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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落相逢(近代现代)——雨霈天青

时间:2024-09-08 13:20:02  作者:雨霈天青
  周五晚自习被语文老师征用讲卷子,汤取最后那篇大作文写得有点离题,被老师叫过去聊了会儿。
  等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没人,但歪倒在一旁的凳子,扔在地上的抱枕,碎在地板上的杯子,显然已经闹过一通了。
  他不管这些,径自回房间,拧开门锁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里面亮着灯,已经有人了。
  有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埋头做着什么。是易磐。
  汤取走过去,只见桌面上摆满了一堆他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润泽的光,显然是频繁使用的。
  而易磐低着头,手上是一台被拆得四分五裂的旧手机,显然正在维修。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依旧稳稳当当。
  汤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易磐头凑得更低,边将手里的螺丝刀换成镊子,一边说:“上次突然意识到,这房间有一半是我的,不用也是浪费。”
  汤取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这是易振华的房子,汤取和梁宝香原本就是外来的,易磐是易振华的儿子,不止这个房间,整个屋子他都有话语权。
  汤取按开台灯,冷冷地道:“可这书桌是我自己买的。”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易磐偏了偏头,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什么,作势收起书桌上一字排开的工具,说:“那我去床上修,那里总该有我一半。”
  汤取哽住,一把按住椅背,生硬地说:“坐着吧你。”
  他把书包放到书桌剩下的那半边,去客厅搬了张椅子进来坐下,边从书包里掏卷子,边讽刺道:“哪个厂子这么人性化,还让童工把活计带回家?”
  闻言,易磐停下动作,转过头平静地看向他,问:“你对别人都一脸笑容,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差?难道那些都是假笑?”
  汤取一噎,万千反击的话忍在喉咙口,硬生生漾出一缕笑容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弟弟。”
  易磐几不可察地轻微耸了耸肩,低头继续干活了。
  汤取埋头刷卷子,因为憋着一口怒气,一开始写得飞快,写答案的时候特别用力,后面沉浸了进去,才渐渐放慢步调。
  等他一口气答完两张卷子,下意识坐直脊背向后伸懒腰,才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想起旁边还坐着人,伸出去的手臂只怕要打到人。
  结果他往旁边一看,收手的动作一顿。
  易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完活,把工具和零件都收了起来,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卷子看得入神。
  汤取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晚自习才领回来的语文试卷么!
  他连忙上前一把将卷子夺回来。
  易磐本来就没怎么用力,任由他把卷子抢回去,淡淡地点评道:“作文写得不错。”
  这篇大作文明明连及格线都不到,这小子说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讽刺他还是纯粹鉴赏能力有问题。
  汤取讥讽地问:“你们高一学生竟然也看得懂高三作文?”
  易磐问道:“哦,你写的是文言文?”
  汤取把卷子对折再对折,塞回书包里,没吭声。
  易磐无声注视着他的动作,突然问:“你们学霸是不是都很喜欢拽文?”
  汤取道:“什么?”
  只见易磐甩甩手,放松一晚上紧绷的手腕,莫名其妙地说:“几个月前,我看到我们班上那个学霸的QQ签名,写着一句话,叫做‘世界是我的表象’。”
  汤取怀疑他是不是被附身了,顺口说道:“那是叔本华的名言,怎么了?”
  “没怎么。”易磐道,“我只是有点好奇,就去查了查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很简单,但后来者的解读却无数。
  最简单粗暴的一种理解是,这个世界的表象并非独立存在,每个都与人类的意识紧密相连。阳光和蓝天之所以存在,乃是因为人类眼睛所见,美妙的音乐之所以存在,乃是因为人类耳朵所聆听。
  简而言之,对某人来说,外部世界的存在完全是对他本身而言的。
  易磐眼里没什么情绪,平静地看着汤取,轻声说:“你写‘人类的贪欲如同河流,汹涌的波浪永不停歇,一个浪花击碎前一朵浪花,制造出更加磅礴更加危险的声势,只有河流的生命干涸才会停歇’,我觉得说得挺对的。”
  “你……”汤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满是匪夷所思。
  这次语文卷子上的大作文题目是一个寓言故事。
  说的是一个沿街流浪的乞丐幻想着能天降2万元,结果有一天却意外捡到一只跑丢的可爱小狗。
  狗主人是个大富翁,发布告高价寻找爱犬,愿意支付2万元酬金。
  乞丐看到后兴高采烈,正准备去还狗,却发现富翁因为找不到小狗心急不已,将酬金提高到了3万元。
  于是乞丐决定等待,而在此期间,心急如焚的富翁一次次提高赏金。
  一直等到第七天,酬金高到离谱,乞丐终于决定去还狗。
  然而小狗早已被饿死了。
  乞丐还是乞丐。
  题目要求以“欲望”为话题写一篇文章。
  汤取写的“人类的贪欲”。
  他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和瞬间,实在太有经验和感悟。
  比如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撒泼打滚让厂子里一次次把赔偿金提高,宁可拖着迟迟不让父亲下葬。
  比如牌桌上的赌徒们,赢了五百,就会想要赢一千,然后是两千、三千……
  永远没有止境。
  就像他的名字,原本不该叫汤取,梁宝香给他取的是“起”字,寄望着给她的人生,不论是财运、牌运还是桃花运各种运道,一路直上、越来越好。
  遗憾的是,本地方言里“起”和“取”同音,窗口登记姓名的工作人员搞错了,于是,汤取得到了现在这个名字。
  梁宝香原本要闹事,还是有人告诉她,“取”比“起”含义更好。“取”,别人有什么好东西,拿过来就是了,多好的寓意啊。
  梁宝香这才罢休。
  语文老师说他这篇文章偏了题,人的欲望应该辩证地看,观点落在贪欲上,太过狭隘,拿不了高分。
  汤取原本都拿这套逻辑说服自己了,准备今晚好好改改,重新写一篇正面论证加反面论证最后综述一通的标准作文了,谁知道易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人,问:“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易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都是看河,孔夫子能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却只会联想到贪欲,拿个低分也不算冤枉。”
  汤取一噎,反问:“刚才你不还说很认同吗?”
  易磐并不否认,说:“你满篇都写贪欲,按照叔本华那句话来解释,说明你目之所及的世界都充斥着令你厌恶的贪欲……你想远离这种恶心的东西,甚至希望它们彻底消失。我挺认同你的世界观的。”什么鬼啊!
  汤取有点懵,掏出试卷,打开重新看了一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易磐,轻声说:“说不定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呢。”
  他就不信,眼前这人的遭遇能比他好到哪里去,按照易振华那德行,易磐从小历经的世界又能比他美好温馨多少?
  易磐怔了怔,没再说什么。
  他将带来的东西都收进黑色的背包里,确定没任何遗漏后,就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后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汤取,说道:“偶尔也看点闲书,鬼上不了童男身的。”
  说完,打开门走了。
  汤取站在原地,刹那之间都凌乱了。
  无数念头汇聚成一个疑问——这小子是不是有病?
 
 
第0011章 
  从那以后,汤取不再好奇易磐的年级排名了。
  他坚信易磐绝对是个成绩不错的小学霸。
  因为,他决不能接受他的作文竟然只被差生欣赏!
  陈言知道易磐的身份,以及他到底叫什么之后,倒是感慨了一句:“这弟弟小学的时候肯定过得不太好。”
  他什么时候有算命测字的本事了?
  汤取好奇起来,问:“你怎么知道?”
  陈言一本正经地为他解惑:“你看他名字笔画这么多,小时候不是流行家庭作业用田字本写自己的名字嘛,我俩都写到第三页了,这弟弟估计还在第一页呢。”汤取无语。
  不过,他心里却隐隐地觉得,易磐的名字取得倒是挺贴切的。
  不论是说话的语调,面上常有的神情,还是那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个性,都像是块沉稳的、不动如山的大石头。
  这样性格的人,要做什么事,应该也不太可能会输。比如学习。
  也因此,在多年后的现在,当易磐亲口承认现在的建筑工人身份时,汤取才会觉得魔幻、错乱和难以置信。
  凭易磐的本事,这几年就算利用原本的特长,趁着电子产品和电商发展的风口赚点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居然去做最没有年龄和学历门槛的民工?
  或许,当初那个实习生的岗位,可以考虑留给他来做。
  但这是没办法转圜的事,那个叫周承斌的实习生已经准时到岗,任劳任怨地按照要求开始了工作。
  周承斌性格内敛,整个人的气场没什么攻击性,愿意倾听客户需求,所以接待首访的客户往往能收获到不错的评价。
  甚至每天如果工作没做完,还会主动留下来陪汤取加班。
  倒是给汤取减少了日常事务的诸多压力。
  周二早上的早会提前了十分钟。
  龙定腾如常交代了些当天的工作事项,众人加油打气完毕,正准备散,蒋沐朝汤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有话要说,就见大门那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个人。
  步履急促,面色阴沉。是徐锦文。
  他今天调休,此时一身休闲便装,突然出现在售楼部,大家都很惊讶。
  “二师兄,你怎么来了,临时有客户?”有同事这么招呼着。
  徐锦文充耳不闻,目标分明,大步走到汤取面前,在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是你指使客户把那套房子挞定的?”
  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且一下子气势就落了下风,但汤取仍是笑了笑,低头看了眼一把揪着前襟的手,脾气很好地说:“锦文哥,你冷静一点。买不买房都是客户自己的决定,你该去问客户才对。也不对,那本来就是我的客户。”
  徐锦文重重推了他一把,说:“你耍我?”
  他一大早就收到那个客户的消息,说那套房子既然争议那么大,索性退掉不买算了。
  那客户一心想让老朋友做成转介,干脆退了房,重新让朋友在兰成的系统里推荐自己的儿子,过几天,以他儿子的名字来找汤取重新买一套就是了。
  收到消息后徐锦文怒火中烧,一刻都坐不住了,直接就来公司找汤取对质。
  汤取勉强稳住身形,简直想叹气了。
  他也确实叹了叹,真心实意地说道:“咱们有来有往,不能让我一个人被耍,是不是?”
  那可是一套七百多万的房子!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徐锦文顿时气血上头,高高抬手一拳挥下。
  汤取反应很快,下意识就往后退。
  而就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谁也没看清来人是怎么动手的,下一秒,徐锦文已经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一脚踢中膝盖,往后面一推,重重倒在了地上!
  眨眼间,前一刻还嚣张霸道的徐锦文已经被人掐着脖子制服在地。
  徐锦文作为一个高壮的、些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体很有些分量,却没想到竟然被人这么轻飘飘就干倒。
  他的狠劲也上来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要把扣在脖子上的手抠开,双腿也往上尝试踢踹。
  但对方扼住他喉咙这个命门,就让他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徐锦文自认为力气很大,但没想到这人力气更大,他挣动一次,脖子上的力气就加重一分,窒息感弥漫上来,竟让他有了今天估计会死在这儿的恐慌。
  这变故突如其来,周围人乱成一团,有尖叫的、有大喊的、有高声喝止的。
  乱糟糟的噪音里,龙定腾吼道:“叫什么叫,还不上去把人分开!”
  同事们还在犹豫。
  大家毕竟只是来上班,又不是来当炮灰的。
  汤取头都要炸了,连忙上前掰开易磐的手,急急地解释:“松手,这是我同事!”
  易磐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松开了掐着徐锦文脖子的手。
  徐锦文躺在地上捂住脖子,跟条濒死的鱼一样胸膛剧烈起伏,痛苦地呛咳了好几声。
  等他缓过劲来,在几个男同事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就忍不住扑向易磐报仇。
  好在被同事们拦住了。
  “报警!你们帮我报警!咳咳!”徐锦文哑着嗓子声嘶力竭。
  同事们看看汤取,又看看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易磐,一时没动作。
  汤取微笑了下,说:“锦文哥,是你先动手要打我,我弟弟年轻气盛,不可能看着我挨打。他一个小孩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徐锦文刚刚逃过一劫,整个人都处于肾上腺素飚高的状态,尖声道:“他这是年轻气盛吗,他这是想杀人!”
  说着,他哆嗦着手掏出手机,转向一旁的龙定腾:“龙经理,我这就报警,请公安人员过来!汤取纵容弟弟谋害同事,你们大家都要为我作证!”
  龙定腾还没动作,只听一个声音从办公区那边传了过来:“报什么警?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
  为首的正是费添,身后还跟着综合部、法务部、财务部、客关部、成本部等等几个部门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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