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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辞脸上没笑，但是也放松了一些，语调又有了些平日里吊儿郎当：“会啊，我脸皮可薄了。”
江老爷子：“……”
电话两头凝滞几秒，慕辞问：“您身体没事吧？”
听到这句话，江老爷子心头紧了紧，但嘴上却不饶人，故作没好气地说：“还记得我呀，跑出去这么多天，好歹也打个电话说清楚。你哥……颂寒可是找了你一晚上。”
慕颂寒找了他一晚上。被打成那样怎么找，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做做样子么。
慕辞心里冷呵了声，不甚在意。
他更关注的是江老爷子好像并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情，似乎只以为他是赌气回了家。
“颂寒说你不想回来。你和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打起来。他说没事，你不会也要说没事吧？”
“有事。”慕辞说。
“那是什么事，怎么矛盾大到要当场动手？”
慕辞诚实道：“我讨厌他。”
“你……”江老爷子一时无言，良久后只能叹道，“算了，都过去了……在那儿住着你能开心一点，就住着吧。不过，还是那句话，到时间还是得回家。”
慕辞：“……”
“嗯，初八你是打算自己帝都，还是和小高一起。”江老爷子又问。
“我想自己。”
“那到时候，我让小高订好航班发给你。”
“我自己可以订。”慕辞说。
江老爷子笑了笑：“能帮你报销机票钱，还不乐意了。好了，还是让小高订吧，这样我也更放心一点。”
慕辞蹙眉，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没再反驳，哦了一声，隔了半秒接着问：“你身体是真的没事吧？”
“都检查过了，没事。”
“那背后的伤……”
“我受过的伤哪次不比这次严重。”
“……”
慕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终究没再问下去，挂断电话。
“那我先回去了。”小齐接过手机，说着转身要离开，但看到院子门后正拿着磨牙棒逗狗的顾林洬，他想到老爷子的话，稳妥起见，回身又问了一句：“他是？”
顾林洬半蹲背对着他们，小齐看不出来是谁，就算看到脸，他也并不认识顾林洬。
慕辞顺着他目光回看了一眼顾林洬，转头的同时嘴上说：“朋友。”
“什么朋友？”
慕辞收回视线，抬眼看向小齐：“您放心，不是会帮我跑的朋友。”
小齐愣了愣，他是第一次听见慕辞这样的说话语气，冷静平淡，和他印象里欢乐跳脱，判若两人。
“也就是例行问问，留你住在外面，老爷子总是这不放心那儿不放心的。”小齐一秒笑出来说。
例行问问，大抵回去就会例行查一查。
慕辞没再说话，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小齐走后，顾林洬才仿佛是意犹未尽的收回手，站直身走到慕辞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午后的簇锦巷静极了，这个季节虫嘶鸟鸣很少，只偶尔闻得几声犬吠，但正是这样，反而衬托得这周遭更为静谧。
顾林洬陪着慕辞站了好一会儿，等着他发呆回神。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慕辞从沉思里抽离出来，看到顾林洬站在自己旁边的时候，他愣了一秒，便立刻换上灿烂笑容：“我想事情走神了。”
“嗯。”顾林洬看着他的笑容切换，脸上笑意似乎淡了些。
—
簇锦巷附近就有菜市场，没几天就要回帝都，他们没买多少东西。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慕辞觉得顾林洬好像是哪里不高兴了，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回去的路上，路过便利店，顾林洬顺路进去买调料。慕辞守着之前买的东西，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凉椅上等他。
他的位置，恰好能看到便利店收银台下面的玻璃专柜。
第一个柜子里放的都是香烟。
慕辞想起那天买的死贵死贵的烟，想着没抽几根就被打湿，还被顾林洬直接扔掉了，他心里一阵肉疼，思维发散的想，那烟是哪个牌子的来着，在这种小店卖的价格和那破酒店里的是一个价么？
这么一想，他就百无聊赖的找起那个牌子的烟盒，但还没看到，他的视线就移到了烟柜旁边的立架。
立架上有区医院和品牌的联名logo和宣传标语——
健康去爱。
立架上一排排的摆满了这个品牌的全线产品，并且乍一看还特别有针对性。
心里闪过某个念头，慕辞现在的单线程思维瞬间从计较自己亏了多少转变成了一堆不干净的东西。
脑子一热，他红着脸站起来，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他鬼鬼祟祟地探头进了店里，张望几眼，又确定顾林洬还在其他货架后面看不到这里之后，他立刻闪进店里，也不仔细看，就心虚地抓了他手能碰到的几盒避孕套，还有旁边的几管润滑液，便快速递给收银员结账。
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怪异眼神，但是毕竟人生第一次买这种东西，还是线下一对一，慕小少爷还是臊得慌。
“要袋子吗？”收银员问。
“不用。”慕辞快速亮出付款码，抓着东西就往自己大衣外套的口袋里塞。
“哇，买这么多啊。”
听到旁边传来这个声音，慕辞的脸一下红得发紫，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拿着罐旺仔牛奶的红毛鬼火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到了他身后，等待结账。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慕辞，调侃道：“辞哥，什么情况啊～”
辞哥？
这人谁啊，怎么认识他？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人怎么认识他，而是……
他被一个可能认识他的人看见买计生用品了。
啊，让他去死吧！
“你谁啊～”慕辞强撑着镇静问道，但声音还是免不了因为刚经历社死变得飘忽。
“不是，辞哥，我啊。”鬼火少年用食指抵着鼻尖：“阿朱啊。”
阿朱？
阿朱，他在云城一中的“小弟”，那个黑框眼睛腼腆内向的小胖子？
他才转学几个月，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记忆回笼，慕辞冷嘶了一声：“你，你，你……”
朱星扫完钱，和慕辞走到门外僻静处：“辞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头发，你不怕老陈杀了你啊？”
“哎呀，假期嘛，放飞一下自我喽。我和老强他们一起染的，我们说好了，开学我就染回去。”
“老强？！”
哦，是被那群铁中的给带坏了啊？
慕辞心中一阵无语，早知道当初就不介绍他们认识了。他在一中的班主任老陈要是知道他的年级前五被带成这样，肯定会抄刀子去帝都灭了他的。
“嗯，他们还在理发店里。”朱星指了指对面的理发店。
慕辞啧了声：“你们老了以后秃顶呢，一定不要忘了多感谢一下年轻时候的自己。”
“哎呀，辞哥，嘴别那么毒嘛，让我们多嗨一下不行吗？”
“烫个头，就算嗨？”
“那不然呢？我们这种清纯少年，才不会像辞哥你这样呢~”朱星瞟了眼慕辞的大衣外兜，挤眉弄眼，“咱们学校操行准则第三章 ，第三十七条是怎么说的来着？嘿嘿，辞哥，你果然每次都能用不同姿势违反校规啊，连转学了都能……”
“你闭嘴！”慕辞羞恼地勒住朱星的脖颈，威胁道。
“是是是，闭嘴，闭嘴。”朱星依旧嬉皮笑脸，“不过，我能问一下，咱们嫂子是谁吗？漂不漂亮，帝都认识的？”
“嫂子？”
这词听着……
嘿嘿，挺不错。
“嫂子啊～”
慕辞松了手，看到慕辞莫名其妙傻笑起来，他有点儿瘆得慌：“辞哥，你，你，你怎么了？”
“没事。”
嘴上这么说，慕辞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恰这时顾林洬付完钱拎着东西出来。
慕辞立刻三步做两步的凑上去：“买好啦？”
“嗯。”
朱星走过来，疑惑地看着顾林洬：“辞哥，这位是？”
慕辞没回答他，反而先跟顾林洬解释道：“他是我以前同学，刚才恰好遇到了。”
看到慕辞这个表情，朱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辞哥……”
“叫嫂子。”慕辞终于注意到他，转头叉腰说。
“哦，嫂子……”
朱星反应了两秒，瞪大了眼睛，声音高了八个度：“嫂子？！”
电线上停着的几只麻雀被这声音惊得四下逃散。
“你你你你……你也弯啦？”
慕辞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去封他的口：“你小声点儿。”
几分钟后，一群的少年浩浩荡荡的从对面的理发店走出来，他们出现那一秒，慕辞感觉自己瞬间进入了五彩缤纷的春天。
他偷瞥了一眼顾林洬，而顾林洬也正歪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对视那一瞬间慕辞恨不能当场打个地洞钻进去。
后悔啊，早知道刚刚就不该口嗨那一句“嫂子”了。这种后悔的感觉达到顶峰的时候，是领头那个那个编了个五彩斑斓脏辫的人叫了他一声“大哥”。
“老强，这就是嫂子。”朱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声，斜眼指向顾林洬，不大不小的声音瞬间激起了这群社会少年的起哄，挤过来叽叽喳喳——
“嫂子，好！”
“嫂子哪个学校的啊？”
顾林洬挑了挑眉。慕辞已经不敢再看他，尴尬地平移开视线。
几分钟后……
慕辞拒绝了这群人七嘴八舌要给他办“回乡宴”，掐着老强的脖颈子让他们赶紧走，但——
朱星上了老强的摩托车，老强按了按喇叭，得意道：“大哥，你看这辆车眼熟不？”
“不眼熟。”慕辞立刻说。
“这是你之前卖的那辆啊，我就改了一下涂装，我就加了个后视镜。”
慕辞张嘴无言，只能面无表情呵呵了声。
“走啦！”
然后，几个人又转头看向顾林洬，异口同声：“大嫂，再见！”
望着一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这一次，慕辞彻底平静了。
彩发，脏辫，摩托车……
呵呵，哈哈。
当年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跟这群人混在一起。
“那个，我和这群人不熟，就，就都是点头之交而已。不对，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慕辞看向比他还平静的顾林洬，
顾林洬应声，只是转身往巷子里走，慕辞苦着脸跟上去：“小顾哥哥，我……唔……”
巷子转角，慕辞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顾林洬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抱住他，将他的声音都堵回了嘴里。
又搞这种突然袭击。
慕辞被他吓了一跳，但是一秒又接受了顾林洬的行为，顺从地回搂住他。
这个吻不算长，但顾林洬很用力，好像要把这些天忍耐的，压抑的，全都发泄出来。
松开慕辞，顾林洬抵着慕辞的额头，慕辞也乖乖顺顺地靠着他。
“你这么乖，真的好吗？都不像‘大哥’了”
慕辞怔住，迟钝地抬眸，看见顾林洬似笑非笑的眼睛。
“额……别说这词儿了，以前比较中二。”慕辞说，“但我保证，以前和他们一起混的时候，他们的品味，没，没那么……斑斓。”
“一起混？”顾林洬摩挲着他的头发，“混社会？”
“什么混社会……”慕辞忙不迭解释，“就经常一起打打篮球，打打游戏什么的，哈哈哈……”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经常去校外惹事约架的校霸小团体呢。”
“怎么可能？”慕辞眼神飘忽，“我们从不……，就偶尔……emmm，也就那么几次，那是其他学校，还有年级上那群人欺人太甚了。而且，我……我也是被迫参与的。那些破事儿，都是顾林澋那货惹上身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绝对没有因为和隔壁学校的校花学姐搭讪，被对方男朋友约架。
他绝对没有被低年级学妹表白，还当着暗恋她的男生不留情面的说不喜欢她这个类型。
他也绝对没有因为去铁中门口摆地摊儿，和对方校霸起了口角。
他也绝对没有在一中和二中校园骂战里开实名嘲讽二中食堂做猪食。
“哦。”
“对，除此之外，我这个人特别遵守校规校纪，从来没写过检讨，也从来没进过派出所，老师都特别喜欢我。”
“哈……”顾林洬没驳他，只是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不会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吧。”
“怎么会，一听就知道，都是真话。”顾林洬说。
“你这话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顾林洬没否认，捧起慕辞的脸，垂头细密地吻着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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