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板凳,重新在老瞎子面前坐下,掏出两包烟递进他手里:“其实我们来这,还想问个事。您见多识广,听说过巫蛊术里的眠蛊吗?”
老瞎子忌惮尤异,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知道,我们祖上就是用蛊大家,汉人皇帝把我们赶进深山里,先祖从山禽走兽那里学来眠蛊,传于后世。后来,用蛊的少了,传到我们这一代,早已经不会了。”
老瞎子端起大盅子,咽了一口茶水润喉咙,续道:“像那个…用金蚕的说的…”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尤异,在他眼里尤异已经不算人了,他找不到词语来称呼他。
“山雉有灵,眠蛊就是炼山雉,所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有驯养山雉的习俗,也不是炼蛊…成了习惯。”老瞎子怅惘:“我逃出送仙岭后,养山雉的习惯还保留着。”
“送仙岭,”周秦抓到了重点,“是哪?”
老瞎子发现自己说漏嘴,瞬间噤声,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尤异步向他,老瞎子立刻举起双手:“我说,我说!是我出生的老苗寨,那里不准生人进去,我也是偷偷逃出来的。”
“哎,”老瞎子满头大汗,急得直搓手,“你们问那个做什么,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想去那里,”周秦半真半假地说,“执行公务。”
老瞎子连连哦了几声:“是是,你们政府的人。真要进去?”
周秦颔首:“去,要务在身。”
“要去就去吧,反正那个用金蚕的跟着…”老瞎子嘀咕:“好端端的,去那干嘛。”
吴维随口道:“欸,咱们找不着地方,总需要个向导啥的吧。”
“姜洛拨了一大笔外勤资金,”周秦摩挲下巴,“这样吧,老瞎子,让你儿子给咱们当个向导,他认识路吗?”
老瞎子脸变色:“不行!”
吴维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指头:“五千块。”
“哼!”老瞎子别过脸。
周秦大方地多加了一个零:“五万,出发前打你一万,到了地方打你剩下的。”
老瞎子两只胳膊搭在椿木桌上,咧开嘴角:“贵人啊,那可说好了,麻子就送你们到那附近,找不找得到,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没问题。”
“还有,”老瞎子眼珠一转,“我怕你们死在那,回不来了,先打三万吧。”
周秦回头望向吴维,吴维冲他挤眼睛,看口型在说老财迷。周秦答应下来:“可以。”
“那你们先回去,”老瞎子说,“我把麻子找过来,准备准备,你们明天早上出发。”
老瞎子起身开门,把黑麻子叫上来,父子俩用土话嘀嘀咕咕交流,那三人也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黑麻子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答应了老瞎子,回头对周秦说:“我爹说的,我都晓得了,明天早上就带你们过去。先说好,我只送到送仙岭附近。”
周秦要了黑麻子账号,第二天出发就转给他,黑麻子给了他自己媳妇的,然后让他们回去多买点护身符,贴身带上。
“龙潭虎穴啊,”黑麻子说,“去找死,不得多带点护身符?”
周秦哭笑不得。
三人回了落脚地,和严衍颜溯会和,几个人一商量,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大清早出发。
作者有话说:
周哥发现真相:你威胁他,就是记恨他说你不是人对不对?!
异崽:……
第37章 暗河绝境
周秦后来也没有问尤异, 老瞎子那段话什么意思。
他认为老瞎子不可信,那么老瞎子说的话也不可信,他更相信尤异。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说那天,尤异会自己开口。
周秦是个有耐心的人, 比起质问, 他更愿意等对方亲口说出。
去送仙岭要走水路。
黑麻子找老东家借了一条船, 没有篷顶,五个人坐在船上, 黑麻子划船。
周秦问他需不需要帮忙,黑麻子拒绝了:“你们这些外行人来划, 我还不放心呢,万一弄错方向, 那麻烦可就大了。”
周秦知趣地放弃了这番客套, 颜溯严衍在船尾坐着说话, 他和尤异就坐在穿中间,看黑麻子划船。
船桨落进水里, 带起一串水花。
五个人告别凤凰古城,来不及欣赏这里的秀美风景,沿沱江一路向下, 进入了人迹罕至的河段。
周围村落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黑麻子怎么掌的船,船瓢在水里打了个旋, 船头调转, 被水流轰隆冲进山洞里。
黑麻子拍开手电筒, 扔给周秦:“老哥, 照个亮。”
很快, 他们远离了进来时的洞口, 进入了一片十分阴森寒冷的地下河段。
周秦回头看了眼,那山洞光像个越来越小的光圈,逐渐化为一个点,最后一转弯,消失不见。转弯时,水流骤然加速,整条船轰地往前冲了一段。
周秦的电筒光不由自主朝下,他们刚经历了一截落差段,他们一直在向下!
这是一条暗流,周秦明白了,而是这条暗流向着地底。
但那个地方分明叫送仙岭,岭,不是在山坡上的意思吗?为什么他们在向下?!
黑麻子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就应该走这条路,他稳稳地握着船桨,把五个人往地下河的深处带去。
“有东西。”严衍眼尖,发现河流下有什么在跟着他们。
周秦探身过去看,黑麻子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河里能有啥,鱼呗。”
“……”周秦想了想,回头问他:“麻兄弟,咱们一直在往地底下走啊。”
黑麻子点点头:“是啊。”
这么坦然,反而让周秦不好接话了,他客客气气地提问:“那个地方不是叫送仙岭吗?岭应该在山上吧。”
“嘿,你们汉人就是瞎讲究。”黑麻子笑呵呵地说:“我爹把那个地方叫送仙岭,不代表它真叫送仙岭啊。只是我爹出来后,就那么叫。”
周秦明白了,一个地方的代号而已。
“周秦!”严衍沉声提醒。
尤异忽然按住船沿,金蚕跳到他手背上。
吴维倒抽一口凉气:“我也看到了,有东西!很大,是条水蛇,头顶长了张…人脸——”
黑麻子的船桨歪了一下,船身剧烈摇晃。
周秦喊:“兄弟,把船桨抓紧!”
“你别晃!”黑麻子大喊:“电筒晃来晃去,我看不清!”
尤异一把夺过周秦的手电筒,抬手朝前拿着,尽管他的身体随着船只上下晃动,但电筒光始终稳稳地指着前方。
金蚕冲进水里。
水面顷刻安定下来,严衍借助那微弱的光照发现,他们身后的地下河不停冒出水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搏斗。
尤异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吹了声口哨。
金蚕悍然出水,嘴里夹着一片紫色暗麟,一跃而上,蹦到尤异头顶。
周秦伸手去拿,尤异喝道:“别碰!”
周秦那手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颜溯扶着船探身打量,严衍扶住了他。
金蚕跳到尤异肩头,尤异小声呵斥:“不能吃。”
金蚕停止了吞咽的动作,尤异说:“是条水蛇。”
吴维咽口唾沫,不太敢苟同,他反问尤异:“一条水蛇,能长那么大?!”
比他们这条船还长,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多粗壮,水蛇一直藏在水下,根本看不清全貌,但金蚕嘴里衔的十有八九就是蛇麟。成人巴掌大的鳞片,可想而知那条水蛇的体型多骇人。
严衍想起他看的那些志怪小说,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比如什么法力无边的丹药、生长千年的仙果。
“有可能。”周秦附和,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兴许吃了唐僧肉。”
吴维笑嘻嘻地插了句嘴:“变成蛇妖了是吧。”一边开玩笑,从背包里那鸡血符咒桃木剑的动作没停,他把桃木剑抛给周秦,周秦抬手接住。
严衍也想要:“还有没?”
吴维给了他两把抢,一把真枪,一把麻•醉枪:“组织上特批的,弹•药有限,省着点用。”
至于颜溯,吴维毕竟不认识他,有点担心:“会用枪吗?”
尤异替颜溯回答:“他会。”
吴维愣了下,水面急速涌动,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来不及思索,吴维把枪抛给颜溯,颜溯抬手接住。
尖锐刺耳的哨音刮擦着洞壁,水面下,体型骇人的巨蛇撑开血盆大口,恶臭扑面而来,蛇信吐出一股浊液。
颜溯就在船尾,蛇口大张,一把钳住他手臂。
轰——
子•弹瞬息间射出,严衍在颜溯身后开枪,那枪子吞吐着火舌射向巨蛇,却卡在巨蛇头顶的鳞甲间,颜溯瞳孔骤然缩紧,他张大嘴深吸口气。
哗啦——
不过眨眼间,巨蛇将他拖下暗河,水花溅了赶来的严衍满身。严衍想也没想,丢了枪直追下去。变故生得太突然,直到严衍也落水,周秦和吴维才反应过来。
“严哥——”吴维大喊。
周秦扑过去,尤异一手拿电筒,另一手指使金蚕重新冲进水中。
“鸡血洒桃木,刺水!”尤异命令道。
周秦把剑递到吴维面前,吴维手忙脚乱倒上鸡血,周秦拿了剑用力刺入水中。
咔嚓。
木剑折断。
但周秦试出来了,那东西就在船下!
公鸡血渗进眼睛里,巨蛇感到强烈的不适,它用力甩动石柱般粗壮的尾巴,山洞和暗河随之震动起来,蛇尾重重劈上洞壁,碎石从几人头顶掉落。
黑麻子一心看着眼前,飞速滑动船桨。
巨蛇松开颜溯的手臂,严衍扑过去,一把抓住他,两人手脚并用朝木船划去。
金蚕骑在巨蛇头顶,使劲往它鳞甲里钻。
尤异额头冒出些细汗,金蚕的五感与他相连,连金蚕都觉得难对付,可见那条巨蛇在这阴湿之地养了多少年。
周秦抄起船上另一只备用船桨,插入水中,递向竭力游过来的严衍和颜溯。
颜溯流了血,他身上有伤口,血腥味是最吸引猛兽的,周秦丝毫不怀疑,一旦巨蛇摆脱金蚕,第一个目标就是受了伤的颜溯!
尤异冷不丁道:“蛇饿了,喂点吃的就行。”
吴维没反应过来:“喂什么?”
周秦怒吼:“不行!”
“……”尤异冷冰冰地望向他:“死一个,可以活四个。”
周秦头也没回,避开巨蛇把船桨伸过去:“严哥,抓住!!”
严衍一手拉着颜溯,另一条胳膊感觉快要撕裂般,拼命地去够那条船桨,周秦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在船外。
轰——
电光火石间,金蚕胖胖的身子整个儿被甩进洞壁,以它为中心,洞壁瞬间蛛网般呈放射状裂开。黑麻子瑟瑟发抖:“山…山不会塌吧——”
“乌鸦嘴。”周秦斥了句。
吴维额头也全是汗,恐惧道:“对付这种有血有肉有骨头的怪物,金蚕反而使不上力。”
金蚕对阴灵具有强烈的威慑力,但对这种吃了奇怪东西长成骇然巨物的水蛇,它实在有心无力。
尤异被揭破,没说什么,吹了声口哨,金蚕回到他身上。
第一声山石耸动响起时,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大山裂缝的细碎声响十分恐怖,就像死神吹出了的召唤口哨。
这条暗河左右的岩石泥土久经水汽浸泡,不可能有多坚硬,在如此剧烈的外力撞击下,不塌才叫天理难容!
“操。”吴维还有心情吐槽:“达尔文出来学学牛顿!”
巨蛇都他妈基因突变长出来了,大山就不能努把力,克服一下重力吗!?
摆脱金蚕的巨蛇骤然回身,它的目标很直接,就是受伤流血的颜溯。
严衍一把抓上船桨,整条臂膀都绷出了青筋,大喊一声:“周秦,抓紧!”
然后以不啻于当年扔炸•弹的恐怖投掷力,不管不顾把颜溯扔向木船。
吴维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接住,那力道太凶猛,接住颜溯的同时,两人同时倒进船里,吴维不幸当了人肉垫,砸得头晕眼花。
反作用力下,周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进水中,行军靴勾住船沿,吴维和浑身是水的颜溯扑上前,一人一只脚,把周秦往回拉。
奈何两人细胳膊瘦腿,都不属于战斗挂,拖着周秦和严衍两个加起来快四百斤的壮汉,着实十分吃力。
吴维咬紧上下牙,腮帮子咬得酸疼,颜溯比他好不到哪去,他还受了伤。
“尤异!”周秦从水里枕头冒头:“想想办法!”
咕噜——他又沉入水下。
巨蛇失去了目标,在水底下疯狂打转,硕大的脑袋不断撞进木船。
发出了恐怖的、催命般的砰咚钝响。
而吴维和颜溯都抓着周秦,死死不敢松手,黑麻子把船桨划得飞快,好像后边有死神在追赶他们一样。
明明是全军覆没的绝境,尤异拿着那只电筒,一束光线稳得仿佛照亮黑夜里的天光。
吴维都快急哭了:“老大,金蚕对巨蛇没用!怎么想办法?!尤大师——”
尤异打击魂灵体的时候就像个阎罗王,但挑战达尔文极限,他也做不到啊!
吴维都脑补出尤异哭着喊「臣妾做不到啊」的画面了。
然后尤异把手电筒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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