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
走到正门前，有一道温和却深沉的声音响起来，抬眸看过去，正大门前一群保镖簇拥着一个戴着方形眼镜，儒雅清逸的中年男人。
慕芫挽着顾圳笑应了他，顾林漾也快步过去，粲然笑道：“二叔，二婶。”
顾均朝他点了点头，而他旁边那位高大冷峻的男人也扬起一丝笑。
是的，顾家家主“夫人”实际上是一个人男人，他姓齐，叫做齐壑。
当年顾均把他带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虽然过去那些世家纨绔，或为追赶潮流，或为追求刺激，玩儿男人的很多，但带回家的只有顾均一个。
现实里普通的一对同性恋人尚且艰难，更遑论在这样的家庭里，这样的地位差距。
到如今社会容忍度高了许多，但顾均的这个举动依旧称得上离经叛道。
现实并不像小说童话那样美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凭爱意度过终生的，大多数人，爱情到亲情，炽热归于平淡。若一对男女，尚有婚姻约束，有儿女羁绊，可是一对同性恋人之间，激情消弭后，抽身离开，也没有负担，所以对于同性恋人来说，相偕一生，太困难，太稀少。
顾均与齐壑克服这些困难里走到今天，在外人看起来恩爱如旧，确实是鲜少见的。
他们的感情是一回事，但也和齐壑这个人的能力也很有关系。
他和那些被公子哥包养的男人不同，冷静，强干，他管理的顾氏子公司，几乎垄断了华国的化工行业。
对于顾均来说，他是伴侣，也是战友。
只是……
顾均笑着理了理顾林漾胸前的领结说：“今天很帅啊~”
他说着，像是才看到顾林洬，一样的表情，看似亲和地说：“林洬，长高了。”
顾林洬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自小就在顾老爷子身边，和自己的父亲都不算太熟，更不要说家里的叔伯了。顾老爷子去世后，碍着慕家的态度，他更是顾家最透明的那一个，顾林洬也没有不忿，更多也不在意。
大家心知肚明，各自默契。
一行人走进主宅，脚下的青石板路沁着凉意，陈旧古朴。院子是南方园林的风格，精致的廊道，幽深里又有些庄严。原些年正堂还是完全的旧日风格，但后来重修之后，风格倒是偏向新中式些，简单大气，颇露禅意。
他们进去的时候，本家老爷子顾旬中正和本家属家的几位家主坐在中厅的观云禅椅上商议着些什么，具是面色凝重，隐约能听到“闻”、“秦”还有“且再看看吧”这些字句。
看到顾均一行人进来，那些家主们一瞬噤声，顾旬中撇眉示意了一眼，他们便都跟着站了起来。
该问好的问好，该认人的认人，又各自坐下。
顾林洬默不作声地坐到离顾旬中最远的禅思椅上，听他们寒暄，和气地讨论祭祖的事情。
说到祭祖时小辈的安排时，顾旬中想起来，斜靠着手边的隐枕，看向慕芫身边的顾林漾：“这是——”
“这是阿彰，他小时候，您还抱过他呢！”慕芫回道。
“哦……”顾旬中沉吟了一下说：“我记得还有一个是……”
“是林洬。”顾圳淡笑着看向顾林洬的方向。
顾旬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个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周身是淡淡的冷漠疏离，仿佛和这里格格不入，而当他的目光和抬眸起来礼貌应声的顾林洬相撞时，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这双眼眸看起来低顺，但怎么看，都很违和。幽黑深邃，古井无波里还有些坚毅凌厉。
他唇角勾了勾，看了眼这坐下的人，心中了然，虽然满意，但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笑道：“都是好孩子，稳重……不像我家那皮猴子，成天闹得我心烦。”
他话音刚落，他所说的那个皮猴子就闹腾出声，风风火火的踩着楼梯下楼：“爷爷……”
皮猴子样貌俊逸，身形挺拔矫健，头发随意懒散但很整齐。他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上衣宽松，颜色鲜亮，运动裤腿微微挽起，露出些脚踝，干净利落。
“不是说要出去玩儿吗，怎么这时候还在这儿啊？”顾旬中瞪了他一眼。
“起晚了呗。”他吊儿郎当的走到顾旬中旁边坐下，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
“没规没矩的，不跟叔伯婶婶，还有弟弟们问个好？”
少年抬起头，眯眼强笑了笑，眼睛在顾林漾和顾林澋身上逡巡了下，又忙低下头刷手机。
顾旬中瞧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忍再看一眼，倒是顾均先问：“这就是林澋吧？长变了。”
“那岂止是变了，简直是换了个芯子。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多乖啊，现在活脱脱个混世魔王。”
顾林澋注意着看手机，听到这怼脸编排他只是低头瘪了瘪嘴。
他默不作声，客厅的人也就没再把话题往他身上引，重新回到正题商议祭祖的事情。倒是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打断了顾均的话：“爷爷，我出去啦！”
“没礼貌，没看到你二堂叔正在说正事吗？”顾旬中皱眉。
顾林澋嘟嘴，回头向顾均道歉：“对不起，堂叔。”
顾均笑道：“没事。”
“哼，这一天天没个定性，赶紧走！”顾旬中白了他一眼说。
“我哪儿没定性了。”顾林澋说：“你们聊正事，我们又没什么作用，傻坐着多无聊啊。我想带堂弟出去玩儿，不行啊？”
顾旬中审视着他：“是嘛？”
顾林澋眨了眨真诚无辜的大眼睛，很重地嗯了一声。
“行，去吧，照顾好弟弟们。”
闻言，顾林漾看了一眼慕芫，慕芫朝他点了点头。
慕芫跟他讲过顾林澋在本家的地位，小时候那次祭祖他就刻意和他交好过，只是那次之后也没什么机会能联系上，今天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多联络联络。
想到这里，他笑着站起身：“谢谢堂哥。”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林澋在看到他站起来的时候愣了愣，表情僵了一瞬。
他尬笑着点头：“哈哈，是，是，走吧。”
他咂着嘴，往前走，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五官苦哈哈地皱了一秒。
本来他现在表情就有些不正常，但在走到顾林洬跟前的时候，顾林洬居然动也不动。
“走啊，堂弟。”他嘴角抽搐扯出丝笑。
“抱歉，我就……”
顾林洬话没说完，他一把就把他拽了起来，抿唇咬牙说：“你得去啊～”
顾林洬不明所以地被他拉着往外走，回眸看了一眼，恰好对上顾林漾愈加阴冷的视线。
快步走到主宅前厅花园的时候，顾林澋又忽地停下脚步，松开顾林洬的手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的长哦了声：“天气预报说，中午可能要下午，我没拿伞。”
他苦恼地看向顾林漾：“诶，堂弟，你要不去后厅帮我拿两三把雨伞过来？”
“我？”顾林漾指着自己。
他眼神正要看向顾林洬，想使唤他，顾林澋又开口说道：“是啊，要不然我陪你去？”
顾林澋一句话，好像没什么意思，但顾林漾爱琢磨，总觉得他是在说反话，生怕自己的拒绝让顾林澋心生不悦。
“好，我马上去。”顾林漾笑了笑，只余光利刃把气撒顾林洬身上。
“快点儿啊，我们等你。”顾林澋笑道。
望着顾林漾走远了，顾林澋回头对顾林洬说：“你先走吧，我应付了那，那，就那什么谁就来。”
“什么？”
顾林澋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这么闷？他现在喜欢这种类型的？”
顾林洬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
“别看我了，他在巷子口眼巴巴等了快半小时了。”
他？
顾林洬忽地心跳加速，他急忙转身朝门外跑去，身后顾林澋站在原地喊道“要等我啊！”，他没有回应，反而加速冲向来时的巷子口。
巷子围墙边探出头的绿叶在风下招招摇摇，头顶上炽热的艳阳在绿叶间斑斑驳驳。
他停在巷子口，剧烈地喘息着，可是四下相望，第一眼他并没有看到他期待的那个人。
左边，枫叶大道上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好像也没有。他垂眸怔然，正在这时候，那道熟悉的清澈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林洬！”
他回头看过去，少年带着狐狸围巾帽子，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裹得像个小团子，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笑着朝他跑过来。
他跑近了，顾林洬看清楚了他手里的东西，是两份打包的冰品。
“给你。”慕辞递了一份给他：“绿豆绵绵冰，刚做好，很好吃的。”
顾林洬愣愣地看了看手里点缀着枫叶糖片的冰品，抬眸，微喘的声音稍微平复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哦，这个啊。”慕辞仰头眨眼睛说：“不是昨天你说不能见面了嘛，但半夜我还是想的睡不着，你要是在帝都我都不说什么，可是你也在云城诶，这么近一天见不到摸不到，我不甘心，就，就，就……让顾林澋帮我了呗。”
慕辞傻傻地笑了笑：“我让他帮我把你带出来。”
说着他好点评了句：“好在这货终于靠谱了一次。”
顾林洬哑然失笑：“你……”
“好啦，走吧～”他毫不避讳地十只扣住顾林洬的手：“小辞哥哥带你过今日份二人世界去。”
对着慕辞水汪汪的眼睛，好像慕辞手心的冰凉没让他清醒些，满脑子都是眼前人，他笑说：“好。”
他任由慕辞拉着他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尽管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但是心跳反而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无法否认，和慕辞多在一起一天，他好像就要多喜欢他很多分，他无法明确证明这样的级数增长有没有上确界，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达到收敛的边界。
也许对他的喜欢真的是一个发散的无穷级数，这个级数在x18的时候，斜率不存在。
路口的红绿灯有些漫长，似乎在云城这个城市两个男生牵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路人倒是没因为两个人的手投来或惊奇或恶意的目光，但也有几个女生看着他们两个人，窃窃私语。
“好帅啊~”
慕辞俏皮地歪头：“小顾哥哥，她们说你帅呢！”
过了半秒，他又凑回去：“我也这么觉得！”
顾林洬微偏头，围巾遮裹了慕辞的半张脸，但看他机灵乱转的眼睛，他也能猜到慕辞现在的表情。
“嗯，不帅怎么配得上你？”他低头说：“我的瓷娃娃。”
因为他这话，慕辞蓦地脊背挺直，他抬眸看了一眼顾林洬，想说什么，但又无所适从地低下头。如果这时候取下他的围巾，那一定能看到他的耳朵和他头顶上上的狐狸耳朵一样颜色艳丽。
顾林洬笑了笑，捏了捏他头顶上的耳朵：“绿灯了，走吧。”
“哦。”
慕辞寸声应道，抬脚正要踩上斑马线，但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破音的“站住！”
两个人回头看过去，顾林澋捂着肋骨，双颊因为缺氧通红：“你，你，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回头看到他，慕辞藏在围巾下的小嘴不高兴地嘟了嘟：“你干嘛啊？”
“不是让你跟他说等我吗？”顾林澋走上前来，大喘气地看着顾林洬。
顾林洬愣了愣。
他什么时候说过？
“等你干嘛？等你当电灯泡啊？”慕辞翻了个白眼。
“不是吧，大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顾林澋舔了舔后槽牙说。
“休要凭空污人清白！”慕辞说：“你到底要干嘛？”
顾林澋站直，捏着腰上因为快跑隐隐刺痛的部位：“小译他们都在老胡那儿了，就等我带你们过去了！”
慕辞甩头：“不去！”
“为什么？”
慕辞猛地挽住顾林洬：“我才不会带他过去让你们起哄呢！”
“切，我还不知道你？我看你就是怕我们说你黑历史，在男朋友面前丢脸吧？”
顾林洬一直是看着慕辞的，顾林澋说完这话后，他就看见这人眼神一瓢，一幅明晃晃被戳中小心思心虚至极的样子。
嗯，虽然场合不太合适，但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想笑。
“小译后天就回去青川了。咱聚一次容易吗？”顾林澋说。
慕辞犹犹豫豫地看向顾林洬，顾林洬朝他弯了弯眉。
见顾林洬没意见，这下他也就叹了声说：“好吧。”
聊天记录
1月1日7:40
【老弱病残废讨论】
碰瓷儿：【啊啊啊啊啊，伙计们，我我我我，我脱单了】
jy：【嗯？】
静静：【嗯？？】
汪汪汪：【嗯？？？】
碰瓷儿：【怎么办，我好激动，我早恋了！】
【他现在就躺在我旁边，怎么办，想偷亲他，会不会太不矜持了呀？】
静静：【你等会儿，我在思考。】
汪汪汪：【我也在思考。】
jy：【你和她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是么？】
碰瓷儿：【惊吓无罪.JPG】
jy：【呃】
静静：【呃呃】
汪汪汪：【呃呃呃】
【人多大了？三十了，还是四十了？】
碰瓷儿：【……】
【十八，昨天刚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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