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的很晚,三月份时还得裹着袄子,厚重的冬装在四月才开始慢慢被人褪下。
赵景明抱着暖炉坐在窗边看春景,昉山不同于天诀圣宗四季并存,它冬日下雪、春日冒新芽,该有的四季变换一年也不会少。
一!二!三!
赵景明掰着手指数着,三个月!活生生三个月,师父就没停下过盯着他修炼!直到今日才给他放了几天假,再过几日还要继续修炼。
“唉……”
赵景明笑了起来,笑的苦涩又无奈,摇摇头,继续看着窗外树枝上新冒出的绿芽。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天地万物新生。赵景明坐在昉山上岁月静好,他被困在山上太久,很久没下过山了。
他并不知道,山脚下不远处的凡间已经开始打起仗来,边境战火弥漫,危机四起……
不过这些说白了也不关他的事,此时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他只想睡觉。
“师兄!赵师兄!”
突然,一道女声突兀从门外响起,赵景明被吓醒,他强行睁开双眼,眼前朦朦胧胧一片。
赵景明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宗门内,这道声音好像是楚玉瑶的?还是从门外传来的?
可不对啊!他在昉山啊,不在宗门,楚玉瑶怎么会在这儿?
赵景明披好外衣,快步打开房门,定睛一看,门口站着的,居然真的是楚玉瑶!
“灵儿?你?”
也不怪赵景明惊讶,昉山上有结界,除了他和师父外,就只有玉宵师叔可以进来,这么些年,连楚玉瑶也从没来过。
“呜……师兄,师兄!”楚玉瑶哭的泣不成声,好半天她才讲清楚来因:“我,我,你快跟我回去,宗门出事了!”
“宗门?”赵景明吃惊,宗门怎么可能出事?
“不不!”楚玉瑶又摇头否认,“不是宗门,是杜师兄、不对是施姐姐出事了!师兄,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杜恒和施婉桃?
赵景明蹙眉,他是该跟楚玉瑶去看看,可也得先问清原委,赵景明双手轻拍在楚玉瑶肩上,试图安抚好她的情绪。
“灵儿,你先别哭,出什么事了?还有,你是怎么找来的?”
楚玉瑶哭着打了个嗝,她了一眼不远处,断断续续道:“是,是我师父带我来的。呜,周,周长老看是我们,就放我们进来了。”
赵景明顺着楚玉瑶的视线,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楚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玉瑶后面一句话又如晴天霹雳。
“师兄,施、施姐姐她要、要生了!”
施婉桃要生了!怎么可能?他记得施婉桃现在应该才七个月,女子怀胎不是得十个月吗!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他暗道不好,忙穿好外袍,快步向着师父房间走去,只给楚玉瑶留下一句话,“我先去请示师父,一会儿跟你去看看。”
可还没等赵景明走两步,周枕山的声音兀的从他耳边响起。
“去吧,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第六十六章
听到周枕山的传音,赵景明顿住脚步。是啊,师父肯定知道了,而且楚长老和楚玉瑶应该也是师父放进来的。
他应了声是,快步跟着楚玉瑶离开了。
离开昉山,三人向着远处极速飞去。
楚玉瑶还不能御风,故而她师父楚凤拿着一把剑亲自载着她,赵景明则不疾不徐的跟在一旁。
一路上,楚凤一言未发,任由二人聊天。
赵景明看着泪痕班班的楚玉瑶,纵使不忍心叫她伤心,可该问还得问,“灵儿,施夫人她是怎么个情况,她不是才七个月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闻言,楚玉瑶刚抹去的泪又蹦了出来,泪水随风飘散,化作点点碎光,“师兄,施,施姐姐她被人非礼了,这才动、动了胎气……”
非礼?初听到这个词,赵景明被吓了一跳。但细细想来,发生这事好像也并不意外,杜恒平常不在家,家里只有施婉桃一人,施婉桃又貌美,碰见一些不怀好意之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人聊着,一刻钟后便到了地方。
落地,楚凤没有过去,她站在远处默默等着二人。
——
“额啊——!”
“夫人您先忍一忍,用力用力!”
不远处屋内传来阵阵哀嚎,有施婉桃痛苦的呻吟,还有产婆焦急的声音。杜恒则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外,他面上带着未消散的泪痕,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赵景明没有多言,他默默走到杜恒身边,陪着他在屋外等候。
过了很久,杜恒才像是发现赵景明的存在般,他僵硬的扭了扭头,语气沙哑道:“……赵、赵兄,你怎么来了?”
杜恒语气淡淡的,但赵景明能察觉到他无法言说的哀伤,赵景明拍了下他的肩,并未多做解释,“是阿瑶来寻我的,施夫人她怎么样了?”
听到施婉桃的名字,杜恒目眦欲裂,他攥紧拳头,狠狠冲着自己心口砸去,低吼道: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婉婉她都七个月了,我应该陪着她的,我应该陪着她的……”
说着说着,这个临近而立的男人嚎啕大哭起来,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无力滑落,随着瘫软的膝盖砸在了泥土中。
赵景明蹲下身,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崩溃的杜恒,只能学着师父平常安慰他时的动作,一下一下拍着杜恒的背,心里也默默为施婉桃祈祷。
……
渐渐的,渐渐的,太阳悄然西去,待最后一抹艳阳从山头落下时,屋内的哀嚎才褪去。
“恭喜这位老爷了,令夫人生了,生下一个千金!”
产婆抱着被紧紧裹着的婴儿快步走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杜恒在赵景明的搀扶下慌忙从地上爬起,他匆匆看了女儿一眼,便又看向产婆,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我夫人怎么样了?”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只是令夫人今日险些难产,费了些力气,现儿个还没醒呢!”
听到施桃婉无事,杜恒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般,直直向后倒去……
“杜兄,杜兄!”
赵景明和楚玉瑶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杜恒在他俩的搀扶下,缓了好久才站稳身子,他从产婆手中接过女儿来,嘴里喃喃道:
“女儿好啊,女儿好啊,只要平平安安的,女儿好啊……”
听着杜恒的话,产婆不解,这些老爷们不都还喜欢男孩吗,怎么还有说女儿好的。
杜恒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来,细细打量着怀里的女儿。
许是早产的缘故,孩子小小的,看着弱不禁风,杜恒心一软,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想要去碰碰女儿的小脸蛋,可手刚伸出来他又缩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抱好女儿,起身快步向产房走去。
“哎,这位老爷,产房血腥味还未散去,不吉利的!”
见状,产婆慌忙想要阻止,这是凡间,世俗认为女子生产污秽,即使生产完,男子一般也要等好几天才会进入产房。
杜恒推开产婆的手,继续向产房内走去,“哪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夫人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若因为一句不吉利就不去管她,我还算男人吗!”
赵景明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酸楚。
他不是女子,也没见过女子生产,可他也知道女子正产极为不易,万分凶险,一不小心便会丧命。她们是拿命在给心爱人生儿育女,而所谓世俗却认为她们不吉利,这也太笑,太可悲了。
想着想着,赵景明偷偷看了一眼跟在杜恒身后、也在往产房走的楚玉瑶。
他忘不了,楚玉瑶前世正是死于难产……
赵景明眨眨眼,将溢到眼眶的点点泪光藏起,蹲在屋外等候起来。
杜恒是施婉桃丈夫,自然可以进去;楚玉瑶是女子,也可以进去,可赵景明是外男,只能在屋外等着。
等了约莫一刻钟后,杜恒才从屋内走出,他依然板着一张脸,但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赵景明站起身,询问道:“杜兄,怎么样了?施夫人还好吧?”
“还好,还好……”
杜恒一连说了好几个还好,说着说着他兀的笑了起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幸好她还好,不然我定要将那登徒子碎尸万段!”
登徒子?
经杜恒这一提醒,赵景明这才想起,施婉桃是被人非礼才早产的,他忙道:“那登徒子,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打断了他几根肋骨。”杜恒苦涩一笑,粗糙的手掌逝去面上泪水,愤愤道:
“我看到他时,他只来得及言语调戏婉婉,还没来得及上手,我就一脚踹过去了。但我还是来晚了,我要是回来早些,婉婉她就不会受惊,也就不会早产,受这些苦了。”
这下赵景明也知道事情原委了,好在现在人还活着,不算是最坏的结局。赵景明又安慰了杜恒几句后,天色晚了下来,他也告辞离开。
——
楚玉瑶一个人回了宗门,赵景明本也打算自己回昉山的,可楚凤坚持要送他。
“景明,虽然是阿瑶来找的你,可也算是我带你走的,不把你平安送回去,你师父可要怪我了。”
赵景明坳不过,只得同意。
第六十七章
在回昉山的路上,楚凤一直沉默不语,等到快到的时候,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赵景明一句。
“景明,你觉得阿瑶这孩子怎么样?”
阿瑶怎么样?赵景明脑海里浮现出楚玉瑶傻呵呵的笑,他没听出楚凤话语中的试探,随意答道:“阿瑶她很好啊。”
“景明,那你是把她当妹妹看还是?”
楚凤这次问的明显,赵景明想听不懂都难,他敛了敛笑意,语气认真的答道:“楚长老,我与阿瑶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都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
……
或许这真是命运的安排,他俩前世是亲兄妹,即使这一世没有血缘关系,他俩也胜似兄妹。
至少,在赵景明这边是这样的。
楚凤明白了赵景明的心意,她叹了口气,阿瑶这孩子从没说过喜欢赵景明,可楚凤是她师父,这孩子的小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今日她执意送赵景明回来,除了保护他外也是想来替阿瑶探探口风。这下看来是阿瑶一厢情愿了。
也罢也罢。
楚凤没再说话,送赵景明回去后,她没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赵景明摇摇头,他不傻,知道楚凤的意思,灵儿八成是喜欢他,可……其实在刚得知楚玉瑶喜欢他时,赵景明是意外的,可现在细细一想,好像也有迹可寻。
楚玉瑶还小,就算是已经及笄了不过也才十五,还是个孩子。
再说,她从小到大,身边也只有赵景明这一个男性,难保不是将友情和爱情搞混了。
或许是搞混了吧?赵景明不愿去伤害楚玉瑶,只能寄希望于此。
——
昉山。
回来后,赵景明第一件事便先去向师父问安。自从他和师父关系变质后,周枕山便不太在乎他的礼数,故而赵景明只轻敲了下门后,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刚推开门,赵景明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赵景明捂住通红的面颊,全身上下都像是煮熟的虾米,甚至连指间都隐隐泛起绯色。
周枕山此时正在更衣,赵景明进来时,他衣衫正好半褪,白色的衣衫下,是更白皙透亮的肌肤。
他整个人是背对着赵景明的,长如瀑的银发被他随意撩到身前,故而赵景明看清了师父整个后背。
赵景明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浮现一句话:美人就是美人,除了脸之外,其他地方也是极美的!
他突然想到了屋子里那些优雅名贵的瓷器,他捂着通红的脸,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里,从上而下望去……
师父腰好细,哇,师父还有腰窝啊!
“把门关上。”
待赵景明回过神来时,周枕山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他黑着脸,一脸无奈的瞧着握着门把手呆愣在门口的赵景明。
“哦哦!”
赵景明慌忙将门关上,他倚在门上,低着头,心也像做贼般砰砰直跳。
见他这副害羞的模样,周枕山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坐在床边,冲着赵景明找招手。
“过来。”
赵景明走了过去,他刚想坐在师父身旁,可突得被拉了下手腕,然后,他就坐在师父腿上了。
这个动作太亲密了些,赵景明想逃,可手腕还被攥着,根本无力挣脱。
“刚刚发什么呆呢,脸怎这般红?”
周枕山明知故问,故意逗他,赵景明刚想回答,师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吓的他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我的腰很细、还有腰窝,卿卿观察的这么仔细吗?
“唔……!”
赵景明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刚刚在门口感叹时,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现在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可这儿没有地缝,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头埋进师父怀中,像个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周枕山看着他通红的耳垂,不由失笑。
“卿卿,看着我。”
周枕山唤他,赵景明依然不敢抬头,见这句话无用,周枕山又换了个称呼。
“景明,看着为师。”
称呼的变换,代表着身份的转换。
周枕山自称我时,赵景明可以肆意,可一但称呼变了,那他们就是师徒,赵景明不敢违抗师命。
纵然再害羞,他还是红着脸抬起头来,只是那双眼睛微眯着,眨啊眨,视线在周枕山身上晃,就是不肯直视其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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