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娃,我老了,记性却不差!几十年前那顾大夫生了不知是什么劳什子病,听说是绝症。”
“再说了,顾大夫他也没娶过亲啊,当年,村里好多小姑娘都挺喜欢他的嘞,可惜都被他给拒绝了,我的一个外甥女还喜欢他嘞,当年还……”老妇人十分健谈,絮絮叨叨的给他唠着当年的事。
“绝症……”
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进去,胡远宁像是认命般,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僵在了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见他不理自己,便转头又跟身旁的人接着唠嗑:“人老喽,连话都没人愿意再听喽!”
“话说那顾春 真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好人不长命。”
“是啊,话说顾大夫死的时候都快三十了,咋一直未娶亲啊?”
“这谁知道呢。”
……
赵景明不忍看着胡远宁一直愣在原地,他走上前,主动向那老妇人又问了一句。
“奶奶,您知道顾大夫的墓在哪吗?”
老妇人伸手指向顾大夫的故居,“诺,顾大夫的墓就在他之前的院子里,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人去过,唉,顾大夫连个亲人都没有,遗物什么的也没人给他收收呢。”
赵景明向老妇人道谢,随后还再想说些什么,便见胡远宁低着头直直的朝着顾春的墓走去了,他连忙向楚玉瑶使了个眼色,楚玉瑶会意,也快步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远后,赵景明才接着向老妇人打听,“奶奶,顾大夫他是一直没有娶过亲的吗?”
“对啊,据说顾大夫有个心上人,但心上人走了,他也就不肯娶妻。唉,这娃娃咋这么倔,走了就走了呗,再娶一个……”
老妇人被打开了话匣子,赵景明见状,只得硬着头皮打断道:
“奶奶,顾大夫是大约哪年离世的啊?”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娶亲一事,村里人的说法和胡远口中有出入,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这……”老妇人有些记不清了,还是坐在一边另一个老人想了起来:
“我记得顾大夫当年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小伙子,但那个小伙子不知为何有一天走了,再也没回来,好像是那个小伙子走后不到两年,顾大夫就病逝了,大约是二十年前了。”
——看来,这个小伙子说的一定是胡远宁!赵景明想明白了,立马对几人道了谢,也快步去了顾春墓前。
待他到时,胡远宁正在顾春墓前跪着,那墓碑上清清楚楚写着顾春的名字,上面还覆着一层厚厚的灰,遮的那碑上的名字都有些不清晰了,而胡远宁就一直静静的跪在那儿,没有开口、没有哭,不知在想什么。
楚玉瑶站在一旁,她见赵景明来了,立马拉着他走远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哥哥,胡大哥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不说话,我怎么劝他都不管用。”
赵景明叹了口气,摊上这事谁能接受的了,他只得先安慰楚玉瑶道:“你先守在他身边别叫他寻了短见,我去想想别的办法。”
楚玉瑶点头应下,随及寸步不离的守在依然跪着的胡远身边。
赵景明则是走入了顾春的屋内,这屋子常年无人居住,家具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逝者遗物,他不敢乱翻,四下观察着,想找些可以证明自己猜想的线索。
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这顾春应该是知道自己病重,才故意寻了个借口赶胡远宁走的,顾春没有娶妻,或许,他也是喜欢胡远宁的!
忽然,架子上一封信吸引了他的注意,赵景明走上前查看,那信上落了不少灰尘,但信件上收件人处却写着胡远宁的名字。
赵景明一惊,但没有碰那物,而是快步跑回到了胡远宁身边,胡远宁依然在那儿跪着,一声不响,不哭不闹,跟傻了一样。
“胡大哥。”
赵景明试着叫了他一声,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他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找到了顾公子留给你的信。”
“给,给我的……信?”胡远宁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茫然的盯着赵景明,似是不确定般又重复了一遍:
“他,他给我的?”
“你去看看吧,那信就在顾公子书架上……”放着。
他话还没说完,胡远宁便嗖的一声冲进屋内,一眼便看到了那封信。
胡远宁将其拿起,可那薄薄的信像是有千斤重般,压他的手微微颤抖,过了良久才哆哆嗦嗦的将其拆开。
赵景明两人跟了过去,但只是站在门口没有上前,赵景明不知道信的具体内容,只瞧见胡远宁在看到信后,先是号啕大哭,后来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信纸从他手里掉落,再次跌入尘埃之中,胡远宁整个人也像散尽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躬着身子,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楚玉瑶忙上前想扶起他起来,而赵景明则捡起一旁掉落的信纸,他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才能让胡远宁有这么大的反应?
“吾爱胡远宁: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小远,自上次一别已是许久不曾相见 ,我的病已是越来越重,小远,原谅我当年没有告诉你真相,原谅我一个将死之人用娶妻的幌子将你赶走。
如今我已是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了。
我时常想,是不是做错了,我亲手将你赶走,可我现在又很想你……可这些你都不会知道了,我怎会不知你的性子,怕是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你不愿再见到我、也恨极了我。
没关系,这也挺好的,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薄情人,忘了我这个短命鬼吧。
小远,当年我又何曾不知你的心意呢,你的心思明晃晃的,都不知道掩饰一下,我又怎么猜不出来?
罢了,我不能拖累你,你好好找一个心爱之人吧,找一个能与你相伴一生的人,我不忍也不能把你留在我这将死之人的身边,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
对不起,以及,我爱你。
祝君一切安好。
——故人顾春留。”
这信纸陈旧,信上还有着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哈哈哈,你也喜欢过我啊,原来,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哈哈……”
胡远宁依然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看着苍老了不少,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留了下来,这么多年,不只是顾春,胡远这个今年快四十的人也一直没有成亲,他心里一直放不下、也不肯放下……
赵景明本想将胡远带走,可胡远宁说想留在那陪陪顾春,天色黑了下来,二人只得先行离开。
——
走在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楚玉瑶还小,对这些情呀爱呀的都不太明白。
“师兄,你说胡大哥和顾大夫之间是爱情吗,他们不都是男子吗,他们可以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
赵景明心口堵的慌,他也想不明白,现在也只有一个念头,回到宗门、回到周枕山、回到师父身边。
第二十三章
回去后,赵景明匆匆辞别了楚玉瑶,回到了纾峰。
赵景明回去时,周枕山正坐在门前庭院中看书,像极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美人画卷。
可惜他心里装着事,无暇欣赏,甚至连礼都忘行了,走过去直接扑进了他怀中,不发一言。
“哦?这是怎的了?”
周枕山觉得奇怪,却没责备赵景明这大不敬的行为,而是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别怕,发生什么事了,跟师父说。”
赵景明将头埋进他怀里,细细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栀子香,闻着那熟悉的香气,心跳却莫名加速。
在心情平复差不多后他才从周枕山怀中退出,跪下请罪道:
“徒儿逾矩,还请师父恕罪。”
周枕山并未责怪他,伸手将人扶起,语气颇为无奈:“你呀,怎还和小时候一般。”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语气却没半分不悦,他似是安慰般又拍了下对方略显消瘦的后背,开口询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状,赵景明也不再瞒着,将胡远宁的事老老实实讲了出来,讲完后,他低下头,喃喃道:
“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很后悔,若不劝胡远宁回去,那胡远宁便不会知道真相,事情也不会成现在这样,他很愧疚。
周枕山静静听着赵景明的话,垂眸思索,片刻后才道:
“景明,你还记不记得师父之前怎么教你的?”
赵景明本想再次跪下,但后背被师父扶着跪不下去,他只得站在师父身前,低下头,小声道:
“记得,不要干预别人的因果。”
“所以,这事你确实有错。”话是这么说,但周枕山还是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又道: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那人也存着想回去的心,即使没你的劝说,他以后也会回去,这事瞒不住的。”
师父的话有道理,但赵景明还是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只觉得心头堵得很,周枕山劝慰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木讷的点了下头。
周枕山何曾不知他的想法,他暗叹一口气,见劝说无果,只得先将人哄回了屋内,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事还得你自己相通才是。”
赵景明心头装着事,一晚上都没睡好。他除了在想胡远宁外,还在想着楚玉瑶的话:
男子之间,真的也可以在一起吗?
——
第二日,一大早师父便离开了纾峰去往了大殿,赵景明起来后,揉着发痛的头顶着黑眼圈,思来想去,打算去找师姐聊聊。
可刚下了纾峰一道声音却从身后想起。
“赵师兄好。”
赵景明回头,这声音他有点熟悉,回头,身后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容貌清秀却并不出众。
他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尴尬一笑,不好意思道:“请问你是?”
“赵师兄,我叫何合,是内门弟子。”(第九章 )
何合!一听见这个名字,赵景明瞬间想了起来。他、他不就是当年那个想要拜如自己师父门下的那什么内门冠军吗?
“何师弟有事吗?”
他叫住自己干什么?他们二人之间虽没什么交集,但赵景明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很讨厌他。
“赵师兄竟真的已经突破金丹了。”何合苦笑一声,低下头,眼神里满是落寞:
“难怪……怪不得周长老当年瞧不上我。”
他是来确定自己的修为来了?赵景明心里冷哼一声,但嘴上还是客气道:
“我师父他不是嫌弃你,你天资也是极好的,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我师父?”说这话时,他特地强调了“我师父”这三个字。
“赵师兄,你不懂。”何合叹了口气没打算解释,自顾自行了一礼,果断转身又离开了。
……
这人真是奇怪,赵景明耸耸肩,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可没忘了此行的目的——要去找师姐。
从道峰到师姐居住的傲峰需要先经过主峰,赵景明刚到主峰上,在小道上没走两步,又被撞了个趔趄。
被撞那一下,赵景明险些怀疑自己今日是不是水逆,怎么走两步就要倒霉,今日是不是不该出门的?
“杜、杜师弟?”
而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一向稳重的杜恒,可杜恒此时全无赵景明印象中的那份稳重,变得魂不守舍,好似变了个人般。(第七章 )
“赵师兄恕罪。”
杜恒连忙道歉,像是有急事一般,又转身快步向着山下走去,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一定有秘密!赵景明心下顿时有了猜测,但并不打算去管,胡远宁的事给他的教训已经够了。
从今往后,他发誓,不再去管任何人的事了!
赵景明耸耸肩,刚打算离开,却看到一个橙色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跟在杜恒身后不远处。
赵景明走到那道身影身后,轻拍了一下其肩膀。
“灵儿,干什么坏事呢?”
那身影正是楚玉瑶,她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杜恒,丝毫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赵景明,这一拍,给她吓的跳了起来。
“师兄?你怎么吓唬我!”
“别打岔,你做甚呢?”
听到这话,楚玉瑶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后将食指凑到嘴边,小声对赵景明嘟囔道:
“师兄,我觉得,杜师兄他,有大秘密!”
“灵儿,我觉得,你不要去管他比较好。”杜恒肯定有秘密,但他也隐约觉得:
这个秘密一但被捅破,绝对又是个大麻烦!
楚玉瑶不解,“为什么啊?”
赵景明学着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的给她讲起了大道理:
“灵儿,前几日,是不是因为咱俩多管胡远宁的闲事,才导致他伤心的?所以,我们今日要是再去管杜恒的闲事,是不是可能也会叫杜恒伤心?”
“灵儿,你也不希望你杜师兄伤心吧?”
“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心,可……”楚玉瑶语气焦急,她摆着手想辩驳什么,刚开口却又咽了下去,低下头眼珠转了两圈,老实巴交道:
“我知道了师兄,我不会去管杜师兄的事了!”
赵景明觉得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满意的点了下头,转身,直奔傲峰而去。
——
傲峰。
赵景明寻到莫白离的时候,莫白离正在山顶处练剑,赵景明在一旁看了许久,见师姐停下动作后才小声开口唤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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