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还是要起的,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想吃什么?”程恩骄翻了翻菜单,然后又合上。
他伸手示意苏填因桌子上有个二维码,“可以自己看一下。”
苏填因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很乖。
苏填因随意地点了些水果,然后鼓起勇气询问:“你喝的什么茶,好喝吗?”
“还成。”他把茶杯拿起来,稍微倾斜了一下,让苏填因看到里面茶的颜色,“是白茶,甜的。”
这刚好符合了苏填因的意,他本就有些难捱,他没什么欣赏能力,品不出来茶的好坏,心情好的时候,什么味道的茶都好,心情不好的时候,甜味能稍微治愈一下他。
“那我点跟你一样的吧。”苏填因触碰了下屏幕。
要不然说程恩骄能看得出来苏填因的心情,对方现在应该是无所适从,所以想法设法地跟他搭话,只有得到回应,苏填因的心情才会舒畅很多。
好像是一只猫,把你惹毛了之后,再伸出爪子挠一下你,你若附和他的玩闹,猫就敢放心下爪,他知道你不生气了。但如果主人要是不搭理猫,他就畏缩了。
程恩骄不说话,苏填因也很尴尬。他不擅长主动,主动就意味着选择。
茶艺师上来给他斟了茶,苏填因着急忙慌地喝了一口,这样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的舌头烫到了。
他强忍着痛,没吱声,眼眶却不由得红了。
如果做事情就像是个买卖,程恩骄觉得他已经负了很多债。
他拿过旁边的凉壶给苏填因倒了一杯凉白开,这个时候苏填因还知道礼貌,吐着舌头,话语不清地说“谢谢”。
“不客气。”程恩骄也回赠他礼貌。
茶室里静谧无声,隔音不太好,只隐约听得到廊道里有人走路的声音,鞋子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咯吱作响。
程恩骄叹了一口气,心道,还是我先来吧。
“你考虑好了什么?”苏填因听到程恩骄这么问。
这个问题是苏填因今天千百万次组织好语言的开卷考试,本该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是脑子生锈还是被烫麻了,苏填因嗫嚅了两下,没有吭声。
程恩骄这个时候有十足的耐心,他没有催促。
帽子凹陷进去会让苏填因整个人看起来很呆,程恩骄忍了小十分钟,强迫症让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或许是他起身的动作很决绝也很匆忙,苏填因误以为他要走,抓住了他的衣袖。
很紧也很松,决定权貌似在自己这边。
脖颈上有些温暖的气息淌过,是程恩骄收拾苏填因的帽子时,手指不经意地略过。
程恩骄顿了顿,撤回这有些暧昧的举动。
“好了——”
唇上沾染了很轻的温度,湿湿的又涩涩的,呼吸间可以从鼻息中闻到白茶的清香味。
唇关被打开,趁程恩骄愣神的时候,苏填因的舌头钻了进来,但是没有更深的一步。
两片舌互抵,传递着彼此的口水和触感。
程恩骄反客为主,拥住苏填因的后脑勺将其往自己怀里带,他一言不发霸道地用舌尖去够苏填因的牙齿,更深一步地往对方的喉口去亲吻。
“嗯。”苏填因溢出了一声清哼,他大概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接吻经历,每一口呼吸都好像被暴取豪夺,只能借着对方深入张嘴的瞬间急切的喘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又被牢牢咬住舌尖,连鼻腔呼吸都不畅。
舌尖被狠狠咬住的瞬间,苏填因开始后知后觉的慌张,于是推拒。
疼得难受,原本就被烫了,现在又被狠厉一咬,感觉出了血。
程恩骄也闻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他安抚性地拍了苏填因的后背,慢慢撤开。
血的味道并不好闻,苏填因拿过凉白开漱了下嘴,刚准备咽下去,就被程恩骄拦截住。
他卡住苏填因的下巴,“往地上吐就行。”
苏填因无法,并且因为张嘴的幅度,有些许茶混着血的水流到程恩骄的手心,他拿过卫生纸给程恩骄擦拭了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
程恩骄一边擦手一边开玩笑,“你是舌头被烫到了拿我当容器晾吗?”
这话让苏填因有些不怎么高兴,觉得对方有在轻薄自己的感情。
他回答:“不是,这就是我考虑的结果。”
程恩骄收回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凝视着眼前的男生。
苏填因的脸是长得很稚的一种类型,但是丝毫不缺魅惑之力。
眼睛放松时是狭长的,盯着人看时,专注的会瞪圆,美人尖让他的额头更有风味。
很好看的一张脸。
这会听到苏填因开始絮叨,他的眼睛就是很放松的状态,圆溜溜,活像一只奶牛猫。
大概是被烫到有些苦楚,眼里似还藏着泪光,更显得可怜委屈。
“我真的就是想表达我要思考的意思,也许我很怂,我顾虑很多,但我从前没有喜欢过谁。”苏填因说,“你怎么能把小熊还给我呢,小熊有什么错呢。”
苏填因又说,“我没有喜欢过谁,你连让我犹豫的机会都不给吗,我确实有一些害怕。”
“我昨天连着看了两部讲同性恋的电影,我看不懂,也不知道电影里要说什么心境,我只知道你要我的答案。我最开始以为,你会给我时间让我想明白的。”
他说得很流畅,也许这全是苏填因内心的真实表述,他的心情确是如此,苏填因埋下了头,哭了。
那颗滴落的泪珠就像砸到了程恩骄的心上,让程恩骄也跟着难过,责怪自己的粗枝大叶。
如羽毛般的亲吻落在眼角处,程恩骄按压着他的手,“你不怂,你是最勇敢的,是我错了。”
第48章
到点了,暮色斜倾,艳阳垂首。
阁楼顶的窗弦拉开,缓缓流泻出听不懂的咿呀戏曲。
苏填因不好意思的掉眼泪,不好意思的窘迫。
他将头埋到程恩骄的肩窝里,短暂思考着说,“也不能是你的错。”
他的善解人意总是不合时宜,“我最近看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电影,还去贴吧搜索了很多相关资料。”
“可能我这个行为确实非常不对,是有一点吊着你的意思。”苏填因说,“挺婊的,难怪你会生气,不搭理我了。”
这话说的程恩骄都不知道怎么接,匪夷所思地扯了下他的脸皮,刚哭过,脸上干巴黏糊,冒着咸湿的气息。
“你懂什么是婊吗?”程恩骄用手背揉了下他的脸,“别瞎说,是我没有耐心,追逐爱情的路上,需要时间去停留这本就不错,是我的错。”
他将苏填因抱得更深,有些如获至宝的劫后余生,“我今天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反思,可是我就是这么个性子,我想要,我就逼着得到,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回谈恋爱,跌跌撞撞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爱的本身就让人难以捉摸。
苏填因往后靠了下,离开程恩骄的怀抱,他严格谨遵爱情流程,“那我们接过吻了,就算在一起了吗?”
程恩骄笑了,“是啊,需要拉个钩做个证明吗?”
他说这话是逗着玩的,没想到苏填因却很较真。
起身喝了口白茶漱口,又拿出书包里的湿纸巾擦了一把脸,苏填因向着程恩骄走过来,伸出他右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小拇指高高翘起,引诱着人去勾上。
像小猫翘起尾巴,尖上是一缕白。
两只小拇指互相蹭上,彼此紧紧勾着,随即大拇指一扣,盖上了爱情的戳。
苏填因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发言,“我也不知道在一起了该怎么喊你,我就还叫你程哥吧。程哥,我们没有联系的几天,我每天都深陷怀疑去找自己的错误,我只有以我做错了来麻痹自己,心情才会好一点。”
程恩骄听得很心疼,伸手准备去抱他。
苏填因躲开了,继续喋喋不休,“因为我错了,那我才有挽救的机会吧,所以我就发短信来找你了。很神奇的,该怎么说服你,向你表示歉意,这些我通通没有想好,见到你我就无端沉默。”
“但是。”苏填因的话语沮丧,不再开口。
这是惩罚吧,如果要让程恩骄心情也共生难过,那这就是严肃的惩罚。
再张口时,俨然已经落下了泪水,“程恩骄,我喜欢你。”
真的喜欢一个人,你是能以他的痛苦为痛苦的,程恩骄懊悔的抱住他,拍了拍男生薄如蝉翼的后背,他偏头吻上苏填因的耳廓,那里发烫发红。
程恩骄缓慢地将嘴唇贴近,一阵肆意的麻带着电流滚过全身,耳背被炙热的气息烘烤的耳鸣。
他听到程恩骄低声附耳说,“我也很喜欢你,填因。”
程恩骄有些错愕,他几乎能察觉到苏填因的心跳在那一刻阻塞了一些,随后是发抖,抖得程恩骄几乎都抱不住。
直到这个时候,程恩骄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错得有些过分离谱。
苏填因不同于别人,他的性子是自己逼一把就能前进的人,但带来的创伤也是不可忽略的。
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深陷怀疑,程恩骄有理由相信他半夜做梦都会被惊醒。
感情的事情毕竟不是一二可以概括的,它很复杂,对于苏填因来说更甚,程恩骄猜测他很少有情绪波澜的时候。
手在后背轻轻拍着,苏填因的呼吸渐趋于平缓,也不再抖了。
程恩骄抹了一把他的睫毛,全都扭成疙瘩了,他正色并直视着苏填因发红的眼睛,“填因,请不要再自责,也不要对自己有否定的猜忌。”
他靠近用嘴唇贴了下苏填因的耳朵,那里温度高得不行,程恩骄尽力安抚着,“你要始终记得,是我先喜欢你的。”
不得不说,苏填因的心思真的单纯到透明,程恩骄基本上完全掌握对方的性子,哄人的技巧很上道。
因为过于刺激的情绪产生的耳鸣淡化了很多,除了最里面的内腔有些震动,其他的已经没有什么不适。
苏填因抬手揽住程恩骄的脖子,用嘴唇贴了贴,一对小情侣就这样解开误会,有些挫折的迈入到热恋期。
咿呀哼调还在进行中,伴随着幽幽的古琴和琵琶混合声。
程恩骄没艺术细胞,好坏听不出来,苏填因略懂一点,那还是因为赵女士很爱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放着逗乐。
这个戏曲是很经典的《琵琶语》,配上琵琶古琴的合奏,声音婉转空灵,有种淇水汤汤的宁静致远。
程恩骄也不是个精细的人,随身没有带湿巾纸。
借用了茶室的卫生间,用干燥的纸巾变成湿纸巾,凑合地给苏填因抹了把脸。
苏填因吓一跳,还没有这样被伺候过,嘴里的茶水差点要喷出来。
他抗拒地推了一下,抬眼看着程恩骄,“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苏填因自己擦脸,脸上有些黏腻的痕迹消散掉,随后把湿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戏曲缓缓流淌,唱到“天若有情,亘古不老,无虞明月照我眠”时,苏填因捂住程恩骄的耳朵,隔绝掉那些杂音,他的音色变得就更加澄澈:“我也喜欢你,无论早晚,先后顺序都不影响,你也要记得,我们是彼此互相喜欢的。”
程恩骄侧目注视着他,明白了苏填因的意思。
是他狭隘了,苏填因不需要独一份彻底的偏袒,他不需要毫无保留的喜欢,更不喜欢有退路的感觉。
如果去理解程恩骄的话,苏填因不免会多想,他肯定以为程恩骄是要让他在这段感情里肆无忌惮,如果有个对错,“程恩骄先喜欢他”这一条原则,就能判定自己无措。
但他不要对错之分,他同样对待感情十分认真,无论未来要面临什么,都是两个人共同扛下来才对。
感情不是独一份的,是一体的。
白茶的味道清甜,对于不爱喝甜的的人有些苛刻。
程恩骄皱着眉添了几次热水,他看向苏填因,“你觉得好喝吗?”
苏填因实话实说,“感觉挺好喝的,就是有些干。”
程恩骄有些无奈,上前揪了下他的耳朵,“那也不跟我说。”
他重新给苏填因倒了热水,又用一旁的凉白开过了几道。苏填因盯着他的动作,只觉得程恩骄的手非常漂亮,不愧是写作的,这样的手在键盘上戳来戳去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他不胖,整体的肌肉并不多,所以手腕很细,手也很纤细,从某些角度望过去还算好看,白皙……但是,也只有白皙了。
“怎么了?”程恩骄伸出手在他的脸前晃了几下,“看着我发愣。”
苏填因笑了下,小酒窝甜了很多,不像今天才见面露出的酒窝,勉强到让程恩骄怀疑自己是拿着一把枪抵到苏填因的后脑勺逼他笑。
他拽过程恩骄的手,粗浅的比了下大小,不出所料,程恩骄的手大他半个指节的程度。
喝了茶按道理应该清醒,但是苏填因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这茶甜的嗓子黏黏的,再加上茶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暖风十分熏人,吹得苏填因有些头晕。
他半趴下脑袋,头发也听话的趴下来遮住他的眼睛。程恩骄没松手,两个人的姿势逐渐变为十指相扣。
苏填因羡慕地看着他,“你的手真好看,平时打字一定更好看。”
程恩骄觉得他特逗,说话像小孩子一样,拉过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用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搓过,“你的手不好看吗?”
“不好看。”苏填因摇了摇头,“小胖手。”
程恩骄笑了笑,卡主他的下巴,苏填因被迫的张嘴,里面的舌尖上有一滴红,是刚刚烫到的痕迹。
他扣住苏填因的羽绒服帽子围到脑袋上,“不胖,我牵起来刚刚好。”
“本来我定了火锅店,现在就得退了。”程恩骄拉着他的手起身,“吃点你能吃的吧。”
苏填因下意识想将就,摇着脑袋拒绝,“不用,我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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