风从头顶掠过,他的额头也碰到了温暖的墙,他又继续沉沉睡去。
……
“跟着老头,亲来又啃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是听到了自己的闹铃,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第一瞬间,他没有看见洁白的天花板,也没有看见被阳光暖的透明的窗帘,也没有看见他挂了一套校服的衣柜,反而是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东西。
是什么呢?
慕辞凑近看了看,那东西居然动了一下,慕辞吓得惊醒,再仔细一瞅,发现这好像是人脖颈上的喉结。
喉结啊……
喉结?!
慕辞瞳孔猛缩,脖颈僵硬地向后仰了仰。他这才发现,原来风不是来自阳台外,原来额头碰到的墙是顾林洬的唇瓣。
慕辞吓得一激灵,想坐起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现在被紧紧禁锢着,腰身上的一条手横过来箍住他,腿也被夹住,问题关键在于,他自己好像不仅枕在对方手臂上,还紧紧回抱着对方,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这姿势也太吓人了……
慕辞抬起唯一还能动的右手,忍着不适,戳了戳顾林洬的脸,试探的叫着:“喂,你醒了吗?”
顾林洬眉头微蹙,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看着慕辞,眼神有些迷茫,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慕辞又叫了几声:“顾林洬,能起来一下吗?”
“唔?”顾林舒展了眉宇。
“你能不能动一下腿?”慕辞指了指自己被夹着的腿。
顾林洬反应了一下,终于是搞清楚的状况,忙从被子里坐起来。
慕辞尴尬地坐起来,试图用玩笑掩盖自己现在的无措:“你睡觉这么不安稳啊?”
顾林洬坐在床边,回头看了他一眼,下巴指了指落在床脚的被子:“你觉得应该是谁睡觉不安稳啊?”
“不会吧。”慕辞不愿相信:“明明是你压得我。”
“你一直乱动,我根本没办法睡。”顾林洬声音有些沙哑,他疲惫地下定论:“你不喜欢别人睡你的床是对的,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
慕辞干巴巴地哦了声,下床想去厕所逃避现实,不想站起来的时候踩到掉在地上的被子,差点儿没直接跪下去。
慕辞洗漱的时候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紧锁,他睡觉这么吓人吗?
没道理呀!
终于在为了化解尴尬,慕辞再次帮顾林洬上药的时候,他想明白了原因:“我知道为什么了?”
“什么?”顾林洬回头。
“我为什么往你身上蹭。”
“为什么?”
“我怕冷,你体表温度还挺高的。”慕辞嘿嘿傻笑。
“……所以……你是把我当暖宝宝了?”
“好像,大概,是的。”慕辞再次嘿嘿。
顾林洬:“……”
半晌后
“对不起啊。”慕辞追着顾林洬下楼:“你今天早饭我请你吧。”
“不用了,我随便买个馒头就行。”顾林洬说。
“那怎么行。我知道门口有家鸡汤馄饨很好吃,一会儿再给你那什么,什么梁哥,打包一份,他肯定守了一晚上,怎么也得吃点儿好的,对吧?”
“哦,好。”这下顾林洬终于点头。
慕辞殷勤笑着,搓搓手跟在顾林洬身边:“不过咱说好啊,昨晚的事儿,咱们就都忘掉,好不好?”
闻言,顾林洬勾起唇:“你这么说,还以为昨晚我俩发生了什么呢。”
慕辞吓得捂住自己的额头:“你别乱说!”
“你捂着额头干什么?”
“没有啊,下意识动作。”慕辞心虚地放下手。
只是碰到,这不叫亲,慕辞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第24章
清晨的附院已经不算幽静,聒噪的蝉鸣在嘹亮的口号声里也稍显逊色。两排青松站得笔挺,鸟儿也早起在路中间站军姿,慕辞和顾林洬从他们身边经过,它们也纪律严明地没有动弹。旭日正东升,晨雾刚散,满天一片金黄。
“对了,今晚上你还去学校吗?”慕辞问。
“嗯。”
慕辞打眼看了眼自己,又看了一眼顾林洬:“那你这一身伤,怎么解释?”
顾林洬偏头,面色不改:“摔的。”
“太草率了吧。”慕辞说。
“那你呢?”顾林洬问。
慕辞扭头,笑盈盈地说:“洗澡打滑摔的。”
“……”
挺好,加了环境和动作,所以一点儿也不草率。
慕辞似乎又被自己的聪明才智迷住了,一蹦一跳一脚一个杨树叶子。
很不礼貌,但也是事实,顾林洬觉得慕辞可能脑袋里少了点儿什么。
就这样两人一个安静,一个欢脱,并肩走出了附院。
正要过红绿灯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顾林洬,慕辞跟着疑惑回头,看到一个眉眼和顾林洬长得很像的男生从路边的黑色轿车上走下来。
他穿着考究,旁边还有司机管家,很明显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
慕辞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林洬,却见这人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冷淡面瘫样儿。
慕辞猜测,来人怕不是也姓顾。
果然下一秒附院门口又窜出一道身影,小跑到来人身边,殷切地叫他:“林漾哥,怎么是你来接我?”
顾林漾。
慕辞知道这个名字,慕家给他办回归酒会的时候,总有人在他耳边提起这个名字,什么商业天才,什么顾氏未来继承人,什么年轻一辈里唯一能和慕颂寒比肩的。
可能慕辞对钱的事情都比较敏感,听到商业就想到赚钱,所以这个名字他也就记了一耳朵,但也仅此而已。
慕辞又看了一眼那个跑出来的人,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上次打架被他薅掉一撮毛的易忱。
慕辞脑袋里被帝都这个弯弯绕绕关系弄晕的大脑皮层此刻突然灵光闪现,理顺了顾林洬,顾林漾还有易忱之间十分不微妙的关系。
这种家庭伦理大戏虽然很好看,但还是不要这么近距离围观。
慕辞瞥了一眼进入倒计时的红灯,只等绿灯亮起,他就迅速撤离。
但是显然他忽略了自己其实也算是这复杂关系里的一员,正想着跑呢,易忱一句话就将重心转到慕辞的身上——
“慕辞?你怎么也在这儿?”易忱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着:“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这下顾林漾也终于是注意到了慕辞,他血缘关系上的堂弟。
“你就是慕辞?”顾林漾看着慕辞,眼睛微眯,眸子间闪过危险的光。
可以说不是吗?
“有事儿?”
顾林漾笑了笑,语气平和:“当然。小宸的事情还没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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