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容死了,他的小太子离开了,也将他的心带走了,没两年,周念远也抑郁而终,年仅三十七岁。
那天,也是迎春凋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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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番外 前尘(2)
周念远原本只是个偏远村庄里的教书先生,这里村民纯朴,山清水秀,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在考完会试过后便拒绝了官职,回到了这里,当了个最普通的教书先生,教小孩子读书。
那年,他二十五岁,日子平淡如后山的山泉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直到被山贼劫掠到山上后他才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劫掠他的是山贼,但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明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却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周念远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他逃不走,只能不给那毛孩子好脸色看,但他也知道这是人家地盘,不会做的多过分,可有一次没忍住,不小心甩了那孩子一巴掌。
——坏了!
那一刻,周念远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这孩子不会要打他吧,单打独斗的话他倒不怕,毕竟他虽看着文弱,可从小也是挑水劈柴长大的,力气并不小,可就怕群殴啊……
可这孩子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美人哥哥,你生气了吗?”
少年眼圈红红的,配上侧脸的巴掌印,显得很是委屈,可他还是将另一侧脸也凑到了周念远手边,低下头,喃喃道:
“你若还生气,接着打就是了。”
这下,给周念远整不会了,他将少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第一次柔声问了一句:
“小孩,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他们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可周念远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他的。
“美人哥哥,你不生气了!”
“嗯。”
少年没有第一时间回他的话,而是反问道:“那你叫什么呀?”
“周念远。”
“周念远……”少年也跟着念了一遍,念完后他才认真道:“很好听的名字,美人哥哥,我记住了!”
周念远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耐道:“你知道我的了,那公平起见,小孩,你是不是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不是小孩,我叫卿容,今年都十七了!”
“呵。”周念远笑了起来,这一笑,直接叫卿容的心神都颤了一下。
“十七岁还不小?我可比你大八岁呢,小孩,你读过书没?”
卿容摇摇头,垂下眼睫,似乎很是落寞:
“没有,我自小便在这山间长大,没上过学……”
这句话直接将周念远的职业习惯调了出来,自那之后,他开始自告奋勇的要教卿容习字,卿容也很乖,他教什么便学什么,学的很认真,没几天的功夫他便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卿容笑的很高兴,周念远也很欣慰。
“你做的很棒,阿容。”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周念远意识到卿容不过是个有些单纯的孩子,说是山贼,可似乎没他想的那么坏,说实话……还挺可爱的。
听到他的夸赞,卿容笑的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的,只是不是为何耳垂却红了。
“美人哥哥……”卿容知道他的名字,可还是喜欢管他叫哥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周念远拿起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娟秀的名。
“我的名字吗?你看好了,周、念、远,我的名字。”
他刚写完,卿容便也拿起笔一笔一笔的照着学了起来,模样很认真,比写他自己名字时还要认真。
周念远不知他要做甚,也没去管,任由他去了。
——
一日,卿容在外和他那些兄弟喝酒,周念远不喜酒气,便只留在屋内看书,可没多久,卿容却回来了。
(这段对应第六十七章 ,这里是周念远的视角)
卿容没喝醉,但脸却红红的,他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跟犯了错怕被打的孩子一般。
“夫……美人哥哥。”
刚刚他在外面,为了不丢面子,直接把周念远称了他的夫人,现在回来也是说要来陪夫人,他不确定周念远听没听见。
周念远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刚刚卿容在外面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说实话,他并不反感卿容这么叫他。
“你不是要来陪我吗,站在门口做甚?”
完了,卿容脸更红了,手不安的搅着衣摆,喃喃道:
“我、我身上都是酒气……”
“呵。”
周念远轻笑一声,放下书,起身,向着站在门口惴惴不安的卿容走了过去。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卿容似乎有些害怕,他吞咽了下口水,脸上的红晕都快化为实质了。
卿容很想往后退,可他本就紧挨着门,能退到哪去呢,除了给门撞出咚的一声、让周念远笑的更开心外,什么也没发生。
周念远笑着将胳膊抵在门上,凑到他耳边呢喃道:“你不是我夫君吗,怎么还怕我呢?”
夫君,轻轻的两个字砸入卿容心间,他抬起头,眼里除了被拆穿的尴尬外更多的则是期待。
“你、你唤我什么?”
“夫君。”
周念远又叫了一遍,看着卿容脸越来越红,他心里莫名有一丝得意。
卿容听到周念远的话,心里的喜悦更甚,他抬起手,悄悄牵起周念远的衣袖,柔柔的问道:
“所以……你是不是同意我叫你夫人了?”
周念远轻哼一声,本想向以往一样直接甩开,可看着这孩子期待的眼神,他最终没这么干。
“在内不行,但在外随你。”
卿容并不气馁,依然牵着他的衣袖问东问西。
“那我在内叫你什么啊?美人哥哥?哥哥?先生?念远?……”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称呼,周念远都说不行,但不知卿容怎么想的,最后竟冒出个“夫君”来!
“夫君……”
少年嗓音柔柔的,软绵绵的,配上脸上的红晕,似在撒娇一般。周念远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他也愣住了。
这小孩,似乎真的长大了……
短短两个字,让周念远坚守了好几年的冷漠彻底破了功,接下来发生的事,不只是卿容,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忘了自己是怎样将卿容推到床上,又是怎样吻上了少年喋喋不休的嘴……
直到污浊染脏了整齐的床单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身下的少年嗓子都有些哑了,但仍搂着他的脖颈撒娇,他叹了口气,看着身下比他小八岁的少年,附身,再次吻了下去。
他的爱是罪孽,是错误,可他只能将错就错……
——
那夜之后周念远便主动提出成亲,他喜欢上了卿容,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的少年,可他不承认,只说是有了肌肤之亲要对他负责。
刚听到成亲时卿容很高兴,可听到后半句,他眼里的光淡了不少,周念远没安慰一句,只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卿容落寞的眼神。
几日后,卿容带回来一块亮闪闪的铜板,周念远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婚书。
没等他开口卿容便迫不及待的解释,“夫君,这东西我一年多前就开始做了,我先前让你教我写你的名字,也、也就是为了做它……”
卿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似是在害羞,可还有一丝害怕。
害怕……看着卿容这个模样,不知为何,周念远的心也似是被针扎了似的生疼。
他接过婚书,看着上面不算多考究却被格外认真刻出来的字,心也渐渐软了下去,软成了一汪清泉。
从前他就经常发现卿容手上偶尔会多出些伤口,不深,但还是出血了,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但他从没问过……
现在,他知道了。
“阿容……”
周念远放下婚书,轻轻牵起卿容略有些颤抖的手,细细抚着上面的薄茧和伤痕,他忽的很想落泪。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他这话似是在询问,又似是在轻叹,轻飘飘的如一阵风,在卿容心头刮起了狂风骤雨。
闻言,卿容刷的一下红了眼眶,低头,似是做错事般呢喃道:“喜欢,我喜欢你……对不起,我爱你。”
话到最后,随着对不起出口,大颗大颗的泪也落了下来,滴到了周念远洁白的衣袖上,晕出了一小片斑驳。
爱,他爱我。
周念远不是第一次听卿容说爱了,尤其是在床上,自从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后,卿容就格外喜欢跟他做爱,做的过程中,卿容也总是一遍遍的强调着自己的爱,可每次周念远都纠正他说那是喜欢,不是爱。
可今日,他发现该被纠正的不是卿容,而是他周念远啊。
“阿容,我也爱你……”
他将卿容拉入自己怀中,手轻柔的在其后背上拍着,他的爱很轻、很轻,可卿容却再次红了眼眶。
这是周念远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说这些甜言蜜语,而且还是爱,以往在床上,他也只会说喜欢……喜欢。
卿容喜欢和他做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只有在床上,周念远疼惜他,才会说些好听的话哄他……
想到这些,卿容越来越委屈,身子也忍不住轻微颤着。
“夫君,我乖乖的,你别赶我走、别不要我……”还有一句你多哄哄我好不好没被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说出来的这些周念远不会拒绝,可这句就不一定了。
周念远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闻言,还觉得有些无奈。
“这不是你家吗?我怎么赶你走……”
他话还没说完,卿容却哭的更大声了,他只能匆忙改口。
“好好好,不赶你走、不赶你走,我不会不要你的。”
——
他们彻底在一起了,周念远开始“被迫”不厌其烦的给卿容诉说着自己的爱意,虽然每次都很敷衍,要不是卿容足够仔细都听不见,可卿容还是很高兴。
天不遂人愿,好景不长,一年后,官兵打了过来,周念远可以走,可在看到箭矢的那一刻,他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卿容身前。
很疼,箭很锋利,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便穿过了他的身体,血慢慢留下,将泥土也染成了不褪的深褐色,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渐渐看不清卿容的脸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死死挡在卿容身前。
卿容哭的肝肠寸断,一遍一遍的喊着夫君、念远,一遍遍的求他不要走,可周念远无力给他回复,他强撑起手替卿容抚去泪痕,凑到他耳边,说出了那句迟了多年、一直晦涩难言的爱。
“对不起阿容……我爱你,很爱很爱……”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那一瞬,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他出生于偏远山村,生来看山看水,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小部分天赋通过了会试,那是他唯一一次进入京都,哪里真是繁华,可乱花迷人眼,他不喜欢,所以拒绝了唾手可得的官职,拒绝了进入那如龙潭虎穴的官场。
他生性冷漠,从小父母便接连离开了他,他没有亲人,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爱,在他学的东西中,也从没有一个是教他如何表达爱意。
在他看来,说一句爱是很羞耻的事,他不理解卿容为什么能说的这么轻松,他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爱对他来说,太沉重了,沉重到只要一去想就如千斤压顶,压的他喘不上气。
可就在箭矢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刻,心里的重石也随之崩落,碎成一块块小小的碎石,缓慢而猛烈的划过他的心,将他的心也变得千疮百孔。
我爱你……卿容,我爱你,不知你还愿不愿意接受,接受我千疮百孔的心,我晦涩难言的爱?
可惜我无法亲口问你了,来世吧,来世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卿容迎上了箭光,吻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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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
番外 前尘(3)
南靖朝,今年是南靖元年,新朝建立,战火结束,万象俱新。
人人都说,南靖的建立有着卿大将军的一半功劳,若无卿将军,也无南靖,年仅五岁的卿容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为之自豪不已,因为百姓口中的卿大将军,是他爹。
……
“爹爹!”
刚下朝回来的卿将军一踏进府邸,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便扑进了他怀里,后面还跟着一温柔妇人。
卿将军还没说什么,妇人先一步将卿容从他怀里拽了出来,笑斥道:
“阿容,你爹爹刚回来累了,娘抱你好不好?”
“好!”
小卿容很听话,乖乖缩在母亲怀里应了声好,可刚说完,卿将军又把他抱了回去。
“没事爹爹不累,别听你娘瞎说。”
“夫君,你太惯这孩子了。”妇人嘴上这么说,可面上依然笑呵呵的。
“哈哈哈!”
卿将军大力揉了揉卿容的小脑袋,一手抱着卿容,一手则牵起了妇人的手,带着他们向屋内走去。
“咱就这一个儿子,不惯他惯谁?儿子!你说对不对?”
“对!”
“……”
卿容年幼,家中除了他和母亲外也只有几个下人,爹爹平常不在家,他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甚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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