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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古代架空)——海盐柠檬挞

时间:2024-09-08 13:26:20  作者:海盐柠檬挞
  只是荆州实在不太平,陆景渊又不能暴露行迹,谢樽只能选择东行绕路。
  “客官,你们的面。”
  小二端着两碗面,看了看明显是做主之人的谢樽,得到回应后笑着把泼着浇头的那碗放在了陆景渊面前。
  “客官慢用!”
  陆景渊看着两碗不同的面沉默。
  谢樽笑了笑,把筷子递给陆景渊道:“快吃吧,吃完了休息片刻还要赶路,若脚程快些,说不定能赶到申州。”
  不是他不想吃些好的,只是他这次离开玉印塔时走得急,没拿上什么钱,也没想到会几月不归,之前买了辆代步的马车,又一路开销,如今已是囊中羞涩。
  他算了算,要是节俭些,还能勉强撑到岳阳。若是搞不好,还要半路寻些赚钱的法子。
  陆景渊没说话,接过筷子夹了一半浇头放进了谢樽碗里。
  这里不比京城富庶,浇头也是素浇头,几种蔬菜切成丝然后加些油炒制而成。
  “这些天胃口欠佳,吃不了那么多。”
  谢樽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几根菜丝,不由失笑。
  “行。”
  祭好了五脏庙,两人便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许是本以为可多偷些闲,却没多久便又要动作起来,拉车的马有些不乐意,铆足了劲颠簸。
  “马兄,若再不稳当些,我便把你卖了,让你每日拉上十车货,当个累死鬼。”
  马显然没把谢樽的威胁放在眼里,长嘶一声,该怎么颠还是怎么颠。
  谢樽安抚几番也不起作用,索性就任它去了,陆景渊坐在车内,脸上挂着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笑容。
  马车的脚程还是比谢樽想象的慢上许多,况且这马还是匹脾气不好的劣马,一路十分不配合,最后两人还是没能赶到申州。
  夜幕降临,谢樽在溪水边把身上的烧烤味洗净回到马车时,陆景渊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
  谢樽把衣袍叠了叠轻轻塞在陆景渊脑后,看着对方几月过去依旧白白嫩嫩的脸蛋,忍不住下手戳了戳,感受着指尖的柔软,谢樽也心满意足的靠着车壁入睡。
  等谢樽呼吸平稳,陆景渊忽然睁开了眼睛,余光划过了马车角落里的小陶炉。
  “谢大哥?”
  陆景渊低声叫了几句,见谢樽没有动静,悄悄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马车外,一道黑影站在树下,看见陆景渊,黑影向前几步,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那倒身影穿着一身粗糙的短打布衣,一脸络腮胡,若谢樽醒着,便能认出此人白日在茶馆里,就坐在他和陆景渊旁边。
  “殿下,沉玉大人已至岳阳,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妥当。”
  “嗯。”陆景渊站在树影下,几乎要与黑夜完全融合。
  “桃叶如何?”
  “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前几日也已进入岳阳。”
  “长安呢?”
  “陆擎洲要立程二小姐为后,另外谢淳……”薛寒把这些日子里长安发生的大事简单陈述了一遍。
  “……”果然。
  陆景渊想过很多种陆擎洲用来压制他的方法,没想到会用了这一种,但也是意料之中。
  陆景渊从前身为太子,手上的势力要想积累自然不难,但这些势力在他流亡、失去身份和权力时必然会快速瓦解,除了这些势力,程家作为他的母家,是他的重要后盾之一。
  若程云锦入宫,诞下一子,程家必然不会再冒险扶持他这个旧太子,断了他的后盾之外,同时也能让程家为陆擎洲所用。
  如此一来,四大世家中,除去已然覆灭的王家,赵程两家皆入陆擎洲之手。
  而谢家,据他所知,多年前定国公谢询言就已经与尚是齐王的陆擎洲有些往来,这次宫变谋逆,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影子。
  但不论如何,程谢两家是敌是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陆擎洲未免也太过看轻他,程家于他也不过可有可无而已。
  “无妨,一切照旧,所有变动,等我进入岳阳再说。”
  只要陆擎洲不步步紧逼,他也无意与之相争。
  “是。”薛寒应声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问道,“殿下,可要灭口?”
  谢怀清身份不明,武功高强又对陆景渊的行踪了如指掌,按旧此人不能留。
  “此事我自有安排。”陆景渊说道。
  谢怀清目的不明,暂时没有其他行动,不必着急动手。
  况且,之前那个青衣人看上去对他极为重视,若是杀了他,恐怕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回到马车,陆景渊将角落陶炉里的迷药轻轻熄灭,然后坐到了谢樽身边。
  看着谢樽,陆景渊静坐片刻,盯着谢樽脸上覆盖着的那半面面具,那半面面具花纹繁复,上面镌刻着一些陆景渊看不懂的字符。
  上面的字符他已经画给了薛寒,派人去查。谢樽的举止谈吐更似高门出身的公子,以此为方向或许可以查到些什么。
  面具下的脸他在青崖谷日夜得见,是张好看但说不上出众的脸,不知道有什么故事。
  就在这时,谢樽嘤咛一声,脸转了个方向。
  陆景渊看着谢樽,眼中神色难辨。
  这个人很喜欢行侠义之事,即使带着他,一路走来遇见不平之事也要差上一脚,莫非救他真是巧合?但那个时候的长安城,应当是百鬼夜行。
  算了,安然度过这两月便好,若是别有用心,再说不迟,况且他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真情假意,他自能分辨一二。
  陆景渊想好后舒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他什么时候又去买糕点了?
  拿着纸包,陆景渊又下了马车,顺便把陶炉也带了出去。
  处理好陶炉,来到了那匹拉车的马面前。
  油纸打开,精致小巧的绿豆糕气味香甜,上面还印着漂亮的五瓣小花。
  陆景渊找了片树叶放在手心,又把绿豆糕放了上去,准备喂给马吃,以便将绿豆糕毁尸灭迹。
  “你应当会吃这个吧?”
  马逐渐凑近,娇小可爱的绿豆糕在马面前不过是一两口的事情。
  ……
  千里之外,广陵
  已然入夜,满城宁静,程府临水的阁楼上烛影摇晃,程云锦独自坐在窗前,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排骨莲藕汤,秋霜冰寒,本来翻腾着白气的汤很快就凉了下去。
  程云锦容色绝艳,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明明是浓艳的样貌,却半点不显妖媚,气质雍容,若红梅盛雪,秋菊傲霜。
  敲门声响起,桃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程大夫那里都打点好了。”
  “嗯,你下去休息吧。”程云锦朱唇轻启,声音宛如珠玉相击。
  “是。”
  烛台上红烛如血,燃烧殆尽的蜡烛崩裂开来,中间的烛液流泻,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程云锦看着窗外,江流之上仍有点点渔火,不远处偶有画舫经过,教坊女子柔软婉转的唱曲声与风缠绵,飘落两岸。
  “连峰竞千仞,背流各百里……”
  此去一别,何时再见江南景?
  程家富甲天下,程云锦离开广陵那日,甲卫开道,车队所过之处,绮罗绵延,遍地珠玉金叶,十里红妆绕城,与当年其长姐程云岚出嫁时相比,尤有过之。
  从广陵到长安,一路风光无限。
  岳阳第一场撒盐似的细雪落下时,谢樽和陆景渊终于踏入了岳阳。
  洞庭秋色远,冬意已至。
  洞庭湖中,君山之上有一座书院,其上四季皆有奇景,传承数百年,是著名的风雅之地,也是陆景渊的目的地。
  而洞庭书院的祭酒名应无忧,科举出身,昔年在长安鸿鹄书院讲学,是陆景渊的开蒙老师之一。
  湖畔秋色连波,谢樽盘腿坐在湖边杵着下巴,面前的枯草上放着一个小陶炉。
  先前似乎是他小瞧了这位小太子了,纵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被对方温和的模样迷惑。日渐将他当做了根婉婉似的小辈,关心则乱。
  既然如此,那还是说开一些好。
  说来,陆景渊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此番他心是放下了,心下却莫名泛上些许不快。
  陆景渊在马车旁收拾好行囊走上前来,余光瞥见了陶炉,身形一顿。
  那陶炉上粗糙地勾着两条锦鲤,看上去分外熟悉。
  “这炉中残香气味幽淡,并非凡品,景渊可知从何而来?”说话间,谢樽压下心头若有若无的不快,目光并未落在实处,只虚虚地游离在远处的山影之间。
  陆景渊在他身边站定,衣袂在风中鼓动,略有温和稚嫩的少年气褪去,如同风雪初霁时群山出露云雾的磐岩一般。
  两人的距离似乎瞬间被再次拉远,几月虚幻般的亲近如同泡影般碎裂开来。
  “阁下应知,我两岁时便被封为太子,至今已有十二余年。”陆景渊轻声道。
  “嗯,听起来应当是个金玉堆里长出来的跋扈少年。”谢樽点头评价道。
  “……”陆景渊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接着道,
  “所以我也并非不闻世事的懵懂少年,阁下既已发觉,我便直言不讳。”
  “阁下如此救我于危难,所求为何?”
  “哟,先发制人?”谢樽虽然这么说了,却并未深究。
  说来,比起之前那个温良小辈,他更为中意眼前这个褪去了些许伪装的人。
  谢樽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陆景渊,眼中光芒锐利。
  “我只能告诉你,我确有所求,但无意害你。”谢樽说完,又觉得这话像哄骗小孩的借口,显得十分不可信。
  但此事也着实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信不信在你,而我的所求,如今的你尚且无法回应。”谢樽又道。
  他希望陆景渊如卦象中所说,他日能在狂风骤雨中力挽天倾,但如今说这些还时日尚早,天下尚安,陆景渊也还年少。
  况且不止陆景渊,他自己现在可也算是自身难保,回到玉印塔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风暴,说不定又要被拘在玉印塔好几年。
  不,不是不一定,是肯定。
  哎……想到这里,谢樽在心里长叹一声。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如今都是要分道扬镳了,今后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陆景渊仰头看着谢樽,对方那双眸子里不再像平日那样和煦如春风,其中盛满了锋锐的冷光,除此之外,陆景渊还能从其中看出一丝郑重,和一点点隐秘的期待。
  风动芦花,吹起一阵沙沙声,惊得鸟儿四散而去。
  陆景渊看了谢樽很久,终于看清了对方眼中那点别样的期待,他很熟悉那样的眼神,这种眼神从他出生开始,看过太多太多了。
  终究与常人无异……
  陆景渊眼神彻底平淡下去,不起一丝波澜。
  “不论如何,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陆景渊收回了视线道。
  “言重,即便没有我,你也有办法从那围城之中逃出来吧。”
 
 
第11章 
  陆景渊并未反驳,多年来他布置在大虞上下的暗线已如蛛网一般铺开,任何丝弦的震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他手中。
  一月前,冀州发生异动时,他便已经得到消息。
  “好了,到此为止。”谢樽敛眸,衣袖在风中轻扬。
  “这最后一段路便由你自己走了,就此别过。”
  陆景渊看着谢樽,没再多说什么,只问道:“你可还会再来岳阳?”
  “若有闲暇。”谢樽模糊答道。
  “好。”陆景渊应了一声,从行囊中拿出了一串坠子。
  见状谢樽看了过去,那坠子极小,上乘的白玉被雕琢程一只雪团似的小兔子,兔子眉心有一簇火苗般的印记。
  小兔子躺在陆景渊手心里,十分惹人怜爱。
  不知为何,谢樽觉得这兔子和陆景渊有些莫名相像,二者分明应是无半点相似才对。
  在谢樽的目光下,陆景渊手一用力,扯下了坠子下的一条穗子。
  “以此为证。”
  谢樽看了看手中橙红色的穗子,一阵无语。
  “行,告辞,保重。”平日里看不出来,这人竟这般抠门。
  道了别,谢樽便往城中走去,买些东西就该往回赶了,已近深秋,他得赶在冬至前回到玉印塔。
  谢樽走后,陆景渊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到了日暮时分,四周一片沉寂,只余风叶声。
  那个陶炉被谢樽留在原地,孤零零地蹲坐在草丛里。
  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雁鸣,唤回了陆景渊的思绪,兔子握得太久,陆景渊的掌心已经被硌出了几道红痕,他轻轻点了点小兔子的头,把它收回了行囊。
  乘着尚有一线天光,陆景渊上前收起了将要隐没在黑暗中的陶炉,轻声道:
  “你可算立了大功。”
  岳阳书院。
  君山北临水处便是应无忧的居所,名松鹤枕流,玲珑雅致,堂上竹木屏风之后,烛影深深,墨香清幽。
  应无忧出身庶族,已至不惑之年,师从已逝的大儒徐行之,名满天下,教授陆景渊已有十年之久。
  门前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声,应无忧敛眸将笔放下,起身道:
  “臣应无忧,参见太子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
  陆景渊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夜间的寒露气息。身后跟着薛寒把门关上,守在了院子四周。
  桌案上煮了壶茶,陆景渊和应无忧相对而坐,茶雾袅袅。
  “殿下可知如今是何形势?”
  “人情秋草,星离云散。”随着陆擎洲皇位的日益稳固,这些日子里追随他的人已经日益星散,暗中向各方打听的人也逐渐减少。
  “那殿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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