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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错就错(古代架空)——珵焉

时间:2024-09-09 08:27:19  作者:珵焉
  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二人不敢看、也看不清周枕山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齐声道:
  “周、周长老好!”
  周枕山没看二人,迈步走入宗门内,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如有下次……”
  这句话像是一阵雾,轻轻的来又飘飘然的散去,却直叫那二人冒出了一身冷汗。
  大殿。
  整个大殿只有玉宵一个人独坐其中,这是常态了,他每日处理宗门事务基本都要忙到深夜。
  玉宵面前的桌案堆积如山,平常看着不太正经的他,此时神色却是认真极了,眉毛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开来,手中的毛笔来回划动,笺纸被墨水晕开,只留下点点字迹。
  周枕山走入大殿,昏黄的烛光轻轻跳动。
  “玉宵。”
  玉宵实在没想到能在此刻看到周枕山,他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笔搁下,一脸讶异。
  “周兄?不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周枕山自上次离开不过刚过去一个月,而且据玉宵对他的了解,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应该会回来的啊?
  “我有件事想询问下你的想法。”
  周枕山没管玉宵错愕的表情,坐到了自己平时的位置上,看了看玉宵桌前的卷轴,话锋一转道:
  “算了,你先处理事务吧。”
  玉宵笑笑,将卷轴整理好推到一边,好奇道:“没事,快处理完了,还是你的事要紧,你碰到什么事了?跟我讲讲!”
  周枕山也没跟他推脱,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
  听完后,二人一时沉默,大殿陷入短暂的安静。
  玉宵笑意敛了几分,眉毛不自觉的蹙起,手也学着周枕山平常的样子在桌上无规律的敲打了几下,咚咚声在寂静的大殿格外明显,良久后,他沉声开口:
  “周兄,你、你明明可以第一时间推开他的。”
  玉宵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他眼睛微眯,死死的盯着周枕山,似是要将对方看穿般。周枕山一时无言,为什么他俩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愿去面对罢了。
  “……”
  周枕山没回答,玉宵盯着他,看着看着不由笑出了声。
  “周兄,你骗我不打紧,可你还要骗自己吗?来!你跟我说说,等明天他醒来,你打算怎么去面对他?你是要继续躲下去、还是打算装作一无所知?”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周枕山,来,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对比玉宵的激动,周枕山却显得极为冷静,他静静听着玉宵的话,始终低着头不语。
  等玉宵冷静下来后,他才缓缓道: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不过,不只是以师父的身份。”
  听周枕山终于表明了态度,玉宵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周兄,你实话跟我讲,你敢说,你以前对他没抱过这些心思吗?”
  “我没……”
  “你有!你只是不愿承认,一直在克制罢了,而且你养他的方式,我都不想说,哪里是个正常师父,唉。”
  玉宵不客气的打断他,又接着道:
  “你们毕竟当了三世的恋人,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你也是、他也是,即使他现在忘了,可依然会喜欢上你,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今日会吻你?”
  周枕山哑然,玉宵说的每一个字都砸进他心底、砸进了他不愿触及的禁区。
  “……他、景明他只是中药了。”
  “呵!”玉宵被气笑了,“你真是当局者迷,那孩子都叫出你名字了,他知道你是他师父,但他还是吻了你。”
  “你也是!周枕山,你别骗自己了好吗?”
  ——
  周枕山不知道自己跟玉宵谈了多久,总之,等他回到昉山时,一抹初阳正巧从东边浮现。
  他先去看了还在睡梦中的赵景明,床上的少年呼吸均匀,面色平静,昨日因中药带来的潮红也尽数褪了去。
  周枕山坐在了他床边,没有说话只一直静静看着,眼中有柔情、有爱意、有自责……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杂在他的心头,像是一条条丝、一缕缕线,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绕上了他的头心,织成了一张厚厚的网,而他自己也早已被困在了其中、无法逃脱。
  是啊,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了,周枕山抚上少年的面颊,苦涩一笑。
  他对赵景明的心思,随着这孩子年岁的长大,早已一点一滴的从心头渗了出来,只是他自己不敢去面对罢了,还一直在以师父的身份束缚着自己。
  经玉宵这一点拨,周枕山悟了,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重石也砰的一声碎去、碎成一块块碎石,慢慢沉进心底,填上了他那满目疮痍的心。
  他爱这孩子,只是这孩子也真的爱他吗;若真跟他在一起了,以后不会后悔吗?
  还有前世……前世。不是周枕山不愿提及,而是那段记忆太过沉重,他怕赵景明接受不了。
  可赵景明终有一天会想起,与其坐等,还不如提前告知一下这孩子,等到时候他真的想起来时,应该就不会太难过了吧?
  哗哗。
  忽然,窗外的一阵风声打断了周枕山的思绪,他抬眼望去,不知何时,一抹纯白白顺着风的方向悄然落在了窗沿上。
 
 
第三十二章 
  一片、一片,皑皑白雪刷啦啦的往下掉,落在了屋檐上、窗沿边,落在了那还未来得及褪色的绿叶上。
  下雪了。
  这场雪下的很急,很大,直到窗外变成了一片耀眼的白,周枕山才反应过来。
  他习惯性的捂上胸口,等待着习以为常的巨痛降临,奇怪,可今日那疼痛却并不似往日般汹涌剧烈,而更像是一汪清泉,只在他心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随后转瞬即逝。
  是因为自己想通了的缘故吗?
  他站起身,透过那茫茫大雪看向光来的方向,纵使这雪下的很大,可太阳还在,还是那么耀眼、明亮。
  橙黄色的阳光洒在银白色的雪上,一片无垠的洁白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耀眼极了,闪的人睁不开眼。
  如今正值清秋,不过刚刚迈入秋日,树上的叶子还未全褪成黄色,嫩的很,还绿油油的,此时却突得被盖上一层白絮,看着极不和谐。
  ——
  山下,道化镇。
  “奇了怪了,今儿个咋会下雪呢?”
  “害,想那么多嘎哈。先去看庄稼吧,别被这雪冻坏喽!”
  “哎,对对对,咱先披件斗篷再去,这天忽冷忽热的,可别感冒了。”
  “这天儿又不冷,太阳还在呢,披什么斗篷?”
  “……”
  秋日下雪是极罕见的景色,山下的百姓们也纷纷忙碌起来,添衣的添衣、看庄稼的看庄稼,而小孩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一切都好不热闹!
  ——
  可这一切跟周枕山没什么关系,昉山上寂寥极了,整个山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以及雪声。
  雪越下越大,他走出了屋子,站在雪地上,就那么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就宛如雕像一般。
  其实他很不喜欢下雪,每每下雪都会让他想起百年前,想起了跪在雪中无助的自己。
  自那天后,只要是下雪天他心口都会疼,一场一场的雪更像是一把把生锈了的刀,不断割在他心头,割得那本就残破的心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周枕山苦涩一笑,这或许是他的报应吧,前世债、今世因,他一错再错,现在却也只能将错就错。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后一件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师父,您怎么不进屋?”
  周枕山回头,只见赵景明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少年此时只穿了一件单衣,眼底满是拘谨与不安,正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绯色。
  “醒了?”周枕山转过身,习惯性的关心道:“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唔……”
  还没等赵景明回答,周枕山便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回了屋内。
  一进屋,周枕山自然的坐了下来,赵景明则是站在他面前,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低着头,不敢坐下也不敢说话。
  “站着做甚?坐吧。”
  闻言,赵景明乖乖在师父身边坐下,眼睛无意间瞥到窗外的雪景,想到一事,连忙问他道:
  “师父,您心口还疼吗?”
  从赵景明记事起,每每下雪师父总是很难受,师父说这是老毛病了,只要是下雪天心口便会疼,他曾问过师父原因,可师父总是笑笑、避而不答。
  闻言,周枕山掩盖下了眼底的悲伤,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无妨,为师早习惯了。”
  又是一样的回答,赵景明木讷的点点头,这话自己早已听了无数遍了,他心疼师父,可又有几分不甘,直觉告诉他,师父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师父为何不肯告诉他,是他还不够重要吗?
  ——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约莫一刻钟后,赵景明下定决心,忽然站起身来,直直跪在了周枕山面前。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周枕山没有阻止,垂眸望着他,轻声道:“你既已知错,那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赵景明身子不禁一颤,牙关紧咬,他身形本就偏瘦,此时又只穿了一件单衣,跪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
  “昨日、昨日徒儿一时大意竟中了那狐妖的药……”赵景明声音越来越小,话到最后,他索性俯身叩首道:
  “徒儿甘愿受一切惩罚,只求师父不要赶我走!”
  周枕山本还想板着脸训他几句,可听着赵景明的话,他还是心软了,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语气也和缓了几分,柔声安慰道:“傻孩子,为师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师父……”赵景明站起身来,眼眶不禁一红,他语气哽咽道:“可、可徒儿……我、我昨日……您,您要不还是打我一顿吧。”
  “怎么又来讨打了?”周枕山失笑,伸手抹去赵景明脸上的泪水,缓缓道:“这件事不只是你的错,狐族的迷药本就难以察觉,这不能只怪你。”
  “可……”
  赵景明想着自己亲了师父一事,心里的愧疚感还是无法消除。
  周枕山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赵景明的心思没说出口,可他都懂,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了,自己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呢?
  “景明。”
  终究还是周枕山开了口,手抚上赵景明的脸颊处,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问道:
  “你知道为师为什么下雪天心口会疼吗?”
  话锋转的太快,赵景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眨眨眼,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不、不知道。”
  周枕山垂眸,浓密的睫毛下是藏不住的郁色。
  “为师之前有个很重要的人,他就死在一场大雪中,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死在了我眼前,我对不起他,没有保护好他。”
  “所以在那之后,每次下雪都是对我的折磨,可我认了,这是我的罪、该由我去赎。”
  周枕山说的认真,一字一句都打在了赵景明敏感的神经上,赵景明垂眸,只感觉心里的酸水都快溢出来了。
  师父的罪?师父很重要的人?原来,自己果然不是师父最重要的人吗?赵景明越想越难过,下唇都快被咬破了。
  周枕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由失笑,昨日经玉宵那一点拨,他终于决定将过去都告诉这孩子,毕竟就算他不说,赵景明也迟早会想起来。
  而赵景明浑然不知周枕山的想法,他强忍着心底的妒意,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
  “师父,那您那个很重要的人,他现在在哪?”
  “他啊……”
  周枕山故意拉长音调,然后认真的盯着赵景明的眼睛,笑语盈盈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赵景明本低垂着眼眸,闻言,他瞪大眼睛,茫然的对上了师父柔情的不像话的眼。
  视线对上的一霎,他只感觉心头像是有一块重石碎开,师父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砸在了他心间,砸的他心头一颤,砸出了一首柔软动人的诗。
  赵景明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
  “师父,我……我。”他心里一下有了好多疑问,可话溜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枕山轻拍了下他的手背,随后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旁,缓缓道:“别急,为师知道你有好多疑问,慢慢说。”
  在师父的安慰下,赵景明躁动不安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细细琢磨着师父刚刚的话,重要的人,一次次死在大雪中……
  “师父,我,真的是您最重要的人吗?”
  其实,一次次死在大雪里这件事好像更严重些,但他还是最关心这个。
  周枕山抚上少年柔顺的发丝,手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
  “景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三百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前世的爱人。”
  “我们百年前就认识,可我没能护好你,你三世皆惨死,导致灵魂受了损,恢复便用了三百年,直到十八年前你才再次投胎。”
  “所以,景明,你明白了吗?我很爱你,比你想象的还更要爱你,这份爱……不只是以师父的身份。”
  周枕山一口气说了好多,每一个字包含的信息量都巨大,赵景明一时恍惚,他忙掐了一下自己胳膊。
  疼!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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