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垆卓女艳如花,不负琴心走天涯。负却今朝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
听着戏,坐在对面的胡远宁头慢慢低了下去,酒也不喝了,听着听着他眼角处竟流下了一滴清泪。
赵景明最先发觉胡远的不对劲,见其落下泪来,不免急切道:“胡大哥,你没事吧?”
楚玉瑶听见这话,也从戏中回过神来,关切的望向胡远宁。
被发现落泪的胡远宁有些局促的偏过头,他摆摆手,面上勉强挤出一抹苦笑: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他……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见他不愿说,赵景明也没再追问,他拿起茶盏,轻碰了下被胡远宁放下的酒杯,没有说话,只自顾自的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胡远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拿起酒杯来,将那满的要溢出的酒也尽数吞下,随后,满上,饮尽,再次满上,饮尽……整个过程一直沉默不语,气氛也在一杯杯酒中越酿越重。
当那壶酒彻底被倒光时,胡远宁也倒在了桌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呀,胡大哥喝多了!师……阿容哥哥,现在怎么办?”楚玉瑶有些不知所措。
赵景明伸出手检查了下胡远,确定其是真的喝醉了,才回答楚玉瑶的话。
“灵儿,你去寻店家,这酒楼有客房,一会儿将他送过去就好,房费我先替他付了吧。”
楚玉瑶点点头,快步去寻来了店家,赵景明和店家一起抗着胡远宁,将他送到了一间房内安置好,赵景明付完房费,正打算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对着店家道:
“劳烦替我寻纸笔来。”
“哥哥,你要干什么?”
赵景明没管楚玉瑶的询问,在店家寻来纸笔后,在胡远宁房内留下一张纸条,便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待离开酒楼后,赵景明才开口向她解释:“他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我只是有些好奇,想问问他罢了。”
楚玉瑶点点头,二人走在路上,楚玉瑶突然想起一事,又一脸坏笑看向赵景明,夹着嗓子唤了一句。
“阿容哥哥~”
赵景明头皮一紧,连忙开口打断了楚玉瑶的话,“打住打住!”
“怎么了嘛?”楚玉瑶笑的狡黠:“你难道不是我最最好的哥哥吗?”
赵景明失笑,无奈道:“出门在外,用本名不太保险,这是我情急之下想的名字,好阿瑶可别再取笑我了。”
“我没有在取笑师兄。”楚玉瑶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真挚,随后一脸认真道:
“卿灵……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楚玉瑶思路跳的太快,赵景明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我今年十五了,可以取字了!”楚玉瑶拍了拍自己胸脯,满脸喜悦:“我的字以后就叫青灵了!”
“哪个青?哪个灵?”
“青青柳色新的青,灵华兮英英的灵!”
楚玉瑶一拍双手,十分满意,又对赵景明道:“师兄以后也别叫我阿瑶了,直接叫我的字吧!”
“青、灵”赵景明反复斟酌着这两个字:“灵儿?”
“哎!”
楚玉瑶笑着应道:“刚刚师兄不就这么叫我的嘛,以后,所有人都管我叫阿瑶,但只有师兄可以叫灵儿,这多好呀,全当是我给师兄的殊荣了!”
赵景明心头一暖,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摸了摸楚玉瑶的头发,好奇道:
“那你莫师姐怎么叫你的?师姐有没有什么殊荣?”
“师姐叫我瑶瑶啊,这也是独一份的称呼呢!”
——
待二人回到宗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刚回到纾峰,赵景明还没开口,周枕山一眼便瞧出了他面上的喜色。
“碰见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我没笑啊,师父怎么瞧出我开心的?赵景明心中无奈,只得将山下的事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
“……卿容?呵。”
周枕山听见赵景明这个化名,先是一怔,随及轻笑一声,只是赵景明没看出,那笑容里分明藏的是苦涩。
赵景明低下头,红着脸喃喃道:
“您也取笑我,师父……”
“为师可没取笑你。”
周枕山伸手抚了下被赵景明遗漏未扎起的发丝,轻声道:“出门在外不暴露真名,挺好的。”
赵景明低头称是,并未注意到师父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
当晚,赵景明又做了一个梦,与昨日的很像,但却完全不同——这次是春/梦。
梦里,依旧是那座陌生的宫殿,依然只有他和所谓的“先生”二人。
可只是比起昨日,他的先生似乎老了不少,看着似是到了而立之年,眼神也没有了二十多岁的懵懂,变得更成熟,也更像师父,只是岁月却在他绝美的面上留下了几道极细极浅的痕迹。
而梦里的自己,也长大了,看样子似也是十八岁,正值年少,意气风发。
“唔嗯~先生,你看着孤……”
他此时正坐在“先生”身上,衣衫半褪,身下也怪异的很,似是后穴内含了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排斥。
“……陛下,臣有罪。”
那先生揽着他的腰肢,嘴上在请罪可手上动作却丝毫不见停,一下一下,撞的狠极了。
“唔嗯……!”
赵景明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此时正坐在这人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他有些怕,可他根本没有身体控制权,只能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快意,看着面前那张跟师父有着八分相似的脸,渐渐沉浸于情欲中。
“……闭嘴!先生,你要是再认一次罪,唔!孤、孤现在就将你拉下去杖毙。”
“小周先生。”最后他凑到那人耳边,喘着声音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我二人,唔,可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呢~"
窗外,桃花开的正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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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柳色新:出自《送元二使安西》
灵华兮英英:出自《玉芝歌》
第二十章
第二日,赵景明醒后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缓过来,他都梦见了什么?竟梦见和师父……!不过梦里那人是师父吗,不太像,而且他叫自己陛下,自己称他为先生。
可、可那张脸,那个声音,分明都跟师父有八分相像啊!还有,他为何会从一个梦感受到快意?
刚刚那梦太真实了,就像是真是发生过一般,即使他现在醒来了,可那种奇异的感觉依然未散……自己肯定是疯了,赵景明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抬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他摇摇头,努力将昨日的梦忘却,匆匆下了山,找到楚玉瑶,跟她去了子安城中最大的一颗桃树下。
——
山下,子安城,桃树。
“阿容哥哥,他真的会来吗?”
赵景明昨日与楚玉瑶商量好了,在外面,统一叫化名,此时,楚玉瑶正蹲在桃树下,百无聊赖的拿着树枝画圈圈。
赵景明靠在一旁,眼睛死死的眺望着远处。
“我觉得应该会,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他要还没来咱们就走。”
“好叭。”
几分钟后。
“卿老弟,卿姑娘!”
只见胡远宁的身影急急忙忙的从远处跑来,喘着大气跟二人解释道:
“抱歉,我昨日喝多了,今日起的晚了些,实在不好意思。”
他们等的人就是胡远宁,昨日,赵景明给他留了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明日巳时城中大桃树下见——卿容留。
赵景明见他前来,笑着挥挥手,“没事,人来了就行。”
胡远宁跑到二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来,“昨日多亏卿老弟帮我付房费了,这钱我胡某定不会欠下的。”
赵景明见状,连忙把那钱推了回去,不悦道:“胡大哥是把我当外人了?这钱我不能要。”
胡远宁还是坚持,又把钱推了过去,但赵景明依然没收。
“昨日胡大哥请我二人吃饭,这房费就当我还礼了。”
胡远宁见推辞不过,只得把钱收了回去,真心对他们道谢:“昨日要是没你们的话,我就要露宿街头了,真的谢谢二位了。”
赵景明毫不在意的笑笑,又闲聊了两句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试探道:
“我今日,其实是有些事想问问胡大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远宁很是爽快。
赵景明正想开口,这时,一旁的楚玉瑶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一脸委屈的拉住了正要侃侃而谈的赵景明。
“唔……哥哥,快晌午了,咱们先找家饭馆,边吃边聊吧。”
赵景明与胡远宁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楚玉瑶,笑了起来。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啊?”
“哈哈哈”
?
赵景明与胡远宁没理会懵逼的楚玉瑶,随意找了家饭馆后,待落座后,赵景明也没扭捏,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胡大哥你昨日为何会落泪?”
胡远宁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沉默着没有开口,藏在桌下的双手也紧紧扣着衣角。
“胡大哥。”楚玉瑶本在认真吃菜,但对胡远宁的事也很是好奇:“你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话憋在心里不好的。”
胡远宁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踌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但那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不愿去提……”
——
那年,我十五,父母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我不愿,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时我年纪太小,傻的很,在森林里被野兽抓伤,还险些丢了性命,是他救了我。
“你没事吧?”
记得那时,我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的倒在了路边,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他伸出手将我抱了起来,那个声音很温柔,二十五年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屋里,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救了我的那人又给我端来一碗粥,那粥没啥滋味,我却觉得暖呼呼的,很香,很香。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谢谢。”
……
“后来我知道了,救我的人叫顾春,是个大夫,经常自费给村民看病,没啥钱,比我要大七岁。我没钱付医药费,他也不要,但我想着知恩图报,就留下来给他打下手,这一待便是三年。
这期间,我悲哀的发现,我竟然喜欢上了他……”
——
胡远宁止住了话头,低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久久不可自拔。
坐在对面的二人都停下了筷子听的认真,听着听着,赵景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楚玉瑶却没反应过来,她听的入迷,见胡远不再开口,便迫不及待的主动开口追问。
“胡大哥,那你和顾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啊?”
“哈哈哈!”
闻言,胡远宁开口大笑起来,这次桌上没有酒,他只得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口饮尽。
喝完后,他看着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也不见了踪迹,眼泪再也止不住,尽数落进茶杯之中,笑的锥心。
“顾小姐?哈哈哈,他哪是什么小姐,他是男的,和我一样,是男的啊!”
闻言,二人皆是震惊不已,赵景明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对劲在哪,刚刚听胡远宁描述,他就隐隐觉得胡大哥这故人不似女子,果然,竟是男子吗。
憋在心头多年的话说出口后,胡远宁心里一颗重石终于落了地,他吐出一口气,没理会俩人震惊的表情,自顾自的接着道:
“我在他那儿待了快四年,我十九那年,他说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他要娶妻了。”
“他想赶我走,我便离开了,之后也没再回去过,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怕是都有孙子了,呵呵。”
话到最后,胡远宁自嘲的笑笑,那笑容却越看越刺目,他眼里的泪水也似是淌不尽般,一滴一滴的砸在桌上,也砸进了赵景明的心中。
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赵景明心头却揪的紧,他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那胡大哥,顾公子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坐在一旁的楚玉瑶没注意到赵景明的异样,满心都在胡远宁讲的故事上。
“我怎么敢说呢?说出来的话他会厌恶我的吧?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放下了。”胡远宁双手捂住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听着平静却暗藏汹涌。
“胡大哥,那顾公子住在哪?”赵景明压一下心头没来由的不安,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在我印象中,他就在那边的村子里”胡远宁回忆着,手指向子安城边缘最南处。
“卿老弟,你问这个干嘛?”
“胡大哥!”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景明认真的盯着他道:“这二十多年,你就真没回去过吗?”
“我回去干什么?”胡远宁被盯的有些发毛,别过脸去,“他有自己的生活,我去打扰他做甚?”
“可你想见他啊。”赵景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的揭开了胡远宁一直不敢面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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