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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笑什么？”
“没，哈哈哈……”慕辞挠了挠头，接着刚才说：“那这位二叔婆是讨厌我喽。”
“当年你二叔婆是想撮合你堂姨和你爸的，但后来你爸和你妈妈在一起了。慕家出事以后，她暂时歇了心思。但后来慕家在你爸手里复起，你妈又……但没想到最后，你爸和小琳走到了一起。”
慕辞很想纠正江老爷子，不是什么没想到最后，他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就走到了一起。
“一个慕恒止，是什么很抢手的东西吗？至于么……”
“你瞎说什么呢，他是你爸。”
“嗯，我确实在瞎说。”慕辞自顾自点头：“他不是东西。”
江老爷子眯了眯眼睛，抄起抱枕就向他砸过去：“才觉得你机灵呢。这种话以后不许乱说，听到没有？”
“我都说了，我只跟您说。”
“在我跟前也少说。”江老爷子别过头道。
慕辞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叹了声：“哦。”
就像是江老爷子并不喜欢现在的二房三房，却不得不和他们一家人相称一样。
江家现在是个大家族，无数双眼睛盯着，再有不合，也绝不能摆到台面上，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内讧才是一个家族倾颓最大的推手。
曾经厌恶封建家族，奋起反抗的人，后来又有意无意重建了这样的一个家族，成为自己最讨厌的父亲那样，维持着家族的体面，地位，权势。
他或许并不喜欢钱权地位，但一路走来，他已经泥足深陷，再无归路……
莲花再高洁也没可能不染尘泥，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这是个完美闭合的悲剧。
他舍掉了自己的战友和弟弟，背叛了自己的领路人，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对江老爷子来说，一回头就是万劫不复，连他现在唯一想要的表面温情的和睦小家庭可能都维持不了。
他还想自欺欺人几年，到死才去向地下那些人忏悔。
“我想睡了。”江老爷子一下察觉了疲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哦。”
慕辞站起来去端水盆，要转身的时候，江老爷子叫住他：“记得找人拿点儿药膏，抹抹脖子。”
慕辞愣了愣，下意识抬手：“什么？”
“你脖子上好几个红点，是被虫子叮的吧？”江老爷子说。
慕辞反应了一秒。
云城冬天确实也会有虫子，但很明显他脖子上这些并不是虫子的杰作。
他咳嗽了一声，自然地挠了挠，一秒变脸色，佯装不高兴道：“外公，你干嘛提醒我？”
“我提醒你还有错了啊？”江老爷子莫名其妙道。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不知道我就不会碰，现在好了，我一碰好痒啊。”慕辞故作委屈抱怨地说：“我晚上肯定要挠的。”
江老爷子被气笑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轻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找点儿药膏涂涂，别真的挠破了皮。”
慕辞哦了声，从江老爷子房间里出来，他的住处安排在江老爷子旁边，不过他还是特意绕去找人要了药膏。
江老爷子特意说这么一句，他不免要多想些。
季译说的那些，他心里早就有数。
就像他那个堂哥，做尽了大家长们看来的荒唐事，但为了名声他的家人还是要替他捂着那些负面新闻。
换成他大概也一样。
所以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便不难预见，他和顾林洬之间的事情一旦曝光，顾林洬会面对些什么。
唉……
老年到底是为什么不准他离开华国呢？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倒是第一次觉得畏手畏脚。
慕小少爷此刻正瘫躺在房间的床上，举着手机等着顾林洬接入视频，当视频接通的那一刻，他迅速翻身坐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愉快，他晃动着脚丫，朝着镜头欢快地说道：“小顾哥哥，晚上好呀！”
第118章
和这样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最大的坏处就是早上不能再睡懒觉了，慕辞正在梦里逗狗玩儿，没成想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像是一道惊雷，瞬间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从梦境抽离的前一秒，他仿佛看见他的小小辞忽然变成了周老头家的大黄狗，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猛扑过来。
“小辞，该起了，老爷子让你洗漱好就去主厅用早餐。”
慕辞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沉下声说：“好。”
江老爷子知道他的尿性，假期早上不睡得死去活来是不会下床的，平日两人一起住的时候，他也没管过他，只是吩咐保姆留着早餐，但今早突然要催他去吃早饭，那必然是全家聚齐了。
果然，慕辞到的时候，一张大圆桌，就差一个空位是留给他的，这位子不靠近长辈，但也不算末位。
他打眼一瞧，左边是慕颂寒，右边是慕颂宸。
呵呵。
他心里念了三遍阿弥陀佛呀吗哈哈，才拉开椅子硬着头皮坐下。
厅上墙面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花纹，吊顶设计繁复而华丽，挂满了各种水晶吊灯和装饰物，然而这些璀璨的光芒却未能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人感到一种冰冷和疏离。它们的存在却更像是短期刻意营造出舒适和温馨的家庭氛围。至于那些顶级品牌的家具摆设，则更多是为了彰显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江老爷子无可争议地坐在首位，高高在上，威严肃穆，全然不似平日里在慕辞面前老小孩儿的样子。
见慕辞坐下，老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用饭吧。”
合着这么多人就等他一个人啊？
脚趾想抠地。
这才是第一天第一顿饭呐，他就已经有点儿绝望了。
早起的身体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气氛又这样的阴晦压抑，他平白没了胃口，只喝了半杯不知道加了什么打出来的粘稠豆浆，就悄悄停了筷，剥了个鸡蛋低头慢悠悠地啃着，混在其他人中，做出还在进食的样子。
桌上的小辈大多精神恹恹，除了慕辞出现的时候出于好奇抬眸看了一眼，其他的时候也都是低着头，想来也是受不了这般早起的压抑。
相比小辈，大人们倒是各怀心思地谈笑风声，三房的几个堂舅最是健谈，但话题无外乎经济，政策风向之类的，对象也限于慕恒止和慕颂寒。
这其中当然也不免提到了棣华的收购，慕辞听了一耳朵，但慕恒止只是含糊敷衍过，并没有深谈的意思，转而把话题引到二房。
“说起来，二叔母今年算是双喜临门啊。”
二房孙辈长女江鸾去年夏天同海城宋家三少宋绰订了婚，次女江鸳也将要同四大家族里蒙家二房的小儿子蒙行锐举办订婚宴。
提到这两门婚事，二老夫人也是极满意的。海城宋家虽不在帝都，但却是航运巨擘，宋三少更是这一辈中唯一的男丁，是最有可能继承宋家祺航的。
而蒙家的地位自不必说，蒙行锐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愈露锋芒，顶上两位哥哥，一位是不着调的纨绔，至今在外游荡，另一位大哥蒙行铮更是无意家业，不求上进，一心只埋在个是小小区公安局里当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
江家这么一大家子，表面上和和气气，相互扶持恭维，自然也免不了暗中攀比。
二老夫人这些年总有大房抢走他们风光的错觉，面上向佛祖看透红尘，心里总是不平衡，暗自同其它两房计较着年轻后辈的学历、事业包括婚姻。
这次找到这样的两个孙女婿，在她看来比之其它几家都是极好的。
四房自不必提，四老爷子的事情后，四老夫人病逝，只剩下两个孙辈江忍和江恕，随他们的母亲定居澳洲，早早脱了豪门世家的光环。
三房长子江殸，听说三房有意撮合他和叶家那个跋扈的六小姐，因为这六小姐是江殸的影迷，不过叶夫人倒是很看不上他，尚还僵着呢……
江殸还有一双同父异母的弟妹。
妹妹江殷嫁的港城程家的大公子程暨，有名的花花公子一个，结婚不过四年就已经出轨好几个小明星，夫妻两人为离婚已经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这次三房没带上这位姑爷，大抵也是默认了。
弟弟江殿稍好些，和姚家订婚几年了，但这个姚家和宋蒙两家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最后说这长房，江嵊，江岐这两小子快三十了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江岫又和蒙家那个纨绔纠缠不清。
而慕家这三个，其中一个只是养子，另外一个，处境微妙，就算江老爷子疼爱，但也是近十八岁才回到慕家，这意味着他在世家小辈里全无人脉根基，将来若是联姻，这各家肯定都会有顾忌。
只有一个慕颂寒。
她算了算华国内和他门当户对的，无非港城虞家的几个姑娘，蒙家大小姐，但也仅仅是门当户对而已，对慕家的助益到底是比不上她家这两门姻亲。
谈到这两门婚事，二老夫人那佛相淡然的眼眸里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说起来颂寒也到年纪了，他两个妹妹都要结婚了，怎么还没消息啊？”
慕辞的鸡蛋已经小口吃了半个，话题从高大上的经济聊到婚姻问题，终于有点儿像是普通人家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样子。
他瞥了眼神情漠然的慕颂寒，又瞄了眼面不改色的慕颂宸。
压抑窒息的气氛里，慕小少爷又找到了快乐源泉。
“他也快了。”江思琳轻声插话，她的话语虽轻，却足以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
她这话一出，低着头的小辈们具是不约而同的抬头。
慕颂寒是他们这些小辈里最耀眼的一个，他的一举一动无疑也最能引起关注，更别说是他的婚姻了。
“哦？这么说来，颂寒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三老夫人好奇地问道，她的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江思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看向了身边的丈夫。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慕恒止也没直说，这时候倒是慕颂寒站了起来，平静地说：“外公，阿楹快到了，我去接她了。”
江老爷子微微点头：“去吧。”
慕颂寒恭敬地颔首，然后淡淡地向桌上的人示意，随后转身离开了。
“阿ying？”二老夫人笑问：“是阮家的文滢？”
江思琳轻轻摇头，微笑道：“不，是陆楹。”
“陆……”二老夫人怔愣几秒，想到什么，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问：“难道是平川陆家的陆楹？”
“正是。”
“这次由我们家操办过年的事情，之所以定在云城，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家祭祖，陆家家主和夫人受邀观礼，这之后两家正好聚着，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江思琳温柔地解释着，但她的目光却在二房和三房的几个人之间流转，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啊，这样啊……”
二房三房几个人闻言都是心思各异的对视了一眼，倒是二老夫人脸色微沉，大概是那种被人抢走风光的错觉又再度出现，让她的心里感到一阵不悦。
慕辞吃蛋吃得快乐，但听到“陆楹”两个字的时候还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除了阿姐和二姐之外，他的女神NO.3就是陆楹。
小时候远远看过一眼，惊艳到现在。
OMG！
慕颂寒不是和男的那什么吗？
所以他的女神要被同妻了？
靠，只想看戏的他忽然想多管闲事了！
但他要怎么管呢？不说陆楹不认识他，再说他要阻止了这桩婚事，慕恒止百分之九十九会弄死他。
除非让慕颂寒自己良心发现选择放弃。
所以……
他怎么能良心发现呢？
慕辞转头，幽幽看向身边的慕颂宸。
今天这一顿早饭，慕颂宸早就发觉慕辞偷看他好几次了。
吃完早餐的时候，挂钟才敲响第七声，晨光才乍然刺破云层，就像是终于从阴暗里辗转出来。
饭后，长辈们留下几个后生说话，慕辞本来也是该被留下来的，但他刻意地打了个哈欠，江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后，默认放他回去补眠。
慕辞出去的时候，慕颂宸正百无聊赖地倚着窗户，窗户外面清风正好，阳光散漫的洒在染了红的爬山虎叶片上，枫树叶在中庭里铺开一片橙黄的油画幕布。
要是往常，慕辞肯定是无视走掉的，但现下他怀了别的心思，遂主动走过去：“他们都去偏厅了，你不去啊？”
慕颂宸偏头：“你不也没去吗？”
慕辞背靠着窗户，同窗外的阳光一般，懒洋洋的：“不认识。”
“我也不熟。”慕颂宸说：“真正把我当家人的，只有大哥还有表哥。我懒得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他说的表哥是江嵊和江岐。他们舅舅一家现下只到了舅母一个人，两位表哥和舅舅都在部队里，也只有年前一天才能得闲过来一趟。
慕辞抱胸啧了声，眸光瞟向厅堂里，那里阳光黯淡，江殷坐在长辈中间，容色凄苦，而他们正对的这偏堂里，重孙辈的几个小孩儿不知情地打闹。
他心不在焉地哦了声。
“你——”
慕辞不切入主题，慕颂宸倒是不愿等，他直视着慕辞，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他这么直接反而搞得慕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干咳了声：“那谁……慕颂寒订婚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慕颂宸用一种有些惊讶的语气说：“你居然会关心大哥的事情？倒真是稀奇。”
慕辞立刻摆手划清界限，生怕会有人认为自己是关心慕颂寒：“别误会啊，我一点都不关心啊，就是随便问问。”
慕颂宸瞅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窗外的落枫：“是，我早就知道，然后呢？”
“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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