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只能听见引擎嗡嗡声的密闭空间中, 庵歌姬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她的思绪像插上想象的翅膀，不断在脑海中回溯刚才的几句话。
“你们在愧疚吗？”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感兴趣。”
是什么意思呢？她焦虑得几乎要啃指甲了, 想着住脑、住脑, 却无法抑制地解读着。
为什么要用“你们”？
如果灰原说得是真的, 就意味着她其实知道夏油杰跟五条悟的关系对吧？
替身知道自己是替身？
至于下面的“我什么也看不见”跟“我不感兴趣”，顺着以上思维解读, 就更好理解了。
五条悟定是有问题的，即便他像是出门打猎的大猫一样试图送上自己的猎物，却忘记了最为关键的女友是普通人, 在庵歌姬眼中这十分致命，像是种下意识的行为, 认为她合该看见咒灵。
她左耳边盘桓的天使在说：也许是他粗心大意呢？你知道，五条悟就是这种人。
右耳边上的恶魔则说：别开玩笑了，哪怕是那个五条也太过分了吧，看北小路的反应，肯定发生了无数次啊，在他潜意识里这就是个咒术师，还不能读出背后的含义吗？
就是夏油杰的替身啊，替身！
捶死这一想法的，正是北小路杰子最后那句消极的话，谁都知道，正常的女朋友绝对不会如此，她不会对咒术界的一切如此消极，如此不想知道，这与现实生活中极力想进入相仿世界的人恰恰相反。
庵歌姬：。
虽然但是，如果是真的，五条悟跟夏油杰你俩真是罪大恶极，比当年的人渣更进阶了。
这是从纯女性的角度考虑的，夹在一对曾经同性情侣间的女性替身，怎么看都非常不妙吧，是可以被挂上社会新闻的那种了，当然，你也可以说北小路杰子得到了很多，五条悟帮她还清了债务，但、但……
庵歌姬不想说话。
*
车在一个小时后驶入千代田区，五条悟在议会大楼前下车，他或许要跟其他长官先开一个小会。
北小路杰子不想跟五条悟说话，连“工作辛苦了”之类的托词都没有说，可能对她来说，不吐露诅咒的话已经是教养的表现了吧。
五条悟只能跟七海他们说话，他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七海点头，灰原点头，庵歌姬僵硬点头。
五条悟还有些要关照的，他将锁住火山头脑袋的立方体上下抛接着：“有特级咒灵证明杰子的行踪暴露了，后面或许还有追兵，如果有特级咒灵，难以对付的话，先用硝子的小玩意抵挡一阵子，然后呼唤我。”他说，“我不会关机。”
灰原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悟前辈？”
五条悟说：“出于安全，这条路上杰子跟我共享位置。”
庵歌姬明摆着看见，北小路杰子的嘴角向下撇了。
歌姬：。
不是，不是我想象得那样吧？
杰子也注意到了歌姬的表情，说实在的，他都恨不得将他跟五条悟的表演拍摄下来，剪辑成电视剧，否则就太浪费了，不枉找来歌姬前辈，没有哪个群众演员比她更配合了。
杰子意味深长地说：“出于安全……吗？”
歌姬：好了，没错了，一定是被强迫的，五条悟你真是罪孽深重。
不会是在身上装了定位器吧？不至于吧。
“总之。”五条悟高扬声调，忽视杰子的话，在歌姬眼中又是一种逃避了。
他说：“就拜托你们了。”
这是在庵歌姬记忆中极少有的，五条悟以如此郑重的态度对待他们，此时此刻，她的心割裂开了，一半是对五条悟跟夏油杰的谴责，对北小路杰子的同情，另一方面，她对五条悟蓦地生出些怜悯来。
类似于“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最强，竟然也有这样的失意时刻吗？”
毫无疑问，他对北小路杰子上心，绝对是有喜欢的，但错误的开始必定无法走向正确的结局，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吧。
*
伊地知将车开走了，少了五条悟后，车上的气氛好了一点儿。
起码庵歌姬敢说话了。
她看车驶上熟悉的国道，略有些诧异地问：“伊地知，这是去咒高的路吗？”
伊地知说：“对，五条先生吩咐过，禅院同学也要回京都，让我一起载他去，此外，虎杖同学将与他搭档，完成一个任务，都是同路。”
七海问：“是禅院惠吗？”
“是的，听说禅院同学在之前的袭击中觉醒了不完全领域，他应该是回本家查看手札，看是否能更进一步吧。”
灰原还没听说过这件事，感叹道：“真厉害啊，才十六岁，悟前辈他们当年也是这个年纪觉醒的吧。”
伊地知有了闲谈的余裕：“不仅是他，乙骨同学也有了突破，因为他血缘与五条先生相近，他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指导乙骨同学探索领域呢。”
“此外，虎杖同学在体术上的天赋也是头一份的，听说打出了三连击黑闪，现在最多次黑闪的纪录保持者是七海先生吧？”
谈工作让所有人都轻松了，这似乎可以帮助他们忘记一些事，忘记五条悟跟北小路杰子的对话。
不，排除不动声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七海，灰原的心情也没有被干扰过，庵歌姬看了他好几次，都认为灰原的情绪饱满，眼中盛满好奇的光。
如此看来，只有伊地知跟庵歌姬一样，因他们的对话而惴惴不安了啊。
庵歌姬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七海一眼。
不愧是七海，成熟的大人！
七海：。
不要探究前辈的私事，会变得不幸。
“北小路小姐来过咒高吗？”灰原状似好奇的疑问又让现场变得凝肃，他们并不是故意的，对话却将“对咒术界不感兴趣”的北小路排除在外，她一直托腮看窗外的风景，百无聊赖的样子。
庵歌姬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或许给北小路带来了不好的感觉，即便如此，她也在内心尖叫：灰——原——
你在干什么啊？！
找话题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对咒术界都不感兴趣了，能来过吗？！
让她没想到的是，北小路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来过。”
庵歌姬：？
？？？
“这附近的文化古迹保存得很好，毗邻校舍的五重塔有超过四百年的历史，此外，连绵不绝的山峦也成了夏季东京郊区的避暑热门地，能吸引不少本地喜欢登山的游客。”
灰原道：“哎，原来是这样。”
庵歌姬的心微微放回原地：答非所问，但，平稳落地就好。
灰原又说：“所以是没有进过校舍吗？但我听说悟前辈跟你认识很多年了，是学生时代就有联系的情侣，竟然没有来过学校吗？当老师后，悟前辈经常会在学校过夜哦。”
其实也没那么经常吧，五条悟总是回到位于东京的大house，因夏油杰偶尔会拜访，比灰原知道得更清楚。
想到这，他眯起眼睛，与灰原那双蕴含饱满情感，写满好奇的眼对视着，杰子也是灰原的前辈，知道他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与直率的性格，相较于单纯的庵歌姬和看遍职场黑暗被折磨得恨不得成聋子的七海相比，他是最不好糊弄的一个。
直觉系，啧。
刚想回答他的问题，就看见庵歌姬出手了。
砰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握拳捶在他的后脑勺上。
“好痛！”灰原在学生时代没怎么挨过学姐的铁拳，大体上他是惹人喜欢的小太阳，被打了一拳都懵了。
“怎么了，歌姬前辈？”
却看见庵歌姬直接伸出铁爪，牢牢钳住他的后脑勺，斜坡他一同低下头道：“抱歉，北小路小姐，我为这家伙的口无遮拦跟你道歉。”
灰原：“？等等……”
庵歌姬、庵歌姬快被内心的愧疚给压垮了，连带着刨根问底不停在人家小姐姐心上戳伤口的灰原也变得无比可恨。
北小路杰子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微妙了。
她扯出一贯的假笑道：“没关系，歌姬小姐。”
“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第513章
“我说你们, 就不能录制连续剧吗？”家入硝子蓦地开口了，“看不到现场我真的很急。”
是的，没错, 硝子酱也在密切关注夏油杰跟五条悟那儿的动态！
但是，脑内频道的只言片语已经满足不了她了，歌姬的配合让这出演绎的精彩程度直线上升。
硝子：真的很想看现场版！
她提出诉求的同时，也说了解决的方法，跟夏油杰说：“你看看系统后台, 有没有录制？”
*
这些年，系统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它就像是知晓命运得到了修正，彻底走上另外一条路，提供给夏油杰他们的援助越来越少了，变成了一个较为纯粹的玩乐性的系统, 只有稀奇古怪的整蛊型道具, 像穿越平行世界的门票啦、特级咒具之类的不提供了。
反正孩子长大了。
论坛倒是在使用, 不过，或许是考虑到世界的流速吧, 他们成长的十年间更新速度很慢, 多是捕捉些无伤大雅的生活片段, 发布些诸如《盘星教~性感教宗绝赞奋斗史》之类的总集篇。
系统替他们运营的频道订阅人数多得难以想象。
*
夏油杰也觉得最近的表演很有梗，尤其是歌姬的配合妙绝, 他说：“你等等，我看一下。”
结果发现，果然, 兢兢业业的系统没错过精彩片段，后台正运行着呢。
他跟硝子说：“你就别担心了, 等这一段忙过后，找个机会喝一杯，我们一起看。”
硝子比了个“ok”。
五条悟则控诉道：“你们又要排挤不沾酒精的五条老师吗？”
家入硝子说：“没错。”
夏油杰道：“到时候不带你。”
闲谈的时间总是少的，插科打诨后就要谈正事了，虽说喊五条悟到首相府邸这汇报工作，也只是说些对日本未来咒灵肆虐情形进行测算以及有五条悟在应该不会造成大动乱之类安抚人心的话罢了，是些让人觉得无聊的老生常谈的话。
相较之下，忽然出现的漏瑚倒是让人头皮一紧，又仿佛听见耳边吹响起战争前的号角。
“有可能是那家伙出现吗？”家入硝子盘点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相较于羂索，侍奉宿傩的里梅缺少心计与技术，先前羂索留下来的被标记的受肉已完全解除诅咒了，真人也在杰的手中，各地的净界更是通通废除，除了联合诅咒们，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过，竟然是以绑架杰子为起点，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夏油杰说：“有没有可能，火山头的目的跟里梅并不一样呢？”
他顺着说下去道：“火山脑袋的目的应该是了解咒术师们吧，以他们的实力对上悟，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了，所以需要人质。”
“至于里梅，他只是想搜集宿傩的手指，以及让虎杖当受肉，局面越乱，越容易成功。”
目前宿傩手指有一大半在夏油杰与五条悟的手中，实在找不到的只有三根，恐怕那些就在里梅手中吧，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没有对虎杖下手，反倒会打草惊蛇。
硝子：“很能说服人。”
“所以，为什么会选择眼下的时间节点呢，真说混乱的话，上个月才是大混乱吧。”
“哦。”一心两用的五条悟忽然说话了，“那是因为，我放出了宿傩手指的消息，说有八根都在我家存放哦。”他补充道，“有小心翼翼地遮掩住消息来源呢。”
“啊。”硝子也回忆道，“契机是那个吧，寻找新结界的能量源，不少人提议用咒物当核心来着。”她说，“一些净化过的咒物可以用，可两面宿傩的手指力量太邪恶，完全不行。”
夏油杰吐槽道：“你们，真的没有说好吗？”
五条悟跟家入硝子一起摆手：“完全没有。”
只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放出恰到好处的消息，看看能否把人引出来罢了，如果里梅真的东躲西藏到他们死后一百年，也完全没办法不是吗？
但，他似乎有些绷不住，真的冒头了。
夏油杰又说：“我记得，火山头还有同伙，刚才却没出现，你有问出什么吗，悟。”
五条悟吐槽道：“当然没有啦，我哪里有机会。”
“而且，明明你的术式更快吧，把他吸收后一问，不就什么都招了。”五条悟说，“我找个机会把他邮递给你，注意别在歌姬他们面前露马脚。”这正是特意把漏瑚封印起来的目的。
家入硝子说：“有同伙，或许是没猜到悟也在那，不过，等会儿漏瑚还没有回来，应该就会发现吧，我记得他们应该是三人组？还有人对森林恐惧与对大海恐惧中诞生的咒灵。”
得到来自夏油杰与五条悟的双重肯定后，家入硝子说：“没问题吧，这些可不好对付。”就算是娜娜明、灰原跟歌姬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成哦，而且，对付特级咒灵，不是人多就更好的。
夏油杰说：“还有我在，肯定没问题。”
家入硝子道：“真到那一步，不就掉马了吗？好歹伪装到把里梅吸引出来啊。”
五条悟说：“安心安心，还有惠惠跟悠仁，我也会密切关注，即时回援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说到惠跟悠仁，他们就过来了。
原来，伊地知将车开到咒高里面，等了一会儿两人，灰原他们也正好下去透透气，顺便吃个午饭。
他还特别问北小路杰子，是否要用餐，问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灰原才被庵歌姬打过，终于按捺住不说话了，他只还用先前的眼神看北小路杰子，似从她身上找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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