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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多想，慕辞急忙上前检查情况。
看情形，江老爷子是半夜想喝水，没拿稳被子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去捡，没想到直接翻下了床，压在了玻璃杯上。
他腿脚不变，伸手去找拐杖的时候，碰倒了拐杖。
这就是慕辞听到的两声响动。
“外公！外公！你没事吧？”
慕辞大声呼唤，但是，江老爷子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下一沉，手颤抖着伸向江老爷子脖颈的脉搏。
不过他还没碰到，就被对方挥手打开。
“我没事！”江老爷子闭着眼睛，眉心紧蹙：“让我缓一会儿。”
虽然江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但是慕辞对老年人摔跤的后果太过印象深刻，担心着摔骨折的可能性，慕辞并没有挪动江老爷子，而是用床头的电话，给江老爷子腿伤的主治陪护医生打了急救电话。
医生带着护工，警卫员来得很快，慕辞连忙退到一边避免碍事。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是惊动了楼上的慕氏夫妇，还有今早刚到的江家长房舅舅江驰山和舅母方袭。
他们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江老爷子摔下去时，碰倒的一片狼藉，江思琳瞬间眼圈泛红，差点儿没站稳，是慕恒止及时伸手护住了她。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转身面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暂时看骨头没什么大碍，只是背后的伤口需要处理。而且老年人不经摔，保不准有其他问题。这里设备不多，我也不是这方面专家，所以小心起见，我建议最好还是送老爷子回疗养院做更细致的检查和治疗。”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眼眶泛红的江思琳忽地收住了抽噎，下意识问道：“得回疗养院啊？可明天……”
但可能是情绪转的太快，她又立刻补充道：“都说摔跤之后不能随意挪动，这回去一路上颠簸……”
“难道安排不了一辆可以让外公躺着，又稳定的车吗？”
一直没说话的慕辞突然出声，江思琳转眸看向他，少年正冷冷地盯着她。
江思琳很快收住眼底的不自然，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着慕辞对众人说：“可以是可以，我就是想着能不能把疗养院的专家接过来，设备那些也可以移过来，这样爸也能多休息一下。”
“老年人摔跤，最不能耽误的就是时间。这里到疗养院开车开稳一点都只要十分钟，外公过去所有的设备都可以提前准备。能移动过来的设备能多精确，如果要做mri，你们还要现建场地啊？”
慕辞是对江思琳说的，但是凛冽冰冷的眼睛却是看着慕恒止的。
他话音低沉，语气里满是不悦。他们知道，这是方才江思琳下意识表现出不想江老爷子去疗养院的态度，让慕辞很不高兴。
在场的人除了慕恒止，具是诧异了一下，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慕辞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一直威严冷肃没说话的江驰山蹙了蹙眉，看了眼慕辞，又看了眼慕恒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还是送爸回疗养院吧。这里亲戚多，明天都惊动了，一个一个的过来看望，反而扰了他。”方袭看了一眼丈夫，读懂了他的意思，开口圆场说。
“也是，也是。”江思琳笑道：“去疗养院检查没大碍，明天再接爸回来也是一样。”
“明天？就算别的地方没检查出问题，单说外公后背的伤，明天就能好了？怎么，明天很特殊吗？哦，对，除夕嘛！”慕辞冷笑道：“如果不知道陆家要过来，我真还以为你们是想要和外公好好过个年呢！”
似乎是看到江思琳无助地神情，慕恒止终于愿意开口：“你小姨担心你外公回疗养院的路上磕了碰了，有错吗？你瞎揣测些什么？”
“究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心虚，你们自己清楚。”慕辞讥讽回道：“外公回疗养院怎么了？陆家人非要见外公，多简单，让他们去医院啊……”
从年前计划着兴师动众跑这小地方，还非要江老爷子出席，谁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早知道今年要是顾家本家邀请陆家来云城，怕是也不会有同老爷子过年的事情。还说什么他们全家为了同江老爷子过年，专门跑这一趟。
若心里真有这个老人家，适才也不会连演伤心都演得不连贯，一句老爷子得回疗养院就破了功。
呵……
陆家在全球发展再兴盛强势，但华国同其他国家不一样，海外世家不容易渗透，陆家在这里的势力是越不过慕家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多人不知道，江老夫人其实姓秦，还是秦家嫡系。
秦家太爷一共两位妻子，一位是联姻谢家的大夫人，大夫人生下长子后不久病逝，第二任妻子联姻闻家，生下了两女一子。
秦家太爷去世后，家族并没有因为夺权内耗，原先的继承人长子似乎是无心权位，宣布把家主之位让给自己的二弟。
两个女儿，一个谢家老夫人，如今在国际联盟地位尊崇的秦三小姐，而另一位就是他的外婆，江老夫人。
如今的秦家家主便是江老夫人的侄子。
闻秦顾陆。
陆家虽排进了四大家族，但一直挤不进这些老牌世家的核心，人人都当他们家是暴发户，这次顾家邀请他们家观礼，也是因为今年两家在中非的军火项目有所合作。这些年甚至于被他们挤出四大家族地位的谢家都不太看得起他们家。
尽管当年江老夫人一心嫁到华国，经年也很少和家里联系，关系疏远。
但是无论如何，血缘摆在那里。
对陆家来说，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最大好处。
两家联姻订婚，陆楹和慕颂寒所谓的校园相知相爱的感情只是锦上添花，真正的底色还是互相交换的筹码。
慕家想要拿到更多，就必须高调展示出对方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江老爷子必须在场。
他无法苟同老人这些所谓无可奈何的选择，也鄙夷老人为了逃避责任，为了所谓的大家庭，最后选择抛弃了他那个死在冰冷江水里的女儿。
甚至像江老爷子曾经说的，他每每想到那个凄凉的坟茔，确实是有一些恨他的。
但临到老了，他所求不过一个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阖家欢聚，举家和睦。
那天在江家的聚会，女儿提出回云城过年的时候，尽管他依旧是不苟言笑，但实际上还是暗藏着期待的，即使是后来，他不过是个借口，他也沉默的接受。
慕辞觉得他可怜，所以这几天他再不情愿，也还是顺着老人的期待。
可是这些人呢？
“好了……”床上的江老爷子出声：“小辞，你先出去，把你哥叫来。”
慕辞怼人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江老爷子这话塞了回去，他抬手指着自己：“让我去叫慕颂寒？”
“快去。”江老爷子疲惫道。
“我……”慕辞很不乐意，但是看见老人后背的伤口，他还是噤了声，白了江思琳和慕恒止那相互搀扶的姿势一眼，出了房间。
慕辞做电梯到了慕颂寒住的那一层楼，走到他门前的时候，战斗输出被强制冷却的慕小少爷还是很郁闷。
心情不爽，怨气施加在动作上，他按门铃的时候，手速飙得比他拿云城打地鼠争霸赛冠军的时候还要快，以至于慕颂寒开了门，他还因为惯性戳了两三下，差点儿戳到慕颂寒的眼睛。
“做什么？”慕颂寒不耐烦的蹙眉。
这是他们两个人这些天说的第一句话，自从慕颂寒知道慕辞冷眼旁观之后，对慕辞的态度更加冷淡了，一直都是无视的。
“外……”慕辞同样满脸烦躁，张嘴正要传话，却不想定睛打眼一看，这人只穿了一件浴袍，裸露在空气里的胸膛上遍布吻痕，脖颈处还有处很重的咬痕。
即使是站在门口，也能看到灯光黯淡的房间里尚未散去的情欲味道，浴室里还有淋浴的水声，显然是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唉呀妈呀！
瞎了眼了！
慕辞扭头侧对着门，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外公让你过去一趟。”
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慕颂寒挑眉问：“什么事？”
“外公摔伤了。”
慕颂寒只愣了一秒，便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不久前才经历情事。
他没等慕辞，径自快步出门，连房门都忘记了关。
慕辞看着他的背影更加不爽，不过想着被人看到这种事的尴尬，一向八卦的他对这种私密事的探究心倒不热衷，嘴上骂骂咧咧，但他还是伸手关门。
不是帮慕颂寒带门，而是帮房间里的那个人。
但就在他门要掩上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一个身影从套间浴室里走了出来，身影掠过门缝空隙穿进了另一边的视线盲区。
慕辞呼吸凝滞，脑袋忽地嗡得响起来。
他推开没关上的门，转过门廊拐角，慢慢抬眸看向那个背影。
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呆怔地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人。
那人似乎是疑惑慕颂寒怎么不在了，左右看了几眼后，他扭过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时间仿佛也跟着静止。
慕辞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艰难地吞咽了几下，才吐出几个字：“你怎么在这里？”
窗外的雨，如同天空的眼泪，悠长清脆的雨声合奏着一首激昂的狂想曲，也不知道这场雨到天明的时候，究竟能打落多少残破的枫叶。
第120章 （上）
清晨，雨停了，但天空仍旧延续着阴森，灰蒙蒙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能压下来。昨夜的大雨给干燥半个冬季的云城添了一丝润色，也带走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中庭里，落叶、废纸和残枝败叶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那些曾经鲜艳的枫叶，经过一夜的摧残，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有的被雨水打落在地，有的还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再不见昨日的绚烂。
慕辞靠着落地窗，手里叼着跟早就烧到尾的香烟，懒懒散散地看着天气预报。
烟是他回来的时候顺手在酒店专售那里买的。价格死贵，但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要的效果。
不够呛人。
往后几天，不是雨就是云，再不见太阳了。
外面套间里医生团队进进出出，江老爷子自己决定不回疗养院，就在刚刚，这些专家们凭经验给出了乐观的答案。
并无大碍。
嗯。
很让人心安的四个字。
他随手扔了烟头，起身走到床边，摔进床里，抱着被子，也没脱衣服就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慕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近中午，雨水干了大半，但天却更加阴了，中庭的落叶早就被整理干净，树梢头稀稀疏疏挂着的几片叶子是这重灰色里唯一的点缀。
脑袋昏沉，鼻子也堵得难受，他迷蒙着眼睛看了眼时间，正巧看到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消息。他自动忽略了来电，点开了消息界面。
消息是顾林洬发的，一张照片，一条语音。
是他的小肥狗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旁边站着他之前寄养小狗的邻居阿姨，慕辞盯着顾林洬摸着小狗耳朵的那只手看了将近一分钟，才点开语音。
“早上邻居阿姨过来专门给小狗做的营养餐。”
和平常一样的平淡语气，说着和平常一样的平淡内容。
慕辞听了三遍，鼻尖泛起酸意，他冲动地点了语音，想给顾林洬诉说自己现在的委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愣神的时候，手下不小心放松，就这么发了一条空白语音过去。
顾林洬隔了几秒就回过来语音消息：“醒了？”
慕辞点开语音听了两遍，文字消息回复：【早好！哦不，午好，小顾哥哥～】
他还配了个睡过头哐哐撞墙的表情包，极力营造自己现在心情不错的假象。
手机那头的顾林洬也确实没察觉到，他躺在床上，吃饱喝足的小狗缩在他腿间午睡。
他还想和慕辞多说会儿话，但是对方表情包后紧接着又发来消息：【先不说了，外公叫我。】
【再亲一下，么么哒～】
顾林洬摸着小狗回复：“好。”
看着消息界面愣了会儿神，顾林洬点了返回，重新回到自己刚才正在看的地图界面，他在找周边的市场。
慕辞这边，他收了手机，沉声应了应外面：“马上。”
他捏着手机，又听了两遍顾林洬的声音，才开门出去。
主厅里陆家的人已经到了，两家人聚坐在一起，既像相亲，又像是商业谈判。
慕辞走到大门前的时候，脚步微顿，瞥眼看到上次给慕辞送袖扣的那个助理。
想到什么，他偏头对引路的人低语了几句，转身走向这个看起来刚大学毕业不久的青年。
“你好。”
青年和一群保镖在外候着，他垂眸发着呆，情绪不高，慕辞叫他的时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恭敬地点了点头。
“可以和你单独聊一聊吗？”慕辞问。
“额……”
青年在慕氏做事时间不久，被慕颂寒包养也不过数月，除了上次跑了次腿给这位慕二公子送了礼物，他对这位二公子实在没别的概念。
唯一听说过的是，这位二公子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但豪门密辛，他们这种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只能听听传闻，并不能确定真假。
“就一会儿。”慕辞淡扯了一丝笑出来，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疏离。
青年沉思半秒，遂恭恭敬敬地点头：“好的。”
混沌的黑白颜料，未经调匀，随意地涂抹在天幕之上，走廊尽头，慕辞出神地盯着窗外无力摇晃地残存的枫叶。
一直停留在秋末时节的云城好像一夜之间回到了寒冬，在除夕前一天。
慕辞找青年过来，又默默着，没有主动说话，青年心里打鼓，主动问道：“二少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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