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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碧(古代架空)——薜荔藤萝

时间:2024-09-06 09:53:47  作者:薜荔藤萝
  “我自己有脚。”奚青尘抑扬顿挫地说。“想去哪里,无需受谁的指使。”
  “我又没有指使。”寄白石涨红了脸说。“我只是问问。”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奚青尘乐不可支,笑够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你今天早上给我的。”他说。“我不信你在交给我之前,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
  寄白石道:“所以你要赴暗陀罗之约?”
  奚青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不然我千辛万苦铸这口剑,不是白费了吗?”
  寄白石决定据理力争。“南亭大师说,你的伤并没有痊愈。”
  “那是因为他这个人一向谨小慎微。”奚青尘耐心地声明。“我有分寸。”
  寄白石挑起眉毛:“什么分寸?是经脉全废的分寸,还是走火入魔的分寸?”
  奚青尘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赞叹。
  “不错嘛白石。”他说。“你现在很会说话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确实有分寸。我跟我自己周旋了这么久,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他的话语非常动听,寄白石却只感到一阵鸡同鸭讲的无力。“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奚青尘微笑道:“我执着的东西本来也不多。”
  寄白石咬了咬牙。“但如果你死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奚青尘道:“我这样活着,难道就有很大的意义吗?”
  寄白石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奚青尘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寄白石眼前一黑;既然是他率先把这场平常的争执拔高到生与死的关头,却讨论起这样近乎荒谬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忍无可忍。按理说这跟生死比也毫不逊色,是他当下拿得出的唯一的筹码,唯一可能抗衡的条件,但出口的瞬间寄白石只能再次感到那种可笑而可怜的无力,这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走投无路之际,对一只庞大的披毛戴角的禽兽,举起一朵花似的。
  “我本来没想过还能活着;是你让我活下去的。”他磕磕绊绊地说。“当初是你让我知道,即使技不如人,事与愿违,一直无法达到自己和他人的期望,我也仍然能够……并且应该活下去的。”
 
  江上浪白风起,雁字烟湿,传来一阵尖锐的哀鸣。林中树梢纷纷摇动,泼下一阵杂乱无章的雨点。寄白石只感到一阵听天由命的空虚。他如今是亮出了自己全部的底牌,再没有一张可以用来自保。当然以他的冥顽不灵,这张能留到今天已经难能可贵。他知道奚青尘也不能不为这样破釜沉舟的悲壮震惊,但这大抵就是全部的效果了;他除了奚青尘一句温柔的道歉,什么也不会得到。
  “对不起,白石。这我确实……没有想到。”
  寄白石胸中已连愤怒都荡然无存。“你说谎。”
  奚青尘低声下气:“真没有。我如果能够知道,今天不会这样对你。”
  寄白石心头又燃起一丝希望。“那么你现在知道了,仍要去赴暗陀罗之约吗?”
  奚青尘叹道:“这是两码事。”
  寄白石恨声道:“可以,就算我一钱不值。就算我一钱不值,你难道就不顾及你那和尚师兄的想法?你死了,难道他就能坐视?”
  奚青尘似乎对他将南亭搬出来这做法感到好笑。“你想多了,他不会阻止我。”
  寄白石道:“好。他是要看着你死。”他退了两步,凭剑而立,“要去可以,你必须过我这一关。”
  奚青尘丝毫不惧他的恐吓:“我也许真的会过你这一关,但接着必然会死在暗陀罗剑下。这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他迎着寄白石的剑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寄白石抛下剑接住了他倒落的身躯,在他耳畔印下一个滚烫的呼吸。
  “我不是要剥夺你复仇的机会。”他轻轻地说。“但是我终于想起来要怎么赢了。”
 
  师无畏坐在崖边。
  他知道要下雨了。江面上变得阴沉暗淡,压低的云层中含着一口闷雷,裂隙间偶尔透出的光亮,又仿佛火炭一样通红炽热。每一声变了形的咆哮都是危险的信号,这雨一旦下来,砸身上可能比冰雹还疼,再不走就要插翅难飞,但他目前还是顽强地坐着,直到有人从身后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师无畏没有回头。“我在反思。”
  那人吓了一跳。“你居然也会有反思的时候。”
  师无畏:“很多。人算不如天算。”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忧郁地望着滔滔江水。“怎么是你呢?我还特意把暗陀罗那封信转送给你。你没有去赴约吗?”
  奚青尘苦笑道:“你一个失约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暗陀罗道:“无论来者是谁,下场都没有什么不同。”
  他握着那柄式样奇异的长剑。寄白石猛然醒悟到那面具和剑是一体的;层层扩散的纹路,缭绕着一种诡谲的死气。面具之下的人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他面对的是一个古老的诅咒,占据了这一具人形的躯壳。划破这躯壳的喉咙,反而可能被诅咒吞噬。他自己手中的剑散发出宁静的光华,像东阳炉中跳跃的醉眼朦胧的火焰。
  师无畏道:“我说过我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但你不是在找他吗?”
  奚青尘道:“是啊。我在找暗陀罗。你不是暗陀罗吗?”
  师无畏叹道:“果然,你看到那柄剑时就猜到了。但我可不想承认。公平来说,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把剑——一把将死之人硬塞给我的倒霉的剑。”
  奚青尘道:“也许还有一张面具。”
  师无畏道:“实在太丑了,我受不了那玩意,就和他埋在一起了。”
  奚青尘道:“但是你留下了剑。”
  师无畏道:“对,因为那人向我保证,只要拿着这把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强大剑者来做我的对手。”
  奚青尘:“那最近出现的这个暗陀罗,究竟是什么人呢?”
  师无畏:“这我不清楚,你看他也有一张面具。也许是暗陀罗的儿子,也许是他的徒弟,总之是一个很希望继承那个名号的人。他伪装成暗陀罗重现江湖,又特意放出风声,大概是想要引出剑的下落。我本来也想看看他是什么人。如今物归原主,我也就不欠那个萍水相逢的老头子什么了。”他突然又说:“我觉得是儿子。没有根据,长相上也看不出来,只是直觉。”
  奚青尘:“我也觉得是。”他叹道:“我现在有点同情他。他对杀我兴趣不大,更没有想过会面对白石;他想找的从头到尾就只是你。”
  师无畏声音里毫无愧疚之情。“这没有办法,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既然想要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就必须担负起相应的重量。”
  他站起来,转身面对奚青尘。“现在只剩下你我之间的事。”
  暗陀罗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来送死。”
  奚青尘道:“十五年来,我未有一日懈于剑。”
 
  师无畏道:“但我不是暗陀罗,你也并非奚长逐。退一万步说,纵然有可能赢我,你将付出前所未有的代价——这样可以吗?”
  寄白石道:“我只知道与你之间,必须有个了结。”
  暗陀罗道:“你以为有了那柄剑,就可以胜过我吗?”
  奚青尘道:“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拂晓之时他在南亭背上醒过来。山中非常冷,他感觉自己像一株被拦腰截断的竹子,切口处蒙着一层寒霜,那层紧绷在骨节之上的皮肤,随时可能被疯狂而盲目的生长戳破。他吃力地抬起头,望见西边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滑过,将灰蒙蒙的穹幕撕扯出一条血红的痕迹;他现在知道那是一颗近在咫尺但仍失之交臂的星星。一个不属于他的愿望。
 
  寄白石站在门口。乌云散去之后,是前所未见的煌煌月色,将门前石子地上竹影描绘得一丝不苟。他从很远处就看见师无畏背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往前迎接,仿佛那墙头交缠的藤蔓,那地上参差的竹影,那只光秃秃的石狮子都在束缚着他似的;一直到师无畏走到他面前,将奚青尘放下。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赢了。”他说。“好事。虽然我是一直相信小石头的,不过别人的相信往往没有用。”
  寄白石抱起了奚青尘。
  “那他赢了吗?”
  师无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今生大概无法再用剑了。”他说,挥了挥手就朝岸边走去。“后会无期了,船还在渡口等着我呢。”
  寄白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有朝一日——”
  “别有朝一日。做好准备的话就快点,我没有很多时间。”师无畏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石头。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南亭于第三天前来拜访。寄白石将他带到奚青尘的卧室,就退了出去。天色很暗,桌上点着一盏灯。投在帐上的摆设影子都很大,像年幼时候的鬼怪。他们在那恬静的光线之中默默地坐了很久。
  “师尊有意将衣钵传我。”最后南亭说道。“不日我将受具足戒。”
  奚青尘笑道:“这很好。恭喜你。”
  南亭起身,将那串佛珠放在他枕边。庞然阴影之中,他无意再追究奚青尘的表情,无需抚触他也明白,曾经硌得他发痛的锐利骨节之上,都已经编织出深邃温润的肌理。他微微欠身,便向外面走去。奚青尘道:“外面下雨了。
  南亭道:“无妨。”
  他没有再回头,径直掀开了门帘。廊下等待的寄白石迎上前去,递给他一柄纸伞。南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行礼作别,屐齿锲进石缝泥苔的声音有条不紊,须臾间去得远了。
 
  寄白石一直望着那宽大的背影消失在浑浊的雨幕之中,才转身进了屋子。他带来的一点雨气将灯焰惊跳一下,几乎冲熄。奚青尘靠在床头,用一种似乎已洞悉一切,但又带点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走吗?你现在想去哪里都可以了。”他说。
  寄白石在床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他并不想笑。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个嘲笑奚青尘的机会。他放过了。
  “我不走。”他说。
  即使这一刻他也在想着奚青尘向他承诺过的远处。也许奚青尘会告诉他尽头是什么在等待。也许奚青尘反而在等待他的答案,作为交给他这柄剑的代价。它的火焰可以烧毁一个诅咒,但却无法拒绝一个愿望;他已经陷进了这场不公平的赌局,他不会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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