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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有恨(近代现代)——画彩仙灵

时间:2024-09-08 13:21:59  作者:画彩仙灵
  郁风不禁挑起眉看许远的背影,想起来,自从上回在江边打完架,就时不时看见许远蹲在地上挖虫子,之前看见他拿着那个饮料瓶时,满满一瓶子蚯蚓臭虫还在里面要死不活地蠕动,放在温暖的地方,密封一个多周就能变成虫汤。
  他怀疑这汤应该是给他准备的。得亏哑巴半路犯贱。
  好损的东西,这家伙真他妈阴毒。
  当晚,有人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了棒棒许和陈春芬两口子,棒棒许听了照旧一言不发,弯腰把对方扔的烟壳子捡起来压扁。陈春芬说:“我回去问问我家许大姐。”
  许多于遮遮掩掩地说给他们听,陈春芬沉默良久,说:“嗯……小幺十五岁,该给他看个媳妇了。他早点生,大姐出嫁前还可以带一带侄儿。但是……马小丹不行,要找个岁数大点的。”
  小幺指的是许远,大姐是他们对大女儿的称呼。
  棒棒许抽着旱烟,闻言深深点头。而许多于默然无语。
  在老街,一场本应成为刑事案件的事情,最后变成了闹剧,而闹剧又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收了尾。
  腊月底,年味越来越浓。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马芳芳把餐桌腾干净,拿出一张大红纸和郁风一起裁,裁成方形和长条形,接着她拿出一瓶“红岩”牌黑墨水和一支毛笔。
  郁风说:“妈,要用毛笔墨汁。”
  马芳芳说:“啊,不都是黑墨水嘛,将就吧。”
  “好。”
  今年过年马芳芳突然提出要贴春联和福字,之前菜市有卖字画春联的先生,最近几天没摆摊了,估计回乡过年去了。所以马芳芳买了纸笔回来让郁风写,郁风不会写毛笔字,不过大概的意思还是知道的。马芳芳叫他写他就写,只要家里不吵不闹他就觉得很知足。
  刚写完一个硕大的“福”字,突然听见有人在楼下喊他,听声音是马天才。
  郁风跑到阳台往下看,“做什么?”
  “芋头!走!爆米花的来啦!听见了吗!”马天才在下面很兴奋地喊。
  郁风竖起耳朵听,“砰!”“哔哔啵啵!”“嗤啦啦!”外面烟花爆竹的声音十分密集吵闹,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嘭”声。
  “快走!一会儿人多!”马天才又喊。
  郁风回家拿个海碗装了一碗大米,对马芳芳说了句“一会儿再写”就急匆匆跑出了筒子楼。
  见到马天才,他用红塑料袋子装着一兜米。郁风下意识往瓦房那边看了一眼,见许远正在灶台边百无聊赖地烤火,他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许远听见声音抬头看他。
  “干什么?”许远先开的口,虽然语气不算友好。
  “爆爆米花,去不去?”郁风说。马天才在一旁发出一声充满费解的“啊?”。他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化敌为友了。
  “去。”许远钻进屋子,没一会儿端出一只搪瓷茶缸,里面装着半缸大米。
  三人拿着米朝夜市的方向走去,街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也和他们一样用各种容器装着大米,结伴朝同一个方向去。
  “嘭——嘭——嘭”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震得人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夜市那条街上做生意的全都回家过年了,一片漆黑,只有一只孤独的煤油灯亮着,被一根长竹竿挑着,悬得高高的。那一块围着许多人,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蹲在人群中间,面前架着炉火,炉火上架着一只葫芦形的漆黑的压力锅。老头一边扇火,一边摇着葫芦锅,片刻过后,老头站起来,长长地吆喝了一声,把葫芦锅的葫芦嘴怼进一个长长的麻袋里,拿铁钎一撬,“嘭”的一声巨响,雪似的米花应声而出,喷射进麻袋里,还有许多从不甚严实的袋子缝喷向空中。
  人群立马欢呼起来,仿佛得了什么头彩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郁风三人,他们把生米交给老头,“嘭”一声后,老头还给他们冒尖儿的、热气腾腾的米花儿。
  三人一边走一边吃,一粒儿一粒儿的,进嘴巴立即就化了,舌头上留下甜丝丝的米香。
  “怎么平时夜市上没有?”许远问。
  “只有过年的时候来。”
  “为什么?”
  “平时老头在县城公园摆摊儿。过年才回渔凼镇。”
  “哦。”
  又走了一段,马天才忽然抓了一把米花儿撒向空中,簌簌落下。“像不像下雪?哈哈哈哈哈哈。”
  许远问:“你见过下雪?”
  “没有。”又说道:“哦对,芋头见过吧?你跟你爸的车去西安那次。”
  许远拧头看郁风。
  “嗯。很小的时候。”
  马天才又撒了把米花儿,“像不像?”
  郁风摇头:“不像。”印象里没有这么笨重。不过其实他也早已忘了下雪是什么样的。
  三人各有所思地看着在寒风中飞舞的米花儿。
 
 
第14章 
  大年三十早上,许远起床走出房间,难得看见棒棒许两口子也在,没有出门干活。他俩坐在凳子上整理东西,许远看见有几包白砂糖,几包花花绿绿的糖果,一包油汪汪的合川桃片,一包大枣,还有几大摞封好的纸钱。他们往两只大红塑料口袋里码这些东西,没多少东西码来码去码不利索。
  许多于在灶边忙活,见许远出来,笑道:“哟,老弟新年好哇。暖壶里有热水,去洗脸,吃早饭了。”许远点点头去洗脸。
  蹲路边洗完脸,许远没事可做,在房子边上劈柴,棒棒许不知从哪里抬回来的一块破门板,劈了当柴烧,劈柴这种小活儿他在乡下就干惯了的。
  今天案上有一块新鲜猪肉,许多于把它切成大大的丁,又把两块烟熏豆腐干也切成丁,接着从一旁搪瓷盆里捞出一把泡发的干豇豆,抖抖水分,在菜板上理顺,切成一段一段的。锅铲从瓦罐里蒯了一坨猪油,放在刚刷干净的大铁锅里化开,洒进去几粒花椒,倒进去肉丁,油锅立马开始噼里啪啦鼓起掌,这气氛一起来,许多于忙挥舞起锅铲铲肉丁,肉丁微微发黄,她把豆腐干和干豇豆倒进去,翻炒片刻,最后掺上一瓢水,盖上锅盖。
  大火炖了约有一刻钟,许多于把喷香的臊子铲进大碗里,接着刷锅重新添上水。许远看见棚子的柱子上挂着一袋面条,便把袋子取下来递给许多于。
  “今天过年,我们吃水叶子面。”许多于笑吟吟地说。平时他们都吃一种宽而扁的挂面,今天是新鲜柔软的水叶子面。
  面条泄进开水里,熟了撩起来,看着微带豆绿色,盛进碗里,上面盖一层肉臊子,香得许远差点把筷子一起吸溜进去。
  吃过面条,许多于进屋拿了个红纸包出来递给许远:“小老弟,这是姐给你的,别嫌少啊。”又递给他另一个红纸包:“这是爸妈给你买的,好东西,好好戴着,别丢了。”
  许远把第一个红纸包拆开,发现这是用写春联那种红纸裁成正方形,四个角往里折,然后用大米饭粘起来的,撕开两个角,里面露出20元。许远两个唇角弯起来,矜持地说谢谢。第二个红纸包也是一样的折法,打开里面是一条编得很好看的红绳,穿着一颗金豆子,仔细看不是金豆子,是一只黄豆大小的金锁。
  “来我给你戴。”许多于把红绳在许远手上绕了一圈,笑道:“看,我估按得刚刚好,不松不紧吧?”她把预留的红线打了个死结,多余的剪掉,然后点了根火柴燎下线头,免得跑丝。
  许远好奇:“这是你编的?”
  “嗯,金锁是爸妈给你买的。”
  许远抬眼望屋里看,发现棒棒许和陈春芬正盯着自己,目光空洞洞的又像装了许多东西。
  众人沉默一瞬,许多于拉了拉许远:“弟,谢谢爸妈。”她眼眶突然红了,当时许远并不明白,直到多年后知道了她两个枉死的妹妹的事情,可能她当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为生者喜,一方面为逝者伤。
  许远的心情同样复杂,他对这对养父母可以说毫无亲情,而且很清楚他们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底下带的“把儿”,要他将来生个同样带把儿的茶壶然后姓“棒棒许”的“许”。但无论如何许远感谢他们不嫌弃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把他带到镇上,给了他一个住所和一碗热饭。
  犹豫了一瞬许远低声喊了“爸”“妈”,其实喊得不情不愿,但棒棒许陈春芬两口子好像看不见他的不情愿似的,露出一点生涩的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多于举高手,拍拍许远的头,“今天你跟爸妈一起回老家,初一他们要去上坟。”
  许远吃了一惊,棒棒许的老家就是他的老家,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需要回那个地方,他断然拒绝:“我不去。”
  许多于想了想,转身进屋跟棒棒许低声说了几句,出来对许远说:“那你看家,我好几年没回去了,我去。”
  她交给许远一摞土黄色的纸钱,“这是每年要烧给孤魂野鬼的,一会儿,你拿到江边烧了。”
  “嗯。”
  许多于犹豫了一下,问:“要拿纸封烧给你妈和奶奶吗?”她说的纸封是指封好的纸钱,用一张专门的白纸,写上姓名生更八字籍贯和孝子孝孙,再在里面包上土纸钱或冥币那种。
  许远再次断然摇头。
  许多于他们三个走后,许远锁上门,去江边给孤魂野鬼发过年钱。
  今天天不错,江上风不大,有几堆纸钱已经燃起来了,小孩围着火堆点线香,点燃后一人拿着一根,到处疯跑着放火炮。
  许远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把纸钱一张一张撕开,没一会儿面前就撕了蓬松的一堆。他擦燃一根火柴,把它塞到钱堆下面,火焰很快窜上来。
  “孤魂野鬼啊,来领钱啦……拿去花吧,拿去过年,保佑我们全家啊……”不远处有人在念叨。
  许远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妈妈和奶奶,不知道她们算不算孤魂野鬼的范畴。平心而论,这两个女人对他还算不错,甚至她们打仗的时候为了争夺阵营,还会刻意讨好他,然后让他二选一:小远,你妈对你好啊还是奶奶对你好?小远,你长大了是孝顺老太婆还是孝顺妈妈?小远,你妈好吃懒做你恨不恨你妈?小远,你奶奶又打你你恨不恨老太婆?小远,你奶奶是条臭母狗,所以你爸也是条臭死狗,你长大可不能忘了他们母子是怎么对你的……
  最开始他会默默考虑她们问他的问题,例如长大以后,如果爸爸过得不好,他要不要孝顺他。很多事情他只能听,然后天平不断摇摆,他刚觉得妈妈好,奶奶就会说上半天妈妈的好吃懒做,他刚觉得奶奶好,妈妈又会偷偷往奶奶的中药里加耗子屎。后来选择题听得多了,他发现他们三个每个人都说得对,他们没有一个好人。他不想孝顺任何一个人,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还没长大,就离开了,这得益于她们两个终于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许远动了动嘴皮,无声地说:“妈妈,奶奶,来领钱了,拿去花,拿去过年。”
  纸钱快烧尽的时候,郁风马天才还有几个青少年也来了江边,他们一窝蜂涌到江水边,站成一排比赛用火炮炸水花。要控制时间和距离,保证火炮能刚好触及水面时炸开,水花是最腩大的,早一点会炸在空中,晚一点就掉进水里熄掉了。
  郁风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他四处捡碎瓦片来打水漂。他打水漂很厉害,侧弯下腰,手臂轻巧地抖出去,瓦片在水面上能飞十来步,他打一个许远就在心里默默数步数。郁风在某一个侧身的准备动作时,突然停下了,眼睛望向某一处。
  许远顺着方向看去,看到哑巴从江堤上面路过。
  许远眯了眯眼,把手里薅火堆的木棍子一扔,朝哑巴的方向快步走去。
  许远突然出现在视线里,郁风弯唇笑了笑,也扔了瓦片跟上。
  正愁闲得无聊。
  “过年好啊。”许远走到哑巴身后,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哑巴耳朵也不太好,被踢了才发现后面有人,往前趔趄了两步,瞪着眼回头。
  “嗯?穿新衣服了。”哑巴今天穿了一身新西装,还戴着前进帽,脖子里的白毛巾换成了红围巾。只不过他身材长得七扭八歪,就是穿尺子也直不起来。
  郁风这时跟过来,从衣兜里摸出一盒擦炮,擦了一个扔在哑巴前面,“邦”一声响,哑巴吓一跳又把头拧回去。
  哑巴前面一个郁风,后面一个许远,僵在原地,“啊啊啊”地不停打手势。
  许远歪头看了看郁风,说:“没你的事儿。”
  郁风愣了下,什么意思……
  许远招招手:“给我。”
  郁风想,这家伙不会是怕哑巴又去找郁兆伟告状吧?这么好心?不会吧?
  许远见他没反应,不耐烦地说:擦炮给我,你闪开。大过年的我不想听你爸骂街。”
  郁风笑了下,把擦炮扔过去,红色小盒子在哑巴头上画了一条弧线,准确落在许远手上。
  “啊、啊啊!”
  许远:“别激动,没什么事,就是怕你记性不好,忘了我说的话,特意来提醒提醒你。”
  说着擦了一个火炮朝哑巴的裤腿上扔,火炮炸开,哑巴原地蹦起来。
  有路人路过,用鄙夷的眼光看许远,摇着头绕着他们走开,许远当没看见,连丢了七八个火炮到哑巴身上。
  冬天穿得厚,擦炮威力比较小,许远避开皮肤部位扔的,没有伤着人,只是把哑巴在地摊上买的新西装炸出了几个焦窟窿。
  最后朝他裆下扔了一个,“诶,你的小几把老子还惦记着呢,藏好了哈,要是再被我揪住,我就把它切下来塞进你屁燕里,然后用橡胶管捅进你胃里,自己消化了再拉出来。”
  郁风在一旁心想,真恶心啊不愧是他。许远给他使了个眼色,郁风侧过身,让出道让哑巴跑了。
  马天才总是赶晚集,他风风火火跑过来,问他们刚才在干嘛?打架吗?
  郁风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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