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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有恨(近代现代)——画彩仙灵

时间:2024-09-08 13:21:59  作者:画彩仙灵
  门开着,房间正中悬着一只灯泡,昏惨惨地亮着,马小丹妈妈在最里面的水池边洗衣服。
  郁风喊了声“阿姨”,女人讶异地回过头来。见两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个拿着书,一个揣着手,都是人高马大的样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倒把她吓了一跳。她是个寡妇,最怕跟男人挨上边,可能感觉会被雷劈。
  郁风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封底朝上,上面写着三个歪七扭八的名字,她女儿也在上面。
  “你们、这是……”
  郁风三言两句对她说了中午他和许远撞见的事情,并提出她可以找工地负责人或者警察或者马小丹的学校老师,看谁能管管哑巴。
  小丹妈妈扎着两只手听他说话,手上挂着肥皂沫,十根手指头像十个又红又粗的胡萝卜,她脸本来就异常蜡黄,听着听着还突然开始皱缩,活像一块正倍速腌制的腊肉。
  郁风讲完,屋里静了一瞬,没人接话。
  突然,女人抬起胡萝卜手“啪”一声拍掉郁风递来的书,接着拿起水池旁的笤帚,两步冲到一个摆着桌子的角落里,拉出一个瘦小的人来,开始挥手暴打。
  许远他们这才发现,马小丹居然一直缩在那个桌子后面,屋里太昏暗,他们进来都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个人。
  笤帚啪啪响着劈头盖脸砸到身上,马小丹立马尖声大哭起来,女人打女儿时十分沉默,挥手落下挥手落下,从她同步俯仰的身体来看,应该是用尽全力,姿势很奇异,像一截木桩子在锄地。
  打了一阵,女人丢开女儿,冲过来指着郁风的鼻子大骂:“小流氓!你妈了个婊1子的,只晓得屙你出来不晓得教你,嘴巴不干不净,小小年纪不学好,上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到我屋头来喷粪,你读书,你读个鸡儿屎的书!读到粪坑里去了!你跟我们孤儿寡母耍流氓,你不是人!”
  马小丹还在后面嚎啕大哭。
  郁风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感觉揍她也不是骂她也不是,解释更不是。许远在乡下见惯了泼妇,他奶奶就是个修炼了六七十年的资深泼妇,撒起泼来比孙悟空大闹天宫还精彩,声势滔天花样百出,许远家屋门前常常围了一群村民围观,人人脸上都带着似乎是赞赏的笑容。
  许远双手揣兜等着看女人在地上翻跟斗,然而她久久不歪倒在地,嘴里骂的也是陈词滥调,没有他奶奶的那些排比押韵和比喻,许远听得没什么意思,打了个饱困的呵欠,转身出门,临走踢了一脚这家的木门。
  郁风听见木门“哐啷”一声响,转头一看,许远竟然走了,郁风看了看马小丹,她妈妈在听见这件事时一心只想着否认,否认一切她们不能应付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她们的本能。他本想捡起《俯拾即是》按照许远最开始的想法打110报警电话,但女人完全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让他心里怒意横生,甚至在心里想:果然啊,成为寡妇、女儿被流氓欺负,果然都是原因的,有些人就是天生贱命。活该。老子他妈的不管了。马小丹以后是怀孕还是被卖,都跟他没关系。
  郁风越发觉得这屋子像阴沟里的老鼠洞,不是人呆的地方,他阴沉着脸转身离开了104。
  走出筒子楼,被雨后清冷的江风一吹,郁风感觉胸口的浊气被吹散了一些,他左右望了下。接着决定去运输公司找最近的报纸和杂志,去茶馆坐会儿打发时间。
  还没放春节假,不过国企到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上班了,下午三四点,公司里一片安静,郁风顺走廊往里走,大多数房间都关着门,有一间开着的,里面坐着三个打毛线的女人,其中一个抬头看见郁风。
  “小风,找郁师傅?”
  “阿姨,我来拿报纸。”
  “哦,去吧,郁师傅也在办公室。”
  “嗯。”
  综合科办公室在最里面,门关着,里面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郁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
  办公桌旁围了几个男人打长牌,屋里的烟味差点把郁风顶出门去。几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郁兆伟满脸恶气地嘟囔了一句“瓜批娃儿”,喝了一口焦褐的浓茶,仍旧全情投入地打牌。
  郁风拿了书报就走。
  郁兆伟在里面又骂了一句:“批娃儿人都不晓得喊,书读憨求了,读书,读你妈的书。”
  他的兄弟伙卓扬清劝慰他:“诶!你们小风够乖了,以后出息了你少不得沾他的光。”
  “嘁,老子要沾他光?!他有个锤子出息……”
  后面说的什么听不清了,郁风快步跑出了运输公司。
  站在街上,他又遥遥望了一眼瓦房,许远出现了,他在房门口砸玻璃——把收来的玻璃废品一个个扔进大塑料筐里,再用锤子砸得更碎一些,然后才好拉到大废品站卖。
  天擦黑,马天才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扑在桌上端起不知谁剩的半碗茶一口喝干了。
  “喂芋头,你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刚才我去办公室喊我爸回家吃饭,正好看见你爸怒气冲冲地摔牌,说要找你算账呢!我赶紧跑过来给你通风报信。”郁风:“?”
  马天才:“哦对了,你妈也在那儿,脸色挺难看的,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郁风脸色沉下来,他不用回去看,听马天才说就知道一场暴风雨又要袭来。但他想不出来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难道是许远使坏?
  郁风把杂志合上,交给马天才:“帮我把杂志和报纸还回办公室,我回去了。”
  “行。”马天才脸上难得露出点儿焦虑。
  从茶馆到运输公司这段路不长,而今天又是格外短,隔着三四十米,许远就看见郁兆伟在前面猪突狗进东张西望的身影,妈妈马芳芳跟在后面,双手交握满脸哀愁,马芳芳是一只毛线团,她身边无形中仿佛随时跟着一只猫,随时鹞起扑向她的毛线团,把她搞成一团乱麻的样子。
  郁风从小就从母亲身上学习到,一个人如果厘不清头脑和状况,同时有过多的闲心和话语是多大的灾难。
  马芳芳后面跟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组合,哑巴和马小丹的妈妈。
  郁风和马芳芳完全不同,他善于对事情作出敏锐而迅速的判断,他从这几个人的神态和身体关系上大概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前。
  郁兆伟今天一直在办公室里打牌,一起打牌的人很多,所以哑巴和马小丹妈妈不好直接去办公室找他。他们不约而同去找整天围着家务事转、貌似贤内助的马芳芳,马芳芳听说了儿子耍流氓还暴打残疾工友的事,顿时感到天塌地陷、六神无主。她当着两个告状人的面先是极其惊讶,然后唉声叹气一番,也许还在心里完整回顾了一遍自己人生中的种种不如意。
  哑巴和马小丹妈妈找她是找对了,马芳芳在这个家庭中惯用的处理问题的手段就是渲染问题,例如贫穷、疾病、亲戚矛盾、小孩叛逆诸如此类,无论大小经过她这里都会从小变成大、从简单变为复杂、从事关两个人搞出一群知情人。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一套完整的神经系统、存在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因此认为只要把问题渲染扩大,就自然能引人注目,只要引人注目,就能得到许多关心,只要许多人关心,他们就能群策群力,他们就能把问题妥善解决。
  这个“他们”中最主要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哪怕事实一再向她证明,他没有,整条街鲜少聪明人,她也习惯性把问题交给他。然后郁兆伟骂一通、闹一通或者打一通,再等些时间,妻儿亲戚领导同事照样得见面,日子照样得过,这事儿似乎也就解决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么解决。
  这次也一样,马芳芳坐在饭桌边叹完气后,对小丹妈和哑巴郑重道:“嗯,不行,这事我得跟大伟说说,这孩子过半年就要去市里上学了,更没有大人管,以后还得了?肯定要变成二流子。”
  是的,她还喜欢预设未来的危机,比如家里一定会越过越穷、孩子一定会越来越不听话、自己老了会瘫痪、子孙一定不孝顺等等。
  马芳芳带着小丹妈和哑巴来到办公室,一脸愁容地拉住男人:“大伟,先别打了,出来,我跟你说个事。”
  郁兆伟闻言脸色瞬间垮下来,其实都不等马芳芳开口,他见到自己老婆进来,脸色就已经不好了。因为二十年夫妻生活下来,这个女人几乎没有好事情会告诉他。
  周围牌友继续打着,直到轮到郁兆伟那里,所有人都得停下等他。
  “日你妈哟,啥子事?”他昂着头问老婆。
  “你出来,我跟你说。”马芳芳被郁兆伟的态度搞得更加六神无主,不停冲他招手。
  “日你妈哟,老子打个牌都打不灵醒!”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牌,不好,这把要输钱。他把手牌扔出去,大声说:“唉!啥子事嘛,走走走!”
  众人想拦住他:“诶诶诶,这把打完了再走撒!”
  郁兆伟又不傻,这把牌不好,好的话肯定打完再走。“批婆娘给我找事,没得办法,等我,马上回来!”
  郁兆伟和马芳芳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听老婆把事说了。一旁屋里打毛线的三个女人也听见了,正好站起来活动四肢,跟着他们出去看了看哑巴的伤情和寡妇的眼泪,一阵大惊小怪。忽然又想起半下午时她们跟郁风打过招呼说过话,当时就感觉那孩子眼神带着淫邪。男孩子大了,开始想那方面的事了,大人要严厉管教才行,不然肯定要变二流子。
  郁兆伟听了虽然非常气愤,但里面牌局等着,况且还输着五十,心有不甘,他挥挥手说:“日你妈哟,批娃儿老子要弄死他!等我下班回去再说。”
  马芳芳说:“牌牌牌!你只晓得打牌!娃儿咋办哟,你不好生教,以后给你惹些事出来,我看你咋个办!”
  对了,威胁也是她的习惯用语。孩子少教,那就必然惹是生非,那必然是当爸的无穷无尽的麻烦。至于她自己,仿佛可以在其中事不关己怡然旁观似的。这种“威胁”用语的讨厌之处就在于,说话者似乎是在为别人打算、规避风险,实际上很多时候是泄自己之愤,以及除了“恐吓”之外没有别的说服技巧。
  郁兆伟更生气了,但现在心系牌局。他折返回办公室,一看,有其他人取代了他的座位,见他回来,死乞白赖地说:“我打几圈,我打几圈,你歇会儿。”
  马芳芳忙说:“啊,你打你打,你打就是!”
  郁兆伟瞥见老婆脸上似乎有得意之色,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去逮郁风来教训。
  要说郁兆伟和马芳芳这对夫妻,还真是相辅相成的一登对。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第13章 
  郁兆伟兜头就给了郁风一个大耳刮子。
  郁风本来还想再讲一遍中午看见的事,还可以叫许远来作证,还可以把盖血手印的《俯拾即是》找回来。他想多了。
  妈妈是一团乱麻、哑巴满脸委屈、几个看戏的围观群众,马小丹的妈妈远远站在最后面,似乎生怕郁风玷污了她的寡妇自觉。
  郁风挨了一耳光,周围这些人脸上的沉痛得到一丝缓解,所有人的问题都得到了一点解决。
  郁兆伟张嘴骂他小流氓、二流子、敲沙罐的,打骂通常是结伴出现,一个是火另一个就是油,能把人的暴虐烧得一刻更比一刻旺。
  郁兆伟抬起右手又要打他,郁风已是失望至极,他不等巴掌落下来,双手猛地推一下郁兆伟,推得他往后跌了两步。
  “我,不、是、流、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像讨债恶鬼。
  周围的人发出惊呼,都去扶住郁兆伟。很显然此举让郁风罪加一等。
  “日你妈哟批娃儿你想造反!”
  “小风你怎么能动手?!”
  “大人都是为了你好!”
  “全家都靠你爸爸供吃供穿,还供你上学,你怎么为好不得好!”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场景,但郁风还是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痛。明明没多大点事……不,明明一开始他坚信自己在做一件完全正义的事。但现在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正义性,否则,为什么他得挨打挨骂。
  郁风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畏罪”的颓丧。
  郁兆伟冲过来踹了他两脚,郁风弓起背,尽量用结实的部位去承接拳脚。
  躲闪间,他瞥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饮料瓶。
  许远走得不快不慢,除了郁风没人发现他走近了。他越过小丹妈妈,走到哑巴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哑巴不明所以地回头。
  许远出手的速度极快,哑巴估计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许远一拳抡翻在地。
  “啊、啊、啊!”
  众人都回身去看,郁兆伟也惊得忘了自己在干嘛。
  许远照着哑巴的脸又砸了两拳。
  “你跟许多于告状了?告我打你?我现在又打了,而且我还要打。你找她没用,她管不了我,去找警察。”又是一拳。
  “叫你找警察……你敢吗?”
  许远抬起他的头略微离地,然后猛磕到地上,“咚”的一声闷响。
  “啊!啊!呜、呜……”
  “还有,别人我不管,以后碰见许多于给我绕着走,你要是敢看她,我就扣掉你眼珠子,你要是敢像今天一样脱裤子,我就……”
  许远用手里的塑料瓶像捣蒜一样一下一下捣他下身。
  哑巴疼得把两条腿抬起来,大腿几乎吸到肚子上。
  众人都站着愣神,一时不敢上前,毕竟这男娃有个杀人、碎尸、吃人肉三件套的亲妈。这种妈养的孩子就不可能有好的。
  连郁风都不禁站直了身体。
  许远把塑料瓶的瓶盖拧开,瓶口登时冒出一股气体,恶臭顿时扩散开。瓶子里装满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许远一手掰着哑巴的下巴,下手翻过瓶子对着哑巴的嘴脸倾倒,拉拉杂杂,似汤非汤,似粪非粪。
  众人更不敢靠近了。
  瓶里的黑汤倒完,许远快速躲开,生怕被哑巴甩到身上。哑巴趴在地上不住干呕。
  马天才跑过来,只看到这场闹剧的收尾,“艹……这到底是什么……艹,我是不是还打过那哥们儿……艹,这汤不会有我的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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